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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4、古镜映何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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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在桌上的齐赋雪伸了个赖腰,实在是睡不动了。看窗外,日色渐昏,怎么这么晚了,哎呀,口诀还一点儿都没背呢。立刻坐直了身子,口诀,口诀在哪儿?待看到那老鼠笼子,不禁叫苦连天,伸手把那口诀的一半尸身从笼子里拽出来,说是一半,其实也已是千疮百孔,哪还念的出字来,这该死的啮齿动物。丫头绝望的看着天花板,等待着即将到来的血雨腥风。
院门响,五哥来了,身后跟着一个人,高大英俊,剑眉虎目,正是展昭。
“哥!”见到展昭,赋雪好生欢喜。这时二人走近,玉堂在外边开锁,展昭不由一皱眉,“怎么锁着她。”
“何止锁着,”赋雪一撇嘴,“都一天没给我吃的了。”这么说着,忽一阵委屈上来,眼睛里便噙了泪。
“什么,一天没吃饭了?”展昭一眼疑惑,横向玉堂。“你为何这般待她?”
玉堂爱搭不理,“我与我娘子的事,不劳你管。”
见赋雪一脸委屈,展昭本就有些不快,再听他这般说辞,又关乎自家妹子,禁不住恼怒起来,冷哼一声,“谁管你娘子的事,我管的是我妹妹。我倒要听听,你凭什么这般待她。”
玉堂闻言一挑眉,“你敢则是不赞成我们的婚事么?”
“我赞成她嫁一个疼她爱她的,肯将她捧在手心里的人。”
“你是说我待她不好?”美目泛起异光。
展昭不答,抬手指了指赋雪眼角的泪,冷冷的扫了玉堂一眼,拉起赋雪的手,“走,哥哥带你吃饭去。”
“好啊!”某人很没脑子的裂嘴一笑,屁颠儿屁颠儿的跟着。
五爷火腾的就起来了,抢步拦下,咬牙道:“背不会口诀不许去!”
“你……”展昭虎目暴睁,却见玉堂亦是剑拔弩张,若是执意带丫头走,只怕免不了一番争斗,少不得强忍了忍,问赋雪:“背什么口诀。”
赋雪小声:“治寒病的那个口诀。”
展昭顿时了然,柔声道:“怎么你还没背会么。”
“那个跟天书一样,我看到就头疼,怎么背的会嘛。”
展昭斜一眼玉堂,“他就是为了这个?”
赋雪委屈的点点头,玉堂恨恨道:“为了这个难道还不够?展大人倒是心宽!”
展昭冷笑,“为了她好,就可以心安理得的叫她闭门挨饿?”
“白某鲁钝,想不出别的法子,展大人若有妙计,不妨指点。”白玉堂冷傲的望着展昭,目中满是不屑。展昭的目光也是冷冷的,那眼中的不屑竟丝毫不让玉堂。拉着赋雪又靠近玉堂一步,定定的望着他,“我若是你,就算饿也是饿我自己。她一天背不会,我便一天不吃饭。她对你用情至深,用你去鞭策她,难道还比不上饿她自己?”言罢冷哼一声,不理呆成木鸡转而又羞又怒的玉堂,带赋雪进京下馆子去了。
一只鸡一条鱼下肚,咱们齐姑娘才腾出嘴来道:“你平时那么忙,怎么有空来看我啊。”
“我请了半天假,想陪陪你。”
“为什么?”
展昭忖度了一下,“妹妹,哥哥……”微一顿,“哥哥没法参加你的婚礼了。”
“为什么!”赋雪放下筷子,一听这话,连吃也顾不上了。
“公主与西夏王子和婚,我是贴身侍卫,不日就要启程。”
“公主和婚?我管她谁和婚呢,你不会说你有事离不开嘛。”
展昭微笑,“跟谁说啊。”
“包大人啊,你不是归他管嘛。”
“这回是皇命,包大人也推不了。”
“不是说你不用在宫里当差了嘛。”
“我挂着侍卫的衔,宫里有事,随时调用,人入了公门,便由不得自己了。”
“那……我找皇上去。”
“你怎么去,还叫玉堂带你闯宫么,你嫌他惹的事少?”
