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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9、宫深玉指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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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里的赋雪惊魂未定,因被上身,寇珠发现了她离魂的身份,刚才一进门就逼问她是哪来的野鬼,还威胁要把她给打出来,差点把她吓死,又郁闷,明明没死过,居然成了野鬼。好在求告解释了半天,寇珠总算是放过了她,早知道就不让她上身了。正自后怕,抬头见五哥进来了,心当时就一慌,“你你……你什么时候来的!”
五哥微笑,“刚来,惊着你了?”
“没!没有。”嘴上否认,可那慌乱的神色瞒得了谁呢。
五哥只当没看见,“四哥怎么样了?”
“热毒都清了,只是还没醒。”
五哥把了把他的脉搏,脉息虽弱却甚是平稳,心安了不少。看雪儿:“我去祥符县衙找颜兄,你要不要去?”
“忙了一宿,你不累么?”
“答应了雨墨的,怎可失信。你若是累我就自己去。”
“累也跟着,你别想丢下我。我觉得咱们应该带上柳姐姐一起去,她劝比咱们劝管用呢。”
“说是这么说,就是不知道她的春毒解了没有。”
“春毒?”
“呃……嗯……”挠头,“诶?我来时见寇珠从这儿出去,她来找你干嘛?”
“啊?呃……嗯……哦,她来看看四哥。咱快走吧,不然天亮了,你就爽约了。”言罢拉着五哥便走。
看着赋雪飘忽不定的眼神,五爷眼中疑云划过,她究竟瞒了我什么?咳,我不也有事瞒她嘛,有什么呢,这么一想,便要将那疑问抛开,可眼前却不停的出现她刚才哭诉的样子,还有寇珠的谒语,那究竟是什么意思。
许是因为两个人都有心事,这一路难得走的安安静静。来到柳家,艾虎还守在绣楼外,幸好金蝉神智已清,赋雪向她陈明利害,那姑娘却只是哭,就是不肯答应去牢中探视。逼得急了,便是一句:“他为全我名节甘愿赴死,我倒舍了清白抛头露面么?不过以死相酬罢了。”听得赋雪两眼发直,真是生死是小名节是大啊,可算见识到了。急得抓耳挠腮也是半点儿奈何不得。五爷在外边叹口气,叫出赋雪去大牢,左手揽娘子右手拿着剑,另外那只手一时兴奋,于是顺手抄了柳洪八封银子。(小白:你才三只手!)
几日不见,颜生已是蓬首垢面,面容憔悴,玉堂一见之下,心切切然,“兄如何遭此冤枉?”
颜生再没有想到,他那邋遢的金贤弟竟是一个翩翩美少年。见他关怀备至,不由一脸羞愧,“愚兄愧见贤弟。贤弟到此何干?”
五爷见他并无忧愁哭泣之状,惟有羞容满脸,当真是慨然赴死,心中不由暗赞。细问此事因由,那颜生却不肯说。玉堂道:“你我知己弟兄,非泛泛可比。难道兄长还要瞒着小弟不成?”
颜生无奈,只得说道:“此事皆是愚兄之过。那日绣红寄来小姐柬约,愚兄并未看明柬上是何言词,因有人来,便将柬儿放在书内。谁知此柬遗失,到了夜间就生出此事。柳洪便将愚兄呈送本县。后来亏得雨墨暗暗打听,方知是小姐一片苦心,全为顾念愚兄。兄自恨遗失柬约,酿成祸端。我若不应承,难道还攀扯闺阁弱质,坏她的清白?愚兄惟有一死而已。”
赋雪接道:“你死了,金蝉姐姐可也活不成了。”
颜生不解,“这是为何?”
“我见过她了,她说她本来想帮你,却害你抛下娘亲为她赴死,所以,她不愿独活人世,情愿以死相酬呢。”
“她,她当真这么说?”
“是啊。你们两个一个义夫一个节妇,也算是死得其所了,只是可怜你娘,连个送终的人都没有。”说到这里,突然想起了自己的父母,触动哀思,一时落下泪来。那颜生原是个孝子,一见之下,亦被勾起无限伤心,不由地泪如雨下。
见他哀声不止,艾虎不耐烦道:“你那岳父嫌贫悔婚,本就不该,小姐助你原是守信守义,有什么怕见光的,偏你非说有污小姐清白,为何我看到的是一个义妇呢?这么好的人却为了你这榆木脑袋搭上性命,哼,我若是柳洪,也不要你这书呆子当女婿。”
五爷由他说完方才喝道:“放肆!这也是小孩子家该说的?还不出去!”
艾虎吐吐舌,往外走时却见五婶笑嘻嘻的伸大姆指赞他,一时得意起来。
那边颜生却似遭到当头一棒,立时清醒。哭道:“贤弟救我。”
五爷松了口气,问雨墨:“敢去开封府投状不敢?”
