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童谣（荆无命同人）》缭之兮杜衡

6、抱

　　荆无命坐在床边，淡淡道：“或许她是把我当成了你。”

　　“或许吧。”

　　荆无命道：“我听说李寻欢收了一个徒弟，你知道么？”

　　阿飞自然是知道的，据说那孩子是刀神白天羽的后代，白天羽死后被一家姓叶的人收养，后来叶氏夫妇也相继亡故，这孩子便开始四处流浪，李寻欢找到他时，他正因为偷学道观里的武功，被道士们围起来打。

　　阿飞坐下来，给小仙滚烫的额头敷上一块凉毛巾：“你在找李寻欢？”

　　荆无命道：“是。”

　　阿飞道：“你想找他报仇？”

　　荆无命道：“我只不过是想跟他比一比，究竟他他的刀快，还是我的剑快！”

　　阿飞的目光落在他的剑上，斜插在腰带上，无鞘，剑身向左，剑柄朝右，跟多年前刚好相反。

　　“你的剑快了不少。”

　　荆无命冷冷地哼，阿飞接着道：“可即便如此……”即便如此什么，他没有接着往下说，而是似感似叹道：“我也有许久没有见过他了。”

　　荆无命不语，胳膊任小仙抱着，他忽然站起来，顺手把小仙也抱起来，女孩儿份量很轻，小小的身体蜷缩着，还在因高烧而发抖，抱在怀里时，灼人的体温立刻透出来。

　　阿飞本不是多话的人，看着荆无命蓦然蹙起的眉峰还是忍不住道：“我带她看过大夫，说是奔波劳累过度，再加上白天受了一些惊吓，难免会发热……有时我甚至忘了，她还是个孩子。”

　　荆无命忍不住道：“劳累过度？受了惊吓？”

　　他语气没变，表情也没变，只是周围的气氛莫名变了，变得有些诡异，他沉默着，终是没说什么，顿了顿，道：“我走了。”

　　当然是抱着小仙一块走的。

　　在进来时听阿飞说，这个小姑娘居然敢一个人偷偷溜走，冒险去找那些宝藏，竟还给她找着了，那会儿他就想带她走了。

　　自己藏起来的东西自己心里有数，每一处都在悬崖峭壁间，寻起来各有各的难，之所以如此，一是杜绝被别人挖走的可能性，二是，他也想借机考验考验上官的后人，看看他配不配拿到那些东西。

　　可他没想过要考验一个孩子。

　　他以为小仙至少要长大一些才会打那批宝藏的主意。
　　他以为阿飞至少会帮帮她。

　　可他忘了，上官小仙毕竟是上官金虹的血脉，也忘了，当年上官金虹和林仙儿曾给阿飞留下了什么样的阴影。

　　阿飞会照顾她，对她会像对自己的女儿一样好，但让她学习高深的武功，继而到江湖上搅风弄雨，想来是不太可能的。

　　毕竟，她是在林仙儿身边长大的，一个满腹悲怨、绝望疯狂的母亲，会教出什么样的女儿？

　　所以当荆无命预备带着小仙离开时，被阿飞堵在了门口。

　　他不太想让他把人带走，显然，荆无命也是一个“疯狂绝望”的人，一个疯狂绝望的高手显然比一个疯狂绝望的女人要可怕得多。

　　阿飞道：“林仙儿把她托付给了我。”

　　荆无命冷冷地看着他。

　　阿飞接着道：“据说她在死前见了你一面，可最后却选择托付给我。”

　　荆无命道：“那又如何？”

　　阿飞直说了：“你不能带她走。”

　　荆无命冷笑，笑容里有着说不出的讥诮可怖之意，那双暗无天地的双眸忽然绽出一抹亮光，就好像当年那个偏激狠辣的杀手又活过来了。

　　自从上官金虹死后，他也像是死了很久。

　　阿飞的手已握住了腰侧的竹棒，那里本该是一把剑的，但近日来他忽然觉得把竹子木头削成剑的形状更加顺手些。

　　荆无命的剑还是那把剑，轻、窄、薄，他眼睛盯着阿飞，已预备把小仙放下，然后去摸他的剑。

　　战意在小屋中弥漫，一触即发。

　　偏就在这时，小仙短促地，轻轻地低吟了一声，她动了动，似乎是醒了，两只小手胡乱的摸缩，然后挺了挺身，一把攀上了他的脖子，灼热的呼吸打在他的胸口。

　　毫不夸张的说，荆无命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差点就把人丢出去了。

　　小仙抱得很紧，她几乎用了所有的力量去抱住他，昏昏沉沉中，就好像在大海中溺水的人抓住了一块浮木。

　　她在哭，呜呜咽咽，凄凄惨惨，泪水很快就打湿了荆无命的衣领。

　　她实在哭了太久，双眼早已红肿，声音也是嘶哑的，细碎的哭声竟似慢慢的化开了一个偏激的杀人者日益冰封的心。

　　“别哭。”荆无命哪里会哄孩子？笨拙的手轻拍小仙的脊背，嘶哑的嗓音吐出这两个字已经是极限了。

　　他身上凉，发高热的人总是贪凉些，小仙贴得越发紧了，两只手勾着他的脖颈往里钻，人也稍稍清醒了点，呢喃道：“是荆叔叔吗？”

　　一声低喃好似有着奇异的魔力，荆无命定在原地，怀中的小姑娘喘了两口气，断断续续道：“……怎么这么……坏……”

