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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白色信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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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是退圈了吗?”
保姆车里,林海正在涂着防晒,惬意地靠坐在副驾驶。
乔星衍依旧坐在后排专属座位,一脸复杂地看着前方,疑惑问道。
“我退的是模特圈,又不是演艺圈。”林海合上防晒盖子,不以为然道。
乔星衍重点根本不在圈子上,“那小白呢?”
“放心吧,小白我亲侄女,当然是交给一个可靠的人了。”她说,“再说了,我就出来拍一周,你急什么。”
乔星衍彻底无语,转头看向窗外,“差辈了谢谢。”
林海直接无视他的吐槽,说:“对了,你们是不是也快杀青了?”
他简单嗯了一声,“一周左右吧。”
“看来我是个重磅人物哈哈哈哈……”
到达片场后,乔星衍换上了阿麦的衣服,坐在休息室等待召唤。
[沈望一:重磅消息]
乔星衍无精打采地点进去回复。
[什么?]
[沈望一:我们在一起了]
[乔星衍:?这么快?]
[沈望一:我去了每一场巡演,这都一个多月了]
[乔星衍:那你真行]
不说别的,他着实佩服沈望一的勇气和执行力。
虽然乔星衍之前也是这样,但不知道是不是太久没接触过了,勇气减退不少,行动力更是被劝退。
[乔星衍:什么感觉啊]
[沈望一:她答应的时候我很平静的,但之后我就疯了……]
如果柏行川同意了他的那点心思,那他一定会高兴地忘掉自己。乔星衍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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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海所扮演的角色有个很响亮的名字。
叫杨名威。
乔星衍第一眼看见这个名字在角色列表,以为是比较厉害的男警官。
林海多半是和柏行川进行对手戏,一到这种时刻,乔星衍就默默坐在监视器旁边,观察动态。
出乎意料的,林海演技莫名的流畅,浑然天成一般自然。
剧情走的很顺利,不知不觉中,明天即将是在剧组的最后一天。
晚上剧组一大帮人在酒店楼下的小庭子里闲聊。
“知道吗,这个角色和我太像了,除了不爱喝酒,要不然就真是我了。”她自我夸奖道,“能和大影帝演戏,哈哈哈不要太有趣。”
乔星衍平静地喝了一口水。
“欸。”带有某种指向性。
乔星衍看过去:“啊?”
“你说实话,觉得他演技怎么样?”林海问。
乔星衍坐正面对她,说:“我觉得很好。”
林海挑了一下眉,笑了几声,“是吗?我记得之前的回答可不是这样的。”
乔星衍四处看了看,没找到柏行川的身影。
也对,他不喜欢热闹的场合。
“找什么呢?”林海用手肘怼了怼他,“杀青后跟我回度假村啊?我那重新装修了,让你看看你小姨妈的审美。”
乔星衍失笑道:“不是不喜欢别人叫你小姨妈吗。”
林海说:“没错。别人不能叫,但我可以。”
乔星衍:……
“就这么定了,到时候跟我走。”
根本不给乔星衍拒绝的机会。
第二天,林海很快结束了自己的戏份,末尾的重头戏落在了乔星衍身上。
结局已经敲定。雁关打算以祁贺的死作为收尾。
经过几个月的师徒相处,阿麦已经掌握了一些绘画小知识,并能灵活运用。
不过他干的最多的就是调色,各种肉眼可见的颜色。
“草原上你能学到的颜色只是一个基础,你应该去上学。”祁贺坐在木椅上,边对着花窗思考构图边说。
阿麦搅着手中的画笔,随意答道:“我上不了学。”
“要是有钱呢?”
阿麦苦笑着说:“有钱也不会给我啊。”
“你怎么知道?”祁贺放下铅笔,转头看他。
阿麦头也不抬,自顾自地说:“因为一直都是这样啊,老头总骂我是赔钱的玩意。”
祁贺颔首道:“不是赔钱,应该是烧钱。”
阿麦停了手上动作,不解地看向他。
“艺术不会赔钱,只会让你疯狂烧钱,为了……”祁贺停顿了一下,说,“为了某种欲望。”
几道阳光洒落在木板上,投影出绿色的藤蔓,和看不清本身的棕色纠缠,成了一团接近于黑的恶浊。
阿麦听得一知半解,“可我不是为了钱才学的。”
“这话我听过很多人说。”祁贺说,“但最后都会忘记自己说的话。”
阿麦有点不理解他的暗讽,于是反问道:“你也是吗?”
祁贺沉默几秒,沉声答道:“我从来都是。”
对崇拜的老师幻想破灭,阿麦胸膛起伏加快,憋着气挤出一大块白色颜料。
他为什么要这么说?他不是因为热爱才当上画家的吗?只是为了钱?
他画画只是为了钱?