“只要能救相公,去金銮殿我也敢。”
“好小子。”五爷便对颜生道:“雨墨得跟小弟两天了。案子的事兄长不必担心,只在此间静候,待开封府提审之时再行翻供。”见颜生应了,便拿柳洪的钱打点了牢中上下,五爷帐算的门儿清,救他女儿女婿,他不出血谁出呢。出牢见赋雪困的厉害便没回城,直接踅回柳家找了两间客房休息。天光大亮才懒懒的起身回城。
京城里这会儿可是风烈雨急。皇上命孙荣连夜包围了刑部并尚书李严家。包公复职,查出拦劫皇上的刺客全是刑部的,又联想李严不惜冒着暴露的危险动用石头,包公大胆推测,因为事出仓促,李严根本没有时间通知其他窝点的同党。也就是说,宫里的匪众很可能还不知道皇上被救。于是利用李严的家奴,逼其诓出了郭怀和侍卫仲洪,一一拘捕。接着连夜彻查禁军将领,臂有斜月寒印的一个都没跑掉。在玉雪回到府衙时,杏花雨已洒遍开封府刑堂,焦糊满室惨号四起,可惜这些人要么是硬汉,要么就是涉案不深,所有的证据与证词只指向钟洪一人。钟洪对劫掳皇上一事供认不讳,却绝口不提受谁指使,双腿被杏花雨炙的焦黑一片终是不招。王朝无计可施,去向公孙先生通报,路上遇见了玉雪二人。
玉堂问他:“审讯的怎样了。”
王朝摇头,“真是条汉子,杏花雨都没处扎了还是不说。再炙下去,两条腿就全废了。”
齐赋雪吐吐舌,“那就攻心,包大人最在行的。”
王朝:“只怕难。遇到胆小脆弱或是有把柄在别人手里的,攻心才奏效,此人清醒冷静,心防甚坚,我们又不知道他的弱点,很难攻心。”
赋雪叹口气,“要是丁姐姐在就好了,可以问她借点冰魂引,那想问什么就能问什么,他还心甘情愿的告诉你。”
一听这话,五爷脸上现出些尴尬,忽又一展颜,道:“丫头,你跟王大哥去找大人,我出去买点儿东西一会儿就过来。”
“什么东西?”
“少时就知道了。”言罢急急去了。
牢室,钟洪双手双脚都被铁链锁着,面无表情的闻着自己两只大腿上散出的烤肉味道。几个禁子在栅栏外一边向里张望一边啧啧称赞,“真是条硬汉啊。”
锁链声响,随着牢门嘎吱吱的被打开,过道中传来狱卒的声音:“哟,回来了白五爷?”
一个美妙的男中音,“招了么?”
钟洪眉头微锁,白玉堂?
狱卒:“没呢,没见过这么能扛刑的,腿上都没处扎了还不招。”
白玉堂:“哦?还是条硬汉呢。”一边说一边已来到钟洪的牢前,“别来无恙啊钟侍卫。”
“还死不了。劳五爷惦念了。”
“死不了就好,活着才能问出话来。”
“怎么,五爷要亲自掌刑?”钟洪脸色平淡,却因平淡透着轻蔑。
五爷微微一笑:“打你一顿也该,谁让你陷害我呢,不过,白某最敬重好汉子,像你这样的硬汉,捆起来打就太过折辱了。还是等你招了,养好了伤再打吧。”
“呵呵,若肯招,何必熬到现在,只怕钟某要辜负五爷了。”
“那倒未必。”五爷笑意依旧。
“怎么说?”看着白玉堂成竹在胸的样子,钟洪狐疑起来。
“你不用慌,我只说未必。不知道你们斜月谷这药是不是真的那么灵。”五爷不慌不忙的从怀里摸出个小瓶,一如丁月华当初装冰魂引的瓶子。“要不试试看?”
面色一直平静如水的钟洪在看到小瓶的那一刻脸上抖起波澜。“是……是什么药?”
五爷看着他的脸呲牙一笑:“放心,白某敬重你,自然是给你心想事成的药,好叫你死前得偿所愿,也不枉你我相识一场。”说着把小瓶递给狱卒,“把这个混在水里给钟爷灌下去,咱们也好听听硬汉的心里话。”言罢再看钟洪,那眼里已布满恐惧,间杂着,还有那么一丝……羞涩?。
白玉堂眼中精光一闪,缓缓蹲下身来,神色带着些冥想,“你信不信因果循环?”
“此话何意?”
五爷直视他,目光凛然:“哼,当初你抓掉了丁三姐的寒印,怎么也想不到最终会栽到她的药上吧。”
听到抓掉寒印,钟洪更确定他说的是谁了,身子不由一软,心瞬间就凉了大半。
五爷冷冷看着他,“该说的,你总是要说,不想说由不得你。”见钟洪目中颓意更甚,五爷轻叹了一口气,语调透着惺惺相惜:“虽说你我道不同,可我敬你是条汉子。白五爷对别人的私事从不感兴趣,你若是不想吃药,跟我说一声,我可以成全你,只要你让我听到我想听的那部分。”
钟洪感激的看了一眼玉堂,“多谢五爷。”
玉堂与钟洪眼神相交,却见他眼中尽是无奈,声音涩涩的:“五爷想听什么?”
“太后为什么劫皇上,你们是怎么安排的。”
“为什么劫,其实我也不甚了了,只知道是为了那个女鬼。因为她在宫中显魂,皇上命包大人驱鬼,太后就开始坐立不安,定要除去包公而后快。”
“除包公为何要劫皇上?”
“包公刚正廉洁,处事谨慎,深得皇上信任,仓促之间难以拔除,不得已才出此下策。”
“怎么安排的?”