　　“飞叔叔……好可怕……”

　　说完，小脑袋一歪，又昏睡了过去。那两只四处作乱的小手也终于安分了些，荆无命悄悄松了口气，转身便走，没再说一句话。

　　阿飞竟也没再拦着，因为他忽然觉得，小姑娘高烧不退，很有可能就是他吓的。

　　这还真是……从来都说他的剑法可怕，说他这个人可怕的，小仙还是头一个，并且，这个可怕居然还是跟荆无命对比出来的。

　　这可真是从未有过的事。

　　灶炉上煎的药呼噜噜翻腾着热气，阿飞无奈叹道：“至少也该让孩子喝了药再走啊。”

　　……

　　荆无命的行踪向来飘忽无定，也没有什么固定的住所，偶尔进城会找个客栈来住，多数的时候都在山野里，幕天席地也不是不能将就。

　　现在他怀中抱着一个脆弱的孩子，总不好跟着他露宿野外，只能跑到城里去，暂且住一住客栈。

　　他没有照顾病人的经验，只知道生病要找大夫，幸而时间还不算晚，大夫来的很快，还没搭脉就骂开了。

　　“你这个爹是怎么当的！怎么这会儿才叫我来？孩子都要烧傻了！”

　　荆无命淡淡道：“开药。”

　　大夫哪见过荆无命这种人，憋着气开了两张方子，一边开一边嘱咐，要给小姑娘用酒擦身，最好能洗个热水澡，开完药走人时，狐疑地看着他，道：“这孩子别是你拐来的吧？”

　　越想越是这么回事，孩子生得玉雪可爱，倒是这个爹长得……倒是不能算丑，但跟这孩子的眉眼实在没一处相似，尤其是眼睛，他灰沉沉如死人般空洞的双眸未免也过于可怕了。

　　荆无命从不解释，更不屑于同人解释，倘若这个大夫还这般聒噪，他甚至会动手杀了他。

　　就在这时，小仙忽然从床上爬下来，迷迷糊糊道：“荆叔叔，我头好疼。”她伸出手，要抱抱。

　　大夫愣了愣，长舒一口气，笑道：“原来你是她长辈，还看着做什么，用酒擦身啊！”

　　客栈里最不缺的就是酒，店小二捧上来两坛烈酒倒在脸盆里，又忙不迭的去烧水。

　　荆无命把毛巾打湿，塞到大夫手里：“你来。”

　　大夫像烫了手似的把毛巾推回去，连连道：“这……这如何使得？你作为她的长辈，怎么连男女大防这等避讳都不知道？”

　　荆无命知道，但他不明白，擦身退烧而已，这有什么好避讳的？

　　大夫走了，天也越来越黑，荆无命端着盆坐到床前，先是把毛巾盖在小仙的脸上，小心翼翼地擦了几遍，然后是双手双脚，再挽起半截她的袖子和裤管，依次擦完，过了一会，摸摸额头，高热果然退下来些。

　　小仙嘴唇微张，脸颊还是红的，呼吸却已慢慢平稳下来，似乎还觉得热，无意识的去拉扯自己的领口，顺便把腰带也一股脑的扯下来，强撑着睁开眼，弱声道：“洗澡水烧好了吗？”

　　“还没，先喝药。”

　　药就在手边，荆无命不耐烦一勺勺喂，直接把碗架到她嘴边，一股脑地给灌下去，小仙皱着眉，苦着脸，被药呛得直咳，只喝下去一半，另一半全顺着下巴撒被上了。

　　荆无命想说点什么，话到嘴边又一一咽下去。

　　小仙眨巴眨巴眼，若有所思道：“荆叔叔，我这几天做梦老是梦见你。”

　　荆无命在收拾药碗，一副根本没有兴趣听的模样，小仙只好叹气道：“你都不想知道我梦到什么了吗？”

　　荆无命冷漠道：“我知道。”

　　小仙瞪大了眼：“你知道？”

　　荆无命道：“你说我坏。”他说话时完全背对着她，先是把药碗放在桌子上，然后把桌子撤到了一边，水盆也拿走，把浴桶从角落里搬出来，不一会，店小二拎着几桶热水进来，一一加进浴桶，完事后，荆无命放下床帘，将一叠新衣服放在凳子上，做完这些他才走出去。

　　小仙道：“你去哪？”

　　荆无命回答很简单：“睡觉。”

　　小仙从床上跌跌撞撞地下来，冲上去拉住他袖子：“荆叔叔，你不要走好不好？”

　　小仙哀求道：“我身上没力气，你帮我脱一下衣服好不好？”

　　自然是不好的，他虽不在意什么男女大防，可看着一个小姑娘洗澡多少就有些过分了。荆无命从来都不是个有耐心的人，对于上官小仙，他简直把一辈子的耐心都耗完了。

　　他转过头不去看她，用手勾了勾她的腰带，草草几下把衣服扯松，衣衫掉落，人也走出门去。

　　小仙趴在浴桶边缘叹气。

　　她在试探他，一个在青楼里长大的孩子见惯了风月，她只会这一种试探的法子，偏偏这个法子对绝大多数男人都有用，可眼前这个……

　　烧得发晕的脑袋迷迷糊糊地想，自己该怎么办才能像父亲一样，控制他，让他完完全全属于自己，彻底听从她的摆布呢？

　　小仙揉了揉昏涨的额头，一脑袋磕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