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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誓言上 ...

  •   一定要打败他!
      再过三日,比武正式开始。到那时,拳脚上的较量是少不了的,赢了郭靖,才可能成为桃花岛主的女婿,《九阴真经》是叔父梦寐以求的,一定要不惜一切代价拿到手!
      想到陪同而来的欧阳锋有可能相认的暗示,欧阳克又是期许,又是惶恐。
      降龙十八掌,不好对付呢。
      黄昏,独自思量对策的他,拉开隔间的门,俯首迈了进去。
      桃花岛内有很多羡绝天下的机关,它的精妙之处,不是凡夫俗子可以领会的。而有价值的创造,往往渗透于日常起居,在不起眼的或者想象不到的地方,施展着它的作用,譬如,厕所。
      那个时代不可能会有抽水马桶这种东西,不过,它已经很不了起了。和我们现在所使用的从雏形上来讲,非常接近。
      隔间有三间,柏木制成的板,非常坚实;照明的油灯,筑在门框左侧墙上,约有半人高。昏昏的光,不是很刺眼。灯油里有桃花瓣绞成的汁,烧灼时伴着浅细的薄雾,袅袅散开淡香。
      离它半尺远的地方,壁挂的铜镜模糊地映着人影。它是成人的高度,与目光平前。右边是柳条编成的花篮,钉在墙上,里面盛着擦手的绸布。水池在镜子下方,大理石打磨的,玉一样的颜色,光滑无比;水流由劈开的竹筒导入,它们一节连着一节,只要将连入池中的最后一节稍稍下倾,就会被引入,供客人使用。复位后倒流回另一端通达的水缸里,而污水顺着池中的坑洞泻入渠道。这水是岛中的清泉,凉爽又澄净,真是想得太周到了。
      咦,可以这样。
      从隔间里走出的欧阳克在洗手时突然想到应对之法,就着水滴,在铜镜上画了起来。
      随着他灵活的手指迅捷地移动,一个个狠毒阴险的招式凌乱地出现在镜面上,由于水珠向下走,很快纵横交错地毁坏了原来的样子。
      不过,只要他自己记得就好。
      吱吱吱,四周静悄悄地,只听得到手指划过镜面的声音。
      正在全神贯注之际,身后竟有人脚步挪动,轻浅之极。
      他是从最里面那间出来的。
      欧阳克暗悔大意,立刻若无其事地抹了抹镜子,随即身畔向□□去,让开了人,讪笑道:“杨公子。”
      身后正是杨康,他已不是小王爷的打扮了,布衣浅灰,夹袄里是普通的棉絮,发丝稍乱,身无长物,一切有如寻常百姓。只有那份不驯的骄傲丝毫未损半分。
      他径自走去洗手,一言不发,旁若无人。这反倒引得欧阳克心下忐忑,不禁趋步上前,侧脸望着,小心探言:“你……该不会真的告诉郭靖吧?”
      听他这么说,正在拿着白绸擦手的杨康回过身来,冷哼道:“告诉他什么,告诉他你用九阴白骨爪的招式对付他么?”
      明明是和欧阳克的擂台赛,郭靖却坚持要将杨康牵扯其中,要他同行来到桃花岛。
      是帮手,还是别有用心,不禁让人狐疑,这到底,是为了什么?
      他这样捉摸不透,欧阳克不由慌了。
      虽然适才从□□功中化出这几式奇招,未必就此获胜。不管怎么说,郭靖虽然笨得出奇,降龙十八掌倒是用得纯熟,黄蓉机灵非常,又对他倾心已久,她是绝对会站在他那边的。□□功即便够狠,也并非独步天下,九阴白骨爪的毒辣就丝毫不逊于它,这几招正是由此化出的,倘若杨康从旁协助,出谋划策,那么……
      欧阳克一面猜疑,一面又觉得这想法透着幼稚,在他心中,杨康和他是一样的人。促成黄蓉和郭靖的姻缘,于他有害而无利;有谁会这么傻,为这样的事耗费精力呢?当下略微宽心了些,赔笑道:“杨公子,见笑了,你我本是一样的人,有害无利的事,杨公子自是不会做的。”
      仿佛不在意这讥讽,杨康将刚才的后半句续了下去,它令欧阳克彻底放了心。听来他竟象是为他出主意的:“郭靖虽然笨得象头猪,降龙十八掌却着实厉害,你未必得逞。”
      欧阳克听得大喜,打蛇随棍上的地上前几步,抱拳道:“这事败则两害,成则两利,杨公子若能助在下一臂,他日得偿所愿,必不忘公子大恩。中原与燕金战火频仍,非公子久居之地,白驼山虽非名胜,但地域优美,安居乐业,公子必可偕佳侣长伴,共偕白首。在下盛意拳拳,还望公子成全,不胜感激。”
      果然这对叔侄是想《九阴真经》想疯了,不然也不能这么轻易地喜形于色。杨康不免嗤之以鼻,他将绸布随意地抛在池中,不置可否地回道:“再说吧!”