“先是安排长公主比武招婚,皇上爱才,肯定想去,太后便以不易招摇为由阻止。皇上难以成行,心中定然郁郁,我便唆使其微服出行,再于宫外将其劫走,藏于庞太师府。”
“为何要藏在庞府?”
“庞家势力大,又是当朝国丈,没理由对皇上不利,没人会去查他,他家最安全。京城是包公辖内,皇上失踪,他责无旁贷,太后便可限时破案,如果破不了,便将其革职查办。包公入狱,也就任人鱼肉了。”
“也是,刑部全是你们的人,只手便可遮天。”
“不错。包公死后我们再想法子放回皇上,一切如常,了无痕迹。只可惜这计划并不周全,最大的毛病是缺少一个劫匪。试想,以我的武功,寻常毛贼不可能劫走皇上。皇上这次出宫又是突发奇想,外界不可能预知,那么别人大动干戈的劫他就于理不通了。只能是意外碰到了高手,可那高手劫他做甚?若说图钱,能从我手里劫走皇上的人,想要钱还用绑票么?若说寻仇造反,一者,谁能预知皇上出宫,二者,江湖人也不可能认识皇上。”
五爷苦苦一笑:“我偏偏在这当口自己送上门来。”
“是,五爷让计划变得天衣无缝。我们一面劫皇上,一面叫花冲假扮皇上陪我入宫,只要你一在宫中出现,‘皇上’立刻就消失,你就成了那个劫匪,太后便命包公拿你。你没有劫皇上,以包公之能,加上他对你的了解,不可能不查觉。你又与开封府的人有交情,你的行止,他们怎会不知。所以我们推测,包公很容易就能找到你,但他不会缉捕你,而是要与你勾通。”
“于是,你们便罪其通匪。”
“不错。只是我们没想到,你入宫竟然得了寇珠的骨殖。这一来,就逼得我们不得不对你赶尽杀绝了。”
五爷想想之后的经历,不由长出了一口气,如果不是娘子贪财,我们也救不了寇珠,之后的事就很难说了,可见冥冥中自有天意。(小雪咬着嘴唇:我就说嘛,我啥时候那么贪财了,原来是老天爷安排的。沐祥:……)
“钟侍卫,我还有一个疑问,你与花冲假扮的皇上入宫,一旦真皇上归来,你岂不就露馅了?还是……”眼内精光暴现,“你们不再想送皇上回宫?”
钟洪面色一滞,叹了口气,“也许吧。”
“为什么?”
钟洪摇头,“这我就不得而知了。五爷还有什么想问的没有。”
“襄阳王赵爵可有参与?”
钟洪蹙起眉一脸疑惑,“襄阳王?我不知道。”
五爷一笑,“那我没什么可问的了。”叫书吏拿口供叫他画押,这时门口的狱卒进来道:“白五爷,齐姑娘在外边等很久了,要不要让她进来。”
“哦?快叫。”
狱卒出去,少时领了赋雪进来。那丫头进门就嚷上了,“五哥快走,庞吉在前边发疯呢,指名典姓找你。”
“他找我作什么。”
“说是要你赔他的小妾呢。”
“啊?陪……陪他的小妾?他抽什么疯!”
“去看看就知道了。诶?”突然看到狱卒手中的小瓷瓶,“这不是丁三姐的药瓶么。你哪儿得的?”
“她……”看看正画着押的钟洪,“她给我的。”
赋雪大喜过望:“这么说,你找着她了?”
话音一落,就感觉两道光唰的一下投射过来。白玉堂眼急手快,一把夺过钟洪刚画好押的口供,钟洪哎呀一声大叫,肠子都快悔断了。玉堂冲他嘿嘿一笑,拉起娘子就跑了。
前院,庞吉正在发飑,开封府内上到包公下到厨房倒泔水的,全勤围观,比领薪水时人还齐呢。五爷一到,那老头的脸立时变成了猴子屁股。“白玉堂,我要你赔我的小妾!”
五爷听言不由大怒,还真是让我陪他的小妾呢,“放屁!你不要脸我还要脸呢!”
庞吉气的说不出话来,“你……我……我再不要脸也不会给别人的女人换衣裳。”
此言一出,开封府十几个厨娘同时望向五爷,眼神整齐划一,全带着刮目相看的味道。五爷又急又怒,加上面皮又薄,脸腾的就红了,“你……你浑说什么!”
再看那些大妈,目光又统一变成:“看他脸色,没准真有这回事。”
庞吉:“你敢说你没把我小妾身上的衣裳拿走?”
玉堂:“拿走又怎样。”
哄!人群鼎沸了,大妈们:“还真脱了呢。”五爷立时意识到掉话套里了,一时窘得面红过耳,急道:“那是她自己脱的!”
哗!人群再一次沸腾,“他怎知别人是自己脱的,原来白玉堂喜欢偷看别人老婆脱衣裳。啧啧啧。”
五爷急得开始咬嘴唇。
庞吉怒不可遏:“你别以为我不知道,她们被你点了穴了!”
玉堂:“点穴怎么了,点穴也是她们自己脱的!”
哇!群情汹涌,“点了穴怎么可能自己脱嘛,不打自招啊。”
五爷急的跺脚,“不是,我……是先脱后点的穴。”
吼!“他终于承认了,是先给人家脱了衣裳才点的穴。”
五爷快哭了。
庞吉:“你们都听到了!包拯,我要告白玉堂。他害死了我的两个爱妾,我要他偿命!”