“我……可是……”赋雪心有不甘,却又不知说什么好。方才还兴高采烈的吃,这一会儿便郁郁寡欢了。展昭结了帐,拉起她道:“带你去看一个人,许就没这么不开心了。”
“谁?”
展昭微笑,“你猜,是一个你一见就高兴的人。”
赋雪想了一下,突然双目放光,“石头回来了!”
“哈哈哈,我妹妹越来越聪明了。”
“他怎么不直接来看我?”
“我也不知道,他一听说你平安回来,立时便去大相国寺进香,也不知许了什么愿要还。这会儿该是回府了。”
赋雪果然开怀,急匆匆回衙见石头,却没在他房里找着,寻了一圈,原来他在公孙先生房里,正脸红脖子粗的和先生比画呢。比画的先生一头雾水,赋雪却是越看越惊,“你,你要把家产都捐了?你没事儿吧!”
石头示意赋雪别打断他,又问先生,他没处去,可否叫他留在开封府帮工。先生叫石头三思,石头笑着比画,我意已定。那目中的诚意任谁也无法怀疑。先生凤目轩凝,不由前迎两步,拱手道:“石君高义,受策一拜。”言罢一揖到地。石头不知所措,忙不迭的还礼,又问他留府里做工的事,先生笑道:“我在府内做一日主簿,这衙门一日便是你的家,想怎么住就怎么住。”石头听赋雪“说”了,很是开怀。又谢了先生帮忙办理财产接收捐赠事宜,才与赋雪出来。不过一个月,石头黑瘦的叫赋雪几乎都认不出来了,两小秉烛夜话直到深夜,谈了这些日子的经历,谈了怎么死里逃生,最后又谈到了婚期。石头很为二人高兴,脸色那么平静,来接赋雪的玉堂都没查觉出一丝异样,二人暗松一口气,也许,石头如同展昭一样,已经把赋雪看成了自己的亲妹妹吧。天交三更,赋雪才恋恋不舍的跟五哥回去。望着二人双双离去的背影,石头的笑容凝固在脸上,心,好似失去了什么。消瘦的身影一直站在窗前,直到天亮。自此以后,没人见石头吃过一口荤腥,也没人知道他在佛前许过什么愿。
回家的路上,赋雪拉拉五哥的手,“你别生我哥的气了,他有事不能参加咱们的婚礼,心里不是滋味。”
“哦?他有什么事。”
“说是公主远嫁西夏和婚,他要当侍卫护送,这就要走了。”
“和婚!”玉堂不由火起,“哼!大宋没男人了,倒要用女人去换太平昌乐!”
“不都是这样么。打不过别人便送女人去讨好,亡国了便说红颜祸水,历来都是这样。我只是纳闷,这种事一般都是册封一个公主送去,少有送真公主的,怎么这回要送个真公主呢。”
“哪个公主?”
赋雪一笑,“就是那个招亲的长公主,你差点娶上的。”
“呸,谁要娶她。”略一想,不由冷笑道:“难怪了,那是刘妃生的,太后看着碍眼,自然舍得。”
赋雪不愤,“刘妃生的,那也是公主啊。她妈做错事,与她何干。李太后没这么小器吧。”
“宫里的女人,做到帝王妃嫔,还指望她能有纯良的心地?全是一丘之貉。”
“可惜那公主,生在帝王家,未必是好命。”轻叹一声,“我哥不能参加婚礼,毕竟还能回来,她……不说她了。五哥,你还生我气么?”
