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弦》紫裘月

2、第二章 月舞宫

　　第二章月舞宫
　　无人晓得到底天地何时而开，何时有星辰移轨，日月流转，昼夜交替，何时有六界之说存在于世。
　　六界者，为神、魔、仙、妖、鬼、人六界，神弦大地，万里疆土，八方沧海，贯穿四界而立于混沌，所谓之神魔二界，不过是一个虚无缥缈的说法，未曾有者，真见有不如轮回的神魔存在。
　　七器相聚，神境开。
　　那是神弦一句很古老的传说，自古至今，无数古籍都有记载神器之说，《神弦•究天》一书内就曾言“七神器者，神界之器也，落凡世以供凡人相争，只欲灭世。”无人可知传说真假，但这百年之间，因为关于七件神器的纷争千万年来的烽火就已经不曾间断。
　　只因凡人聪慧，观苍天察地理，悟理修真欲以凌驾生灵，久而久之，按修炼不同而分为大小诸派，若说大者，就不得不提年代最为久远的碧华，墨竹两个剑派，它们的源头无从考察，但昔日神弦大地各国交锋混战的时候，往往会看到两派参与的影子在其中，直到现在天下四分，局势平定下来，像云隐一样诸般教派并起而立，才将门派转至江湖之争，树正道旗帜号召天下，以诛妖魔邪教。
　　碧华，派如其名，整个碧华派，都落于一块自悬半空的仙石之上，一年四季，都可以远观云雾漫漫弥绕全派，近看可见高山飞瀑的水花四溅，声声脆响伴着齐鸣百鸟，依人间说法，碧华就是一处仙境，常见有仙人御剑驾雾来往穿梭当中，只得羡慕。
　　实际上的派内，并不是一门独尊，而是被分为七大宫派，每宫剑法各不相同，相辅相成且彼此牵制，而每任掌门，皆有每任的神落宫宫主一人担当。
　　故事，也是从这个碧华派内的月舞宫开始……
　　九天之上，不知是谁挽起闪亮灯盏，一个不小心跌倒在地，滑落为满天星辰。
　　星光之下，隐约可勾画出一座宫殿的影子轮廓，殿之巅顶，月舞两个蓝字在明月下流光闪闪，宛若某个女子所留下的轻柔笔迹。
　　月舞这个名字，来自于宫外所栽满的蓝色蒲公英，每当月光洗尽夜空，稍有微风掠过的时候，便可见朵朵披满月魂的蓝英漫漫飞舞，恍若仙境。
　　今夜的弦月正明，轻妙的月光如同花絮，所飘落的地方，可见一位蓝衣少年在挥剑舞动。
　　样子约是十七八岁的年纪，脖子上戴有一颗暗色蓝玉，嚯嚯剑风响动，蒲公英的随他的身子而翩然回转，眼看少年已满面是汗，容上露出丝许执着神色，其实，只要稍懂剑道的人一看此景，只怕不禁发笑。
　　他不过是空有生硬的剑招，却无半点剑息，实则与几岁孩童无异，稍过会之后，只道是体力实在不支，拄剑气喘吁吁地停下。
　　身边的一位蓝衣少女凝视他良久，蹙眉柔声道，“师兄，就此停下吧，夜了，明晚再来。”
　　看蓝衣女子的年龄不过是与少年相近，样貌却是长得美到了极致，手心之剑沉落星光，眼眸若水。
　　少年叹道，“月潆，算了，娘情始终还是不愿意叫我武功，空授我一身医术，却不知何用。”
　　那名叫月潆的少女听得此话，月眉锁得更深，眼中泛起自责的意思，“对不起…师兄，我只能教你剑法，至于心法，我真的不能告诉你。”
　　“我知道…也没什么了，夜了，你先走吧。”
　　少年安慰着笑道，月潆点点头，屈指轻引手中月剑，脚踏光刃悬空，“师兄，你呢？”“不必管我，我先在这里歇一会，稍后便回宫中。”
　　“那可不要太晚了，明天还有早课。”
　　少女叹完一句之后便拂起蓝袖，转头飞入迷蒙夜色，空余底下满面羡慕的少年仰望渐渐消散的蓝影。
　　十八年前的那一个残月悲夜，那个独自在马车内无助啼哭的婴孩便是眼前的少年。