包公一呆,“怎么二位夫人死了么?”
庞吉大哭:“这该死的白玉堂,他给姹紫穿上男人的衣裳,又把她和嫣红摆在床上,害我竟把二人当成奸夫-淫-妇杀了。”边哭边来抓五爷,“你赔,我要你赔我的爱妾。”
五爷这才知道因由,看赋雪,那位脸色煞白,显然被这惨事惊着了。
包公铁青着脸看玉堂:“真有此事?”
却听赋雪哇的一声哭了:“是我,是我叫五哥把她们挪到床上去的,是我害了她们,我害死她们了。”五爷安慰道:“干你何事,是她们自己要戏耍,你原是怕冻着她们,谁知庞吉下手这么狠呢。”
包公大约听出了点意思,问道:“你说是她们自己戏耍?”
“不错。她们从庞国丈身上得不到温存体贴,便轮流扮相公戏耍。大人若是不信,可差人去看那男装,那是她们量身订做的,若是我带去,再没有那么合身的。”大人心下了然,差人去验尸,果如五爷所说,庞吉却不心甘,道:“就算是如此,他白玉堂私撞民宅,包大人就坐视么?我府里可丢了不少东西。”
五爷听完,一边给娘子擦眼泪一边别有所指道:“我记得我只去过花园一个废弃的院子,那里有什么可丢的东西吗?”
庞吉一听花园废院,不由惊出一身冷汗,那是皇上被囚之处,他怕落人口实千哄万哄没让皇上说出,万没想到白玉堂居然知晓,他既说的隐晦,可见不想挑明,自己何敢再纠缠于他。忙脱口否认道:“没有!”
五爷展颜一笑,灿若春花:“那你还告不告了?”
“我……”庞吉咕咚咽了口吐沫,切齿道:“不告了!”
包公判道:“虽然白玉堂私入民宅,奈何没丢东西,宅主人又不想告,本阁也不便追究,就此作罢吧。啊庞太师,难得到访,快请到厅内奉茶。”
“我不喝!”庞吉一肚皮火没处发,恶狠狠瞪了一眼白玉堂,“回府!”
公孙策看着庞吉的背影好生同情,打掉牙吞进肚子,太师爷会不会消化不良啊。看看玉堂:“审的怎么样了?”
五爷呈上供状,“招了。”
钟洪招认之后,掳劫皇上的主使直指太后,这下郭怀也坐不住了。他唯一还能固守的,只有狸猫案,毕竟经手人只剩他和太后活着,寇珠被咒封也无法做祟,是以还不太慌乱。但当寇珠的魂魄清晰的出现在他眼前时,心防再难坚守,瞬间便彻底崩蹋。皇上挥泪写诏,命展昭入宫擒拿太后。
月,比三日前圆了。
风,比三日前寒了。
人,还是三日前的人么?也许是吧,也许不是。
仁寿宫,丹墀上,妇人赤足而立,平淡静默的好似一尊雕塑。丰韵的身躯在月白长袍的包裹下现出柔和的曲线。银色的月光投在洗尽铅华的脸上衬出一如少女般润洁的皮肤。鹅蛋形的脸,细滑如脂,书尽女性的柔美。青丝如瀑,随意的披在肩背,迎风舞出缕缕飘逸。秋水美目,映着夜色中变成绛红色的侍卫服饰,没有任何波澜,只有一丝若有若无的怅然。
当展昭第一眼看到她的时候,怎么都不相信这就是自己要抓捕的人,沉稳如他,看到那入骨的柔媚,心亦不由一动,这会是那个年过四十的刘后?如果不是,又怎会有如此高贵安适的气度。
展昭开始读诏,刘后静静的听完,抛下淡淡的四个字“容我梳洗”,转身进到宫内。声音娇柔,全然不似一个中年妇人。脚步轻盈,更无一点声息。
因还要查襄阳王,展昭怕她自尽,连忙命宫人伺候。自己则立在丹墀上等。半晌过去全无动静,展昭心生不祥之感,此念一起也顾不得许多,快步入内。却见帐幔后,宫人东倒西歪躺了一地,刘后竟不翼而飞!
展昭大急,奔到庭中纵身上房,举目远眺,唯见四野茫茫,哪有半个人影。再回宫,四下搜索,亦无丝毫踪迹。她,是怎么走的?
俯身探视那些宫人,脉息全无,十一个人,往哪倒的都有,可每个人的面容都安静详和,竟是在不知不觉中便死去了。怎么可能,杀一个人可以出奇不意,在一个房间里连杀十一个,怎么可能个个出奇不意。用毒?如果是毒,只能是毒气,如果这种毒气能同时要了十一个人的命,定是剧毒,在这并不通透的房间里不可能这么快散尽,我进来这么久为何全无不适?狐疑中伸手探向一个尸体,检查脏腑。触到胸口时只觉一片寒意透出,心下大疑,虽说是冬天,这些人刚死,体有余温,胸口怎会如此寒凉。忙将那尸体的衣襟拉开,探手心脏位置,但觉冰凉刺骨,竟然结有冰晶!这些人难不成,难不成是被瞬间冻住心脏死的?瞬间冻死十一个人,每个人都全无查觉,这,这是什么功夫,这是什么功力!展昭无法想象,想像不出。整个开封府也没有一个人想得出。包公坐在案前沉思,少时抬头,“展护卫,你觉得是刘后自己走的,还是别人劫了她去?”