一连串的猜想从阿麦心中迸发,调完最后一种颜色,他迅速起身,生硬地道出一句,“调好了。”
祁贺没有回答,他反常得出乎意料。
但阿麦想不了那么多,他已经被祁贺这幅目中无人的态度冲昏了头脑,于是大步走出房间,头也不回地甩上门。
直到雁关的声音落地,乔星衍依旧存有那股气。
他看柏行川怎么也不顺眼。
柏行川恢复了本身的情绪,和导演交流几句,手指便搭上金边镜框,流畅地将它从鼻梁上取下。
没有原因的,乔星衍突然气焰消了一大半。
这时,柏行川的视线落到他身上,迈步而来,声音里带着笑意,“生气了?”
乔星衍一时不知回答什么,眼神刻意避开他,“什么?”
“我的气,还是祁贺的气?”柏行川不在意地问。
乔星衍:“反正不是你的。”
“我一会儿就死了。”柏行川继续道。
按照剧情发展,阿麦是第一个发现祁贺自杀的人。
乔星衍说:“死的又不是你。”
柏行川不再继续这个话题了,“杀青后你不回家吗?”
“不回,去我小姨妈那儿。”乔星衍说完清了清嗓,“你呢,要去吗?”
这是邀请。柏行川肯定知道。
“我去不了。”柏行川的回答让乔星衍笑脸僵住。
他又补充道:“有个杂志要拍。”
乔星衍点点头,没什么兴致,“哦。”
提前知道结果并不是一件好事,不过神奇的是,这股心情竟然和阿麦的情绪歪打正着地重合在一起。
像是某种依赖,亦或是不舍。
最后一幕,死亡与新生。
第二天清晨,阿麦见祁贺许久未出现,便上楼查看。
房门并未上锁,轻轻一推就敞开一半。
过于的轻飘让他有种不好的预感。
阿麦手上一顿,然后迅速推开门。
没有任何人,未见行李的痕迹,连床铺都一丝不苟,整洁得如同从未有人来过。
米白色的床单中央工整地摆放着一幅画,是昨天的静物油画。
镜头一转,阿麦飞奔在草原上,向着烈阳,向着刺目的光波。
眼前是雾蒙蒙的一片,油画一般难辨明晰。
他像是被灼烧的水果表面,糖分在蒸发,只剩干瘪无力的外壳。
阿麦跑向远处的草地,卷起的泥土与枯叶在身后飞舞,屏障般封闭了他的退路。
躺在地上的身影逐渐放大在眼前。
祁贺安静地埋进绿草间,像是沉睡已久的雕塑,无声无息,只有发丝在随风轻柔地晃。
阿麦盯着他,悲伤的黑从他血液里抽离,等待他的只有未知的远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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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
杀青宴在酒店的高层迎宾厅进行,在经历了多人演讲以及无数次的合照邀请,乔星衍从一开始的百分百电量消耗到了只剩三分之一。
他正瘫在椅子上,余光中瞥见柏行川起身的动作,于是赶紧出门跟上。
大厅是较于宴会的另一个世界。
微凉混杂着香氛的空气扑面袭来,乔星衍摸了一下鼻子,有些不适应。
在电梯处,他看到了一身笔挺西装的柏行川,柏行川意识到什么,也转过头看他。
“你现在就走了啊?”乔星衍若无其事地问。
柏行川点头,“明早开工。”
电梯指示灯变换不歇,仿佛流星一般,即将撞击乔星衍岌岌可危的留恋。
喉咙间像是堵了一颗酸味的硬糖,上不去也下不来,把积攒许久的勇气一齐溺亡于冷涩的水波中。
明明不是冷场的性格,有时候说话紧密得像蜂巢,现在却存不住一丝透亮的蜜浆。
“有什么要跟我说的吗?”
沉默许久后,柏行川出声问道。
你没什么要跟我说的吗?乔星衍暗自腹诽,表面上佯装无事地摇了摇头,“没事,你走吧。”
柏行川看了他一眼,低声道:“那我走了。”
乔星衍点点头。
送走了柏行川后,他也无心参加什么杀青宴了。
一种莫名的涩意,限制他的行动。
他望向酒店的水晶灯。
光晕流转,宛如万花筒般夺目璀璨。
恍惚间,茂盛的青草似乎攀满房间,从未有过的清香涌入鼻尖。
草地似乎生长了许多颜色各异的花,一路蔓延于某个终点。
乔星衍无意识地跟随。
他来到了自己的房门口,脚下的花朵滑进门缝,义无反顾地涌入。
打开那扇门,他看到了花朵缠绕的中心,是一束郁金香。
不过那五彩的花潮没有停歇的企望,径直上行。
乔星衍走上前,拿起夹在那花瓣上、被拥簇的信封。
里面是一张卡片,还有一块纹路浅淡的贝壳。
仿佛多年再次打开秘密宝盒的熟悉感汹涌而来,乔星衍眼前突然出现了碧绿的大海。
而他站在海中央,一手是干燥粗糙的贝壳,一手是白色的信封。
乔星衍低头看向手中被水浸湿的卡片。
忽远忽近的海浪声在耳边回响。
而软泥般的纸片上,只有一个模糊的字母。
——B.
再无其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