　　那一日，云隐教教主云羡苍被裂地吞噬之后，众人见马车内尚有一个不谙世事的婴孩在，几个宫主本想杀之以绝后患，唯月舞宫宫主月漪悯见他可怜，力排众议而将他收归月舞宫下，取名韩子宁，并为此立下终生不教他一招半式的誓言。
　　转眼之间已是十八个春秋有多，月漪一直待他如子，而那孩子便真以为月漪便是她娘，每次看见宫内的师兄弟们修炼剑诀，在剑道上谈笑风生的时候，他都会问道，娘，为什么你不让我学？
　　孩子，与其当杀人之剑，落入世间纷争，还不如学好娘亲教你的医术，当救人之草普度众生，明白么。
　　看着那孩子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月漪都会纠结而痛，这么多年所建立起的感情记忆，早已血浓于水超越了血缘关系，自己身怀绝世神技却不可传与自己的孩子，仅仅只为一个誓言。
　　那份苦楚，只有她自己知道。
　　而那名叫月潆的蓝衣少女，则是月漪从一次江湖纷争中莫名落于手中的三岁孩儿，那孩子天资慧根极高，直到十五岁的时候就已经学会了自己七八，造诣已经到达了离剑的境界还不说，最要紧的是她的倾世容貌，模样竟与碧华一千年前的第四任月舞宫主，那个“持神剑以扫六合，诸妖邪以祭苍生”的传说女子长得一模一样。亦因为令碧华同辈的碧华弟子为之迷倒，可她却自视甚高，自小高傲而冷于言语，平日可与她说话者也不过是师父月漪与辈分上的师兄子宁，即使如此，登门造访者依然不断。
　　再言到那名叫子宁的少年，此刻已经是三更寒夜，冷风朔呼，他手中的木剑挥上几式之后，无奈舒叹一气，虽然明知如此再练下去也不过徒劳无功，这十八年来却日复如是，不曾放弃过。
　　当转身欲走回宫内安寝的刹那，忽听得有事物碰击的声响荡漾自远方传来，回头仰首却见弦月之中竟有两袭衣衫在忽忽凛动，一道一道颜色各异的光束交错闪耀，剑晕之样清晰可见，九天之上，不知道是谁在酣斗，光是苍穹就仿佛已经被错综回旋的剑气割开一片一片！
　　那是两个影子在月内衣衫翩然，剑舞若仙，彼此的速度实在太快，他看得几乎眼花缭乱，更令他惊讶万分的是，两影无须御剑而仅仅凌空踱步，如覆平地一般稳当轻然，光是这一点，就连身为月舞宫宫主的娘亲也难做到。
　　剑仙！剑仙！
　　他禁不住朝天大喊，只隐约可见两个黑影齐转头向他望去，其中一个及时回头，指间扣阵，忽有冰霜半空凝结，散开为剑，月光之下，几若张开的星辰另一个黑影似乎始料不到这招，回剑护体不及，硬吃了几击之后，却自半空霍然坠下。
　　看似漫长的过程，也不过是刹那之间。
　　韩子宁的眼见那团黑影越来越大，到他蓦然看见那是一个白衣女子朝他这边飞来的时候，已经太迟了。
　　速度实在太快，那女子刚好掉落在他身上，任他如何接也难以有这份气力去接住她，唯有被女子压着，二人一起“扑通”一声跌入蒲公英丛中，紫絮飞扬。
　　他被突如其来的一击压得喘不过气来，只觉得身上有温热的液体流过。侧目稍稍抬头看见自己衣衫染满鲜红一片，方知道是那女子肩上滑落成线的血沾满他一身。
　　仅仅只听到白衣女子虚弱的喘息声，却不看见，那女子知道身下有人，右手以灵息化蓝光小剑，霍然咬牙忍痛的一个转身，直往他面门刺去。
　　这突然其来的一个瞬间，他甚至还来不及反应过来，心里只慌得睁大瞳孔，看着冰冷的刀刃点点接近，冷汗直掉。
　　谁晓得，千钧一发之际，女子稍微侧目瞧见他脖上的蓝玉，秀容上的面色忽也转为诧异，手中锋尖刚好要触及面庞的瞬间戛然而止，剑刃化为蓝眼四散。
　　他尚未定神，两双目光寂寂互对，那女子呆呆看着他，水眸边的眼角底线断开，潸然的热泪水滴落他的面上，口中艰难地低声到，“少主……。”
　　话罢，终究无力晕倒了在他的胸膛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