“我说不出,没有丝毫响动,我在房外连宫人倒地的声音都没有听到。”眼神忽一凝,“是了,怎么可能全无声息,太后走起路来,竟然没有一点儿声息。”
公孙策:“你去的时候,太后神色若何?”
“静如止水,没有一丝慌乱。”
“还有别的可疑之处么?”
展昭细想:“有,先生,有没有什么药可以叫人青春永驻?”
公孙:“药物调理,是能叫人容光焕发,调理好了,可延缓衰老,若说青春永驻,只能是仙药了,人间哪有。”
展昭喃喃自语,“难道那人不是太后?怎么可能,宫人全都证实了的。”
公孙:“怎么?”
“哦,太后的样子一点都不像个四十多岁的妇人,便是比个二十岁的女子亦不逞多让。”说到二十岁的女子,心中不由晃过了一个影子,虎目微黯。
“也许有一种武功可以让容颜不老。”玉堂插话进来。
“武功?”展昭侧目。
“我不敢肯定,传说中有个人,活到一百二十岁,坐化时仍状如少女。”
“哦?”包公颇感兴趣。“什么人?”
“斜月谷的第一位谷主,斜月莲心居士。”
斜月莲心?赋雪眨眨眼,怎么这么耳熟呢。听人说过?没记得谁说过呀。
包公看看公孙,“哼,又是斜月谷。”
玉堂斜了一眼展昭,“丁三姐说过,她们谷中有两大奇功,一寒一热,热功咱们都是见识过的,那是斜月掌,寒的……”
“莲心指!”展昭铁青着脸看过来,好像白玉堂欠他很多钱。“那瞬间冰冻心脏的功夫,莫不就是莲心指。丁……丁姑娘说过,莲心指很少有人能修习,而且,斜月谷的弟子,因修习热功,每隔一断时间都要请谷主用莲心指法在其臂上打上寒印,以克制热毒,否则就有性命之忧……”她为了救赋雪,为了救我,背叛了斜月谷,宁可舍了生死攸关的寒印,那是何等仁爱。而我,竟然以为她会滥杀无辜,眼睁睁看着她被白玉堂打成重伤!究其根本,在我心里,从来就没有完全相信过她,仅仅因为她是斜月谷的弟子!想到这里,明朗的眸子再次沉黯,心中亦生出无限牵挂。
见展昭忽然停住不说,智化接道:“可见,一谷弟子的生死全掌握在会莲心指的人手里。就算有人体格特异,能修习莲心指,谷主也不会轻传。因为会的人多了,谷主的权威就会受到威胁。”
“那么,这个会莲心指的刘后如果不是斜月谷主,就一定是谷中举足轻重的人物。至少,她深得谷主信任。”公孙续道。
玉堂点点头,“所以她能调动这么多弟子,连花冲这种特立独行的人都能被她支使。”
众人默然。赋雪突然道:“她怎么混进宫里来的。皇上找老婆都不查查底细么?”
包公:“她是尚书刘铭的女儿,家世清白。”
“官家小姐?”赋雪难以置信,“这年头当官的流行把女儿送出去学艺么?先有雄关总兵,这又出来个刘尚书。”
展昭一听她说雄关总兵立时铁青着脸看过来,好像齐赋雪也欠他很多钱。白玉堂忙打圆场,“丁三姐是因为小时候生了怪病,只有百草婆婆能治,才投入谷中的。再说丁家是武将家风,送子弟学艺也合情合理,那刘尚书是个文官,怎么也送女儿出门呢。”
智化:“不但送了,还成了斜月谷的中流砥柱,回来又被她爹送进宫,千方百计的当上太后,却又和襄阳王勾结图谋不轨,蹊跷啊。难道刘铭和襄阳王赵爵有甚瓜葛?”
“就算有瓜葛,也不至于把亲生女儿搭上吧。还是从小就搭上,没人性啊。”赋雪很不以为然。
“嗯。”玉堂道:“那寒功不是每个人都能练的,刘铭凭什么知道自己女儿能练。再说,入宫为嫔妃,何必会武功,送去学艺不是多余么?还不如学些琴棋书画呢。”说完忽见赋雪望着屋顶发呆,问道:“想什么呢?”
赋雪念叨:“会武功的太后……”怎么感觉这么熟悉呢。“鹿鼎记!”赋雪突然一声大喝。
“鹿,鹿什么?”
“太后可能是假的啊。”赋雪激动的难以名状。“想想花冲,他不是会易容嘛。没准这个太后贴着面具呢,所以才青春永驻,那是假脸啊。”
玉堂摇摇头,“你以为易容那么容易呢。总要和本人接触过一段日子,足够熟悉了才好装扮。再说,宫里的妃嫔洗脸梳头都要人服侍的,假面贴在脸上,一则细看时要出破绽,二则,一洗漱就露馅了。假太后入宫,总不成再带上一群易了容的宫女吧。就算带进去了,原来的那些人往哪里消交?宫里规矩又多,这些宫女又各有职责,假的想不露破绽也难。何况,刘后出逃,杀了十一个近身侍婢,可见这些人不是她带来的,那就更不可能是假面了。”
赋雪语塞,包公却道:“太后未必是假,刘家女儿却有可能。”
玉堂一挑眉,“大人是说……冒名进宫?”
