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神]沉眠》青黎

5、第四章

　　“这是几？”念七伸了三根手指在十二夜面前。
　　“三。”淡淡的红色却从脸颊上透了出来，十二夜坐在一堆队长和副队长中间，目光盯着念七的手指，眼睛亮得出奇。
　　“我就说她没醉嘛。”久南白凑近了看她，拽着六车拳西的衣袖道，“所以你们也不能怪我。”
　　拳西一眼扫过去，天真的白眨了眨眼睛，嘟了嘟嘴：“说好了念七不许帮忙的，谁知道她真不会猜拳呐。”
　　浮竹念七耸肩：“小十二一直都不玩这些的。”
　　浮竹十四郎拂了拂前襟，站起来把十二夜扶起来，笑道：“好了，既然十二夜醉了，今日就散了吧。”
　　念七小心翼翼地接过十二夜，看到少女明亮的眼睛，轻轻抱住她的肩膀道：“小十二，回家了。”
　　出了酒馆的门，才看到天边的彩霞早已姹紫嫣红，街上的灯火陆陆续续点了起来。
　　“已经黄昏了啊。”浮竹十四郎站在门口感叹着，“本还答应了十二夜会早些退席的，谁料这一场从早上喝到了傍晚。”
　　“没有关系。”笑着的少女精神极好，因着酒精的关系而愈加欢快地加了一句，“今天真是很高兴呢。”
　　浮竹十四郎有些头疼地看着她，手上却帮她披了那件日世里丢来的外衣，向念七笑道：“酒后吐真言，真是抱歉，我忘了十二夜这个习惯。”
　　念七握住十二夜微烫的手，摇头道：“没有事，您能记得让她及时离开，念七已经很感谢了。”
　　贵族最忌口无遮拦，更何况是十二夜这样平时谨慎言词、一旦醉酒就心直口快的人。
　　浮竹十四郎亦是担心她脱口而出什么，因此而遭到浮竹家长老的惩罚。这样的经历也不是没有过，只是十二夜极少喝酒，就算喝也极少醉。今日这样的聚会气氛很轻快，然而向来生活得循规蹈矩的少女似乎不太明了拒绝一词的含义，面对着一大圈职位比自己高的上司们，还未融入这个集体的十二夜，自然只能在喝酒上来者不拒。
　　手掌上提着灯的浮竹十四郎在夜幕下浅浅而笑，道：“今日十三番队巡夜，你把十二夜带回去，顺便向母亲说明一下今日的状况。”
　　“是。”念七颔首，目送着温和的兄长转身而去。
　　宽大的袖摆在风中飞扬而起，银白色的长发在夜色里划出好看的弧度，瘦削的男子转瞬消失在了街道的尽头。
　　“十四郎大人的瞬步，好厉害。”十二夜望着他消失的方向，脸上有一种微妙的憧憬和坚定，“念七，如果哪一天，我能有那么厉害就好了。”
　　孩子气地拽着念七的胳膊信誓旦旦地说着，好像把之前的乖顺谦虚全部丢到了脑后，黑色的头发甩在后面，一身死霸装的十二夜撒娇似地向着念七道：“我们再去逛逛好不好？”
　　念七愈加头疼，与平时安静乖巧的十二夜相比，虽然眼前这个更加真实，可是在这种时刻，他更需要那样冷静的十二夜。
　　“乖，早点回去，明天还有第二个酒会等着我们呢。”念七觉得自己在哄一个百年前的十二夜，那个小小的活泼的孩子，也是这样伸手抱住他的胳膊缠着他笑。
　　一转眼，记忆里天真的孩子也已经出落成沉静清朗的少女，现在的岁月里，也只有醉酒时候的十二夜，还会那样天真，那样率直，那样美好而单纯。
　　他却仿佛还是未曾改变一样拍着她的手背，柔声说着：“十二夜乖。”
　　鼓成包子脸的少女泄下气来，道：“那下次要陪我逛。”
　　“好，好。”念七拉着她的手，在流魂街上慢慢地踱着，夜风扑面，带着酒气微醺，以及琐碎的谈笑声，混杂在流魂街的空气里，却是有了几分静灵庭里没有的世俗和欢快。
　　“很久没看到十二夜这么高兴了。”念七摸摸她的头发。
　　温顺的少女眨巴着眼睛看他，眉眼一笑就弯成了月牙：“因为见到了念七和市丸君呀。”
　　念七霍然停住脚步，回首看着愉快微笑的十二夜，迟疑了一瞬：“市丸君？五番队第三席市丸银？”
　　十二夜毫无所知：“是呀。”她踮起脚在月下转了一圈，笑容满满地喃喃着，“能再见到他真好。”
　　念七一直站在那里，感受到手里的温度一下消失，他的小十二在初升的月下如公主一样踮脚转圈，然后毫无保留地对着他甜美微笑：“能见到他真好。”
　　黑发碧眼的少年心里，蓦然沉了下去。
　　他从来没有这一刻一样希望，十二夜立刻从醉酒中清醒过来。
　　“为什么觉得好？”念七循循善诱，重新拉回十二夜，脸上带着笑，碧眼流光闪烁。
　　十二夜想了一会儿，才答道：“市丸君很优秀，我想成为他那样的人，我想站在那样的人身边。”眼里满满的憧憬，带着少女特有的雀跃。
　　念七一怔，轻声问她：“那我好不好？”
　　十二夜粲然而笑：“念七是最好的。”
　　念七怅然一笑，揉了她的头发：“什么都不懂的小丫头。”
　　她不懂什么是憧憬，什么是喜欢。
　　笨蛋。