      他就这么转身走了。留下欧阳克独自站在那儿发呆,他就像当头被浇了一瓢冷水。不过,他随后又安慰自己,杨康既是这等态度,此事未必不成。接下来,是需要观察进展的时候。
      很多人都以为,如果没有这桩亲事,杨康是不会到这里来的,事实表明,他不过迫于无奈。
      他已经没有家了。茫茫天地,没有一个地方是属于他的。
      一个没有家的人,只能四海漂泊,就像没有根的浮萍,随波逐流,前程未卜。
      在这个世上,他只剩下两个人可以全心全意地相信,一则郭靖,二则穆念慈。
      他不禁苦笑,怎么把这个呆子排在了前面。他除了整天会说“我会好好照顾康弟,康弟我会永远陪着你的”之外,又做了什么?他这么傻,真的能明白这些话里的意思吗?
      像郭靖这么笨的,恐怕一辈子都是懵懵懂懂,糊里糊涂。
      若非这么不通人情世故,想必也不会傻到要把我硬拉来桃花岛这么荒唐了。
      郭靖到这里还可以说是为了黄蓉比武招亲,我跟来又算什么,为了方便那个呆子照顾吗?那以后呢?真可笑。
      又是一个不眠之夜,杨康摇着头,自言自语地轻叹。直到东方初白,才合上双眼,才只片刻,又挣着要醒。
      最近这几日,总是梦见郭靖在父母灵前起誓的那几句,梦魇一样。
      那时他中了欧阳克所施之毒,情况危殆。王处一等人为他推宫过血,疗毒治伤。杨铁心和包惜弱刚才过身,安放在侧屋,穆念慈疾步入内,在灵前哭求表示折寿,以换康哥平安。
      那么真诚,那么凄惨,可惜他浑然不觉。
      ——这两人郎才女貌,怎么没有灵犀?
      “杨大叔,杨大婶,我向你们发誓,我会一辈子照顾康弟,让他吃得好,睡得香,我会保护他,不会让人欺负他,不然我就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正在这时,杨康口喷鲜血,睁开双目。
      ——说没有暧昧,谁会相信?即便昏沉不堪,这几句誓言仍使得他逃出鬼门关。
      果然甜言蜜语是人人都喜欢听的啊,杨康挣扎着从梦中醒来,抿抿唇,苦涩地自嘲。
      纷乱的思绪纠缠不清,有如乱麻;凉风吹一吹,或许会好些。
      他起身推窗,开了半扇,院子里传来轻叱呼喝的声音,是黄蓉在同郭靖喂招。
      ——她把能想到的一切绝妙点子,都教给他了,只盼她的靖哥哥克敌制胜,不要让她失望。
      她是真的很想嫁给他。
      而他,看上去,也真的好想娶。
      不然,这么勤奋干嘛?清早就赶着练武,明明已经入冬了,却抛了外套,扔了棉衣,长襟掖在腰带里,只为行动方便。也难怪,同样的招式,已经练了三五十遍,还这么孜孜不倦,能不热吗。
      可笑你练得再多,欧阳克自“九阴白骨爪”中化出的那十多式阴招,连绵不绝,足以个个击破,即便你用降龙十八掌,也难敌这份狠毒,何况这些?
      杨康的唇边,露出一抹暗讽的笑意。
      坐山观虎斗,多有趣。
      可是不知怎么,他的心又惴惴不安起来,欧阳克若是真的取胜,会不会伤到这个呆子?
      唉,竟然被郭靖同化,这么傻的问题也想得起,还在担忧着,真是可笑啊。
      杨康就手想掩上这窗,不再看了。怕是轻微的声响惊动了这对“璧人”,他们也随即做出了的反应。
      他不知却是由于郭靖先停下,凝望着这里,黄蓉才急忙回身查探。见她如此,半晌未曾言语的郭靖低低地唤出声来:“康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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