“如果是冒名进宫,”展昭插话道:“刘家定知内情。刘妃入宫时刘铭已是尚书,照顾小姐的下人何止一两个。我去找魏画师要太后的画像,她既容颜不老,他们总有人能认出。”
公孙道:“嗯,我去调阅档案,如果刘妃是冒名进宫,自然怕见老家人,为免节外生枝,她一定不爱归省。顺便也看看刘铭与赵爵有何关联。”
包公点点头,“可惜丁姑娘下落不明,不然总能给些线索。”
一直没说话的张龙皱着眉道:“我想她未必会说。”
包公:“此话怎讲?”
“我一直有一个疑问。丁姑娘不是没了内力么,怎么那一箭的力道和准头那么精确呢,想不通啊。”
白玉堂眼神一凝,是啊,有内功的人使用内力已成习惯,突然没了内力,比突然少了一只眼睛还要不适,怎会有那样的准头。因为伤了她自责,我竟忽略了如此不合常理之处。
“嗯,”公孙策点点头,“丁姑娘行事出人意表,确有太多可疑之处,不知究竟是敌是友。”刚然说完,公孙就觉脖子里阵阵发冷,一时警醒,偷眼望向展昭,亲娘,这脸青的,我没记得欠你很多钱啊。
包公急忙打圆场:“啊,时候也不早了,大伙早些歇息了吧。”
众人便陆续起身,智化在前,刚到门口,就见包星慌慌张张拿了封书柬迎来,手里还持着一把刀。门口王朝马汉拦下,“咳,你干嘛呢,拿着刀往大人书房闯?”
“公案上有人寄柬留刀,我来回呢。”
“寄柬留刀?”展昭迎上前来,接过那刀细看,是把普通的雁翎刀。拿过那字柬,但见上书四个大字,“颜查散冤”。这字,嘶,这字,怎么这么眼熟呢。
赋雪瞄了一眼,不由看向五哥,那位却在看天,“呀,起北风了,想是要变天。”紧紧衣领,溜达着回客房去了。
第二天,包公散朝回来,刚到府衙门口便被一个十四五的小子拦了驾,口口声声喊冤。包公叫带过来问,那孩子自称叫雨墨,乃是替他相公颜查散鸣冤。包公听了暗忖,原来果有个颜查散,便命人将他带进府内细问。雨墨详述始末,只未提赠银之事。包公问道:“你相公既不曾杀人如何便应承了呢?”雨墨道:“小人也不知道,到了县里,刚过了一回堂就说是自己将丫环掐死,情愿抵命。小人这几天时刻不离主人左右,主人何尝出过花园书斋,怎会在内角门掐死丫环呢?小人实在想不通是什么缘故,这才到相爷台前,恳求相爷与小人的主人作主。”
包公听了,沉吟半晌问道:“你家相公既与柳洪是亲戚,想来出入是不避的了?”雨墨道:“柳洪为人极其固执,慢说别人,就是这个续娶的冯氏,也未容我家主人相见。主仆在那里四五天,尽在花园书斋居住。所有饭食茶水,俱是小人进内自取,并未派人服侍,很不象待亲戚的道理。菜里头连一点儿肉腥也没有。”
“你可知道小姐那里,除了绣红,还有几个丫头呢?”
“听得说小姐那里还有一个丫环,另有个乳母田氏。这个乳母却是个好人。”
包公忙问:“怎见得?”
雨墨:“小人进内取茶饭时,他就向小人说:‘园子空落,你们主仆在那里居住须要小心,恐有不测之事。依我说,莫若过一两天,你们还是离了此处好。’不想果然就遭了此事了。”
包公暗暗踌躇,莫非乳母晓得其中原委?便叫将雨墨带下去,吩咐差役,将柳洪并他家乳母田氏分别传来,不许串供。又吩咐到祥符县提颜查散到府听审。过午众人便已传到,包公吩咐伺候升堂。柳洪上堂,包公问道:“颜查散是你什么人?”柳洪道:“是小老儿的内侄。”包公道:“他作什么来了?”柳洪道:“他在小老儿家读书,为的是明年科考。”包公道:“闻听他与你女儿自幼联姻,可是有的么?”柳洪暗惊,他怎知道,却也容不得细想,只得道:“是从小定下的婚姻。他此来除为备考,也为完姻。”包公道:“你可曾将他留下?”柳洪道:“留下了。”
包公道:“你家丫头绣红,可是服侍你女儿的么?”柳洪道:“从小跟随小女儿,极其聪明,又会写,又会算,实在死的可惜。”包公道:“为何死的?”柳洪道:“是被颜查散扣喉而死。”包公道:“什么时候死的?死于何处?”柳洪道:“及至小老儿知道,已有二鼓之半。却是死在内角门以外。”