　　头好疼。
　　十二夜一睁开眼，唯一的感知就是头疼。
　　“醒了？”
　　十二夜回头，看到懒散的少年靠在桌上，手上端着黑乎乎的药，忍住头疼轻声唤他：“念七？”
　　“总算恢复正常了。”念七坐在她床边，递给她药，“醒酒的，晚上可还有一场酒会等着你呢。”
　　十二夜乖巧地接过，慢慢喝下去，把空碗搁在桌上，起身一披外衣，背向着念七，问他：“我昨天……喝醉了？”
　　“恩，醉了。”念七很干脆。
　　“有说什么吗？”从衣柜里拿出了干净的水红色浴衣，随手套在里衣外面，一边系着头发，一边语气淡淡地问着。
　　“恩，说了。”念七依旧很干脆。
　　十二夜顿下动作，黑色的瞳孔对上念七，静了一瞬，手上流畅地束完发：“我说了什么？”
　　“市丸银。”
　　“哦。”十二夜讷讷地应了一声，忽然浅浅一笑道，“幸好听到的是念七。”
　　好像昨晚那个人不是她一般，干净温婉的少女站在窗口，戴着红色的发带，穿着水红的浴衣，袖管在清风里若有若无地晃动着。
　　她说，幸好是念七。
　　幸好。
　　念七无声地一牵嘴角：“以后自己当心。”
　　十二夜垂下眉眼，淡淡一笑：“知道了。”
　　“那么，我先回去了。”念七起身，伸了个懒腰，笑骂道，“你这丫头折腾死人了。”
　　拉开门，洒进一地的阳光。
　　念七忽然一扬手在她头上用力一拍：“喂。”
　　十二夜抬起深黑清澈的一双眼看他，唇角带笑：“很疼。”
　　“为了那个目标，好好努力吧。”
　　话音一落，转眼之间，门口就只留了遍地的温暖日光，连念七的影子都已消失不见。
　　十二夜蓦然一笑，目光投在桌上的药碗上，绕了一遍又一遍，良久才道：“这种时候用什么瞬步啊傻瓜。”

　　我会努力的。
　　我会努力变强。
　　也请你相信我一定能够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