五爷在她腰上拧了一把,“怎么不气。”
“那我好好背口诀,你千万别用我哥教的法子逼我。”
玉堂一凛,她果然是心疼我。但想到给展昭说中抢白,一时又恼了起来,“哼,我才不会用那猫的法子呢。”
“啊?”赋雪一咧嘴,“你不会还想饿我吧。”
“不饿你了。”五爷拢拢赋雪的头发,见她满脸的郁郁,问道:“你真的这么想那猫来观礼?”
赋雪撅着嘴点点头。
五爷微一思忖,忽然心血来潮,“丫头,要不这样,如果明天你能把口诀背会,我就想法子叫你猫哥留下来。”
“真的?你怎么打算?”
玉堂诡异一笑,“这你甭管,只说要不要吧。”
“要啊,怎么不要,我明天一准背会。”
“那么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第二天,赋雪一早就自觉自愿的起来背书,不到下午,那饿了三顿都没背会的口诀居然给她背下来了。于是,当天晚上,展护卫收到一张请贴,是白玉堂邀他出去喝酒赔罪。展昭疑惑,白老五身段儿放低了?不能吧。也许是知道我不能观礼,预先摆酒吧,这么一想,便欣然先往。他前脚一走,后脚就有一个人影进了府衙,那人在衙内转了三圈,突然一声大喊:“三宝被盗了!”
展昭被晃点了。带着一肚子的气回到府衙,正遇上包兴,那位忙见礼,见展昭面有不快,便道:“这是谁惹着展大人了。”
“咳,被那个白老五诳了,说叫我去喝酒,我等了他一个时辰也没见他人。说起来也不小了,怎么这么胡闹。”
“说起胡闹,晚上也不知是谁,扯脖子喊了声‘三宝被盗了’,弄的人心惶惶,我还特意去看过,哪被盗了,这不是更胡闹。”
“什么!”展昭不胜惊骇,“你真去看过了?”
“是啊,看过,没丢。”
“哎呀不好,许是贼人投石问路,你再去看看!”急催包兴,那包兴见他一脸凝重,不敢待慢,忙又去藏三包的地方看,一看之下,大惊失色,三宝不见了,连同三宝一起丢的,还有御赐尚方宝剑。
与此同时,包公盯着桌上一张纸笺长吁短叹,笺上四行字:我今特来借三宝,暂且携归陷空岛。南侠若到卢家庄,管叫‘御猫’跑不了。
平明,齐家老宅再次被官兵包围。公孙策坐在堂屋上首,一头黑线的问案。“你说不是你干的?”
对面白玉堂:“我过两天就成亲了,难不成这会儿跑回卢家庄么,这是有人挑拨,大人难道看不出?”
“可这字迹……”
“贼人可恨,竟学我笔迹。大人明查,还玉堂一个公道。”
“你昨晚戌时在哪里?”
“哦,我和柳青喝酒,喝多了,都忘记约了展护卫,是吧展大人?”
展昭:“……”
“柳青?”
柳青:“是啊是啊,我和玉堂喝酒赏月,直到四更呢。”
展昭:“昨天是阴天,柳兄。”
“啊?哦,说顺嘴了,是喝酒,没赏月,先生你改改,这句可别这么记。”
公孙晃着笔,“知道,我压根儿没记赏月这俩字。在哪儿喝的酒,证人是谁?”
“君然客栈京城分号,有店主沈君然作证,还有伺候的伙计,那孩子一直没离开过,走时我们还打赏了厨房大师傅,大人可叫来询问。”
公孙合上案卷,“赵虎跟我去君然客栈,展护卫带人搜宅。”
“是。”衙差们开始搜查齐家,千古一见的轻拿轻放啊,连根牙签都没碰到地下。齐家姑爷白玉堂很客气的向展昭拱手道:“包大手下,真是与众不同。展兄就要离京,怎么还当差啊。”
“托那贼的福,皇上震怒,着令包大人限时破案,你那三个哥哥请了事假,不知所踪,府内人手不够,包大人上表把展某留下了。”
白玉堂恍然大悟般点点头,“原来如此。”
官兵自然是搜不到什么,因查无实据,便命白玉堂留守待传,不得擅自离京,众人收队回衙。
他们一走,赋雪便涎着脸贴上了五哥,“你把三宝藏哪儿了?”