包公听罢,将惊堂木一拍道:“我把你这老狗,满口胡说!方才你说,及至你知道的时节已有二鼓之半,自然是你的家人报与你知道的。你并未亲眼看见是谁掐死的,如何就知是颜查散相害?这明明是你嫌贫爱富,将丫环掐死,有意诬赖颜生。你还敢在本阁跟前支吾么?”柳洪见包公动怒,身上一抖,忙叩头道:“相爷请息怒,容小老儿细细的说。丫环被人掐死,小老儿原也不知是谁掐死的。只因绣红死时衣衫不整,小人就想着是奸¬-淫案子,家中除颜生外并无外人,他才来就生出这等事,干系重大。所以命人将其送县,结果刚过了一堂他便招了,这才认定是颜生所害。”
包公听了,思想了半晌,叫押下柳洪,又叫带来田氏问道:“丫环绣红为何死的?从实说来。”田氏道:“那日我家小姐去与安人请安,不意听到员外与安人因嫌姑爷家穷,谋划悔婚,并把姑爷逐出柳家,小姐与颜姑爷的婚约原是老主母在时就定下的,小姐重信重义,不忍见姑爷流离失所,所以回来与我商议,我出主意叫她与姑爷不论夫妻,仍论兄妹,写一字柬,叫秀红约他在内书房夜间相会。将原委告诉明白再将私蓄赠些与他,叫他另寻安身之处。候科考功名成就,再来就亲,大约员外也就应了。一则守了约,全节全义,老主母泉下也安心,二则颜老母原是小姐舅妈,也合该扶持。小姐应允,便叫绣红送去柬约。到了夜间,小姐左思右想,觉得私会姑爷甚是不妥,便命绣红携金银细软代她前去,谁知……”说到这里,田氏掩面而泣。包公暗道,原来还有赠银之事,“小姐赠银柳洪可知晓?”田氏道:“小姐的字柬就在绣红的尸体旁边,员外得了,自然知晓。”
“哦?”包公凝眉暗忖,绣红原是赠银,那颜生得了银钱又生出歹念,莫非是丧心病狂?命带颜生。田氏下去,颜生被带到。包公细细端详,虽说颜生此时蓬头垢面,却难掩秀美形容,举手投足,更是一派端方,包公点头暗赞,此等人物,怎会是穷凶极恶之辈,难怪那人寄柬留刀呢。想着那四个字,包公眼角溢出笑意,此子偏爱弄这些个玄虚。问颜生:“你如何将绣红掐死?”
颜生痛哭叩头:“求相爷笔下超生,犯人实不曾做此恶事。”当下将前后经过细说,又道明翻供情由。包公暗笑,一个情愿甘心抵命,一个便以死相酬,他二人也堪称为义夫节妇了。问道:“柳金蝉既已寄柬与你,你为何不去?”颜生哭道:“嗳呀相爷!千错万错,错在此处。那日绣红送柬之后,犯人刚然要看,恰值姑父内侄,叫做冯君衡的前来借书,犯人便将此柬掖在案头书内。谁知冯君衡去后,遍寻不见。犯人并不知柬中是何言词,如何知道有内角门之约呢?”
包公听了哈哈大笑,案情已尽了然。命马汉拘捕冯君衡到案,一并搜寻他的住所,果然搜出小姐所失财物,冯贼认罪伏法。原来他觊觎小姐多时,那日见红绣去颜生处便私下跟随,见是递送柬约,便以借书为名来找颜生,于颜生不注意时盗取书柬,知道了夜间之会,便冒名前去,却错把绣红当成小姐,欲行不轨时因绣红吵嚷而将其掐死,取了财物又将书柬留下栽害颜生,不想案子落在包公手,倒害自己喂了狗头铡了。包公又叫带柳洪,斥道:“我把你这老狗!颜生受陷,金蝉遇劫,绣红丧命,以及冯君衡遭刑,全由你这老狗嫌贫爱富起见,今将你废于铡下,大概不委屈你罢?”柳洪听了,叩头碰地道:“实在不屈。望相爷容小老儿改过自新,以赎前愆。”包公道:“你既知要赎罪,听本阁吩咐:今将颜生交付与你,就在你家攻书,所有一切费用,你要好好看待。俟明年科考之后,中与不中,即便毕姻。倘颜查散稍有疏虞,我便把你拿来,仍然废于铡下。你敢应么?”柳洪道:“小老儿愿意,小老儿愿意。”包公便将颜查散、雨墨叫上堂来道:“你读书要明大义,为何失大义而全小节?此非志士,乃系腐儒。自今以后,必须改过,务要好好读书。按日期将窗课送来,本阁与你看视。倘得寸进,庶不负雨墨一片为主之心。就是平素之间,也要将他好好看待。”颜生向上叩头道:“谨遵台命。”三个人又从新向上叩头。柳洪携了颜生的手,颜生携了雨墨手,又是欢喜,又是伤心,下了丹墀,同田氏一齐回家去了。
此案已结,包公松了口气,草草用罢晚饭,展昭便沉着脸从刘国丈家回来了。包公忙道:“刘府的老家人怎么说?”展昭:“认识小姐的老家人一个都没找到。不过,有一件事更加可疑。”
“何事?”
“小姐入宫前一年,刘府来了另一个小姐,是刘铭的远房侄女,前来投靠。小姐入宫后没几天她也出阁了。”
“嫁与何人?”
“刑部尚书李严。”
包公倒吸一口凉气,“原来如此。想来二女出阁时便已调换了。李尚书的夫人现在何处?”
“死了。刘国丈病死后,说是思虑成疾,不过半载便一命归西。”
“刘国太呢?”