“又不是我干的,问我做什么?”
“我才不信不是你呢。”
“那么多人证,由不得你不信。”
赋雪笑着刮他的鼻子,“我不问了,我知道你藏哪儿了,自己找去。”
说着到了齐韵廷书房,进了密室,玉堂跟在她后面道:“密室还是少开的好。现在家里人多。”
“许你开不许我开?”
说话间二人进到密室,果然,案上有一个黄布包捆着一柄长剑。“你就这么摆在桌上啊,万一别人搜进来呢?”
“岳父的机关这么精巧,别人如何找的来。”
“还是小心的好。墙上还有个暗阁呢你没发现?放那里吧。”
“哦?你别开,让我找找。”他生性好奇,难得心思机敏,又懂机关,不多会儿便在墙上寻到了暗阁所在,又找了一会,便打开了。赋雪笑嘻嘻的过来,“五哥真棒。”走到跟前却忽然一呆,“怎么是空的,我记得里面有我娘的一本书的。”
“什么书?”
“没细看,对了,叫斜月莲心。画了些小人穴位什么的,话我看不懂,可能是医书吧。”
玉堂一皱眉,“这书哪儿来的?”
“盛爷爷说是娘从揽月阁带回来的。”
“哦?”玉堂眉一轩,“那定然不是寻常之物了。”
“宝贝?”
玉堂看着茫然的赋雪不由一笑,这可能是很多人朝思暮想的宝物,而在她看来,不过是本看不懂的画书,何其讽刺。“许是盛爷爷拿走的吧。”
“我去问问。”一听说可能是宝,赋雪跳起来就往外跑。
玉堂便在室内坐下,解开了包袱,昨天匆忙拿回,还没来得及细看呢。那剑虽精致,却不是宝刃,不去理它。再看三宝,一个枕头,就是那个游仙枕,包公日断阳夜审阴,该是去阴间用的物什。一个盆子,听说是包夫人陪嫁过来的,叫古今盆,也不知有何用。还有一柄古镜,便是唤作阴阳镜的,样子十分古朴,镜面又极为光鉴,拿起照照,镜中的人像微带蓝光,透着神秘灵异,心竟莫名一动。正看着,室门一响,猜是赋雪进来了,玉堂也不回头,便在镜中看她,不想在镜中竟看到了一个瓜子脸的清秀女孩,下巴削尖,哪里是赋雪,心中不由一惊。却听那女孩道:“五哥不好了,盛爷爷没拿那宝书。”声音竟然是齐赋雪!
白玉堂猛然回头,门口走来一人,圆脸圆眼,正是赋雪,哪还有别人。再用镜子去照,却又是那个尖下巴的姑娘!
“五哥?”赋雪见玉堂满脸惊骇,有些不知所措,“五哥,我猜是有人进来过。”
“……”
“五哥?你拿个镜子发什么呆?”
“啊!”玉堂回过神来,“你,你刚才说什么?”
“盛爷爷没拿那书,我记得我看完亲手放回去的,难道有人进来过?”
“这地方,谁能找到。”玉堂看看赋雪,心思乱得像一团麻,强定了定神,“你是不是经常进秘室来?”
赋雪脸一红,“也不是太经常啦。”不过是进来试过几次娘的嫁衣。
“最近呢?”
“有一次。”
“一次?”
“呃,两三次吧。”
“两三次!”
“最多四五次,那个,很严重么?”
“家里人这么多,你怎么一点都不小心!”
“都是自己人嘛。”
“哼,看着是自己人,却未必是呢。”玉堂美目微眇,心中出现了一个人。再看赋雪,忽然意识到,这句话,也许还有一个人适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