公孙策挑帘进来道:“刘国太在国丈死后亦是思虑成疾,也没撑上几个月。”
包公冷哼,“想那刘铭当日接纳此女之时,断没想到自己一家会赔上性命吧。”
公孙:“刘家乏嗣,只此一女,到如今竟是查无可查,当日他们选中刘家,也许正是看中这一点。”
展昭:“如此一来,纵然太后被拔除,也半点牵连不到襄阳王。”
包公轻叹,“当日陈州钱粮,全部流向襄阳,此番皇上被劫襄阳王又刚好在京师。可惜玉堂唬得住钟洪却唬不住那郭怀,我们拿赵爵没有丝毫办法。”
正说着听白玉堂在外边轻咳一声,包公忙唤他进来。进来的却是两人,白五爷到哪儿都带着的油瓶自然是齐姑娘了。那丫头进门便嚷:“聊什么呢?”
包公笑视玉堂道:“这不颜生的案子结了,我们聊聊襄阳王,你们来的正好,给我们说说沈义士吧。”听包公特意提到颜生,玉堂呲牙一笑,道:“那赵爵怎么就敢私自进京呢。”
包公:“是皇上召入的。”
“为什么?”
“因为兵部尚书金辉曾具折两次告他谋反,太后便出主意叫皇上召其进京以试其诚,说若是有意谋反定然不敢孤身进京。”
公孙策苦笑:“这主意真是……屡试屡爽啊,皇上也信。”
包公:“太后出的主意,由不得他不信。因赵爵坦然进京,金尚书都被皇上谪贬了。皇上最恨大臣捕风捉影,没有真凭实据,本阁亦不敢上书告他,这回只怕要纵虎归山了。”
玉堂:“此人行事真是谨慎,若非沈二哥在彼,我们也不知道太后是与他勾结,二哥此前对赵爵的事三缄其口,想就是虑到此节,当下,咱们还是不宜打草惊蛇。”
“咱们”二字一出,公孙策与包公对视一眼,目露欣喜,“玉堂,你敢则是要帮大人追查此案?”
五爷微笑:“玉堂敬重大人忠正爱民,陈州我便说过,能帮大人,是玉堂的福分,又何必多此一问。”
包公大喜,一把抓住五爷的手道:“包拯何能,先有展护卫舍了自在之身屈身入朝,今又蒙玉堂不弃,入府帮衬,得你们这些仁人义士相助,何愁国贼不除。”
“啊?入府帮衬?”五爷忙把手拽出来,“那个,大人,你莫要误会。为国除贼,为民除害,玉堂义不容辞,只是,”斜了一眼展昭,“官场鱼龙混杂,我这人脾气又不好,跟阿猫阿狗的共事,怕是要给大人添乱,还是放我自在吧。”
此言一出,展昭饶是极有涵养,脸色也变了,只是大人在侧不便发作。赋雪干笑两声,“嘿,五哥至情至性,哪受得了官场的气,现在这样最好。襄阳王的事,既然不争一时,我们还是先找找丁三姐吧,我真是担心她呢。”言罢瞥了一眼展昭,那人听言早把不快忘了,眉头凝成一团。旁边五哥的气焰也立时矮了半截,唉,打人家手短啊。咬咬嘴唇,“那人武功甚高,来无影去无踪的,真是无从找起。”
赋雪清清嗓子,嘴唇嗫嚅了两下,小声道:“其……其实,我有个主意。”
展昭忙道:“什么主意?”
赋雪:“还是算了,是个馊主意。”
展昭:“馊不馊的先说来听听啊。”
“真让我说?”
“快说。”
“那个,”又清清嗓子,“既然我们找不着他们,不如让他们来找我们。”
展昭:“她伤的那么重,生死未明,别说她未必想找我们,便是想找也力不从心啊。”言罢又向白玉堂抛媚眼讨债。(昭哥:那叫媚眼?)
赋雪:“哥,如果你知道有人要为你厮杀博命,你会不会去帮他?”
展昭:“也许我会去阻止。”
“如果你受伤动不了,身旁又正好有一个高手呢?”
“我会求他相助。”
“如果那个为你博命的人伤过你的心,你还会关心他的生死么?”
展昭低头不语,良久,苦笑一声,怆然开口:“我便是想为她博命,也不知道找谁博、到哪里博啊。”
赋雪:“这个你不用管,你只说你肯不肯吧。”
“当然肯了。”
赋雪呲牙一笑,这家伙呲牙的样子越来越像五哥,传说中的夫妻相?“五哥五哥,左右也是个闲,你跟我哥打一架好不好,你不是早就想揍他了。”
五哥也呲牙:“好啊。”
展昭:“恕不奉陪!”
“别呀。”赋雪道:“五哥把你心上人打成那样,你就不想揍他一顿给三姐出气?”
心上人三字一出,展昭的脸腾的就红了,“我,这个……那个……”抬眼看包公,包子忙抬头看月亮,看了半天也没看见,这讨厌的屋顶,也不知道闪闪身。
公孙策哈哈大笑:“赋雪,你这法子就算馊也能挡饱,玉堂是为猫鼠之争,展昭是为丁姑娘报仇,两下杀红了眼,说不定还真能引来丁姑娘呢。就算引不来,能安慰她一下也好,可以一试。明儿我就叫人出去散布消息,但不知你想让他二人何时何地决斗?”
赋雪脱口而出:“月圆之夜,紫禁之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