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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第一章 月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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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月战
九天虚境神战
冷风,无声无息覆盖所有,白雪莫名纷纷而落,四周一片无尽的琉璃白,,稍稍可听得的,唯有雪花一刹那在地上蔓延的碎裂声响。
白雪虽美,但那苦苦强行撑于地上的白衣女子却有着更甚于雪的倾绝众生容貌,遥遥相互紧锁目光,彼此都已是强弩之末,筋疲力尽。
“紫樱,我只恨杀不了你,灭不掉这六合洪荒!”
西面的女子惨然笑道,东面的女子听得此话,皱眉紧捂胸口,气喘一会,稍稍咳嗽几下,亦是笑道,“呵,是么,彼此都是不灭之躯,你如何杀得了我,况且,那七件神器早已随他而落凡世,灭掉六合洪荒,怕你是在痴人说梦罢。”
话毕,又再咳嗽起来,两人连续相斗至此,都受了极重的创伤,,那白衣女子待喘息平定,继续说道,“虽然神弦为你所创,但必不为你所灭!”
……
凡世
天色暗得净明,星辰隐去,空余冷月残光悄然如絮飘落所俯瞰的底下苍生,神弦之土,三更时分,一切皆凄寂无息。
某处的深深幽林之内,却有马蹄声此起彼伏,虽然四周漆黑一片,那马儿却仿若识路,在林间穿梭无阻,快得如同疾飞的猎鹰,出了车轮辘辘响动的晃动声外,隐约伴随几声婴儿的啼哭。
马车的里面,烛火跳动,一个女子抱着怀中的孩儿哼歌低语,身旁的一位中年男子在那婴孩面上停留半刻,浅浅一叹,揭开蓬帘察看车外情况,沉沉说起了话。
“荆良,不可快一点么,虽说时辰尚早,但若不可在黎明之前赶至神罗国,恐怕误了事情。”
但见他说话的地方空有嗖嗖冷风擦动帘幂,此外空无一物,但也在他话语刚落的时候,凭空忽也响起一个青年男子的声音,在缥缈中传出,“我说教主…你让我以灵御驹,又要隐身相随,以我的灵力,现在已经是最快的了,再快的话,莫说这匹千里驹,连我也承受不了。”
那被称为教主的的男子微微点头,沉吟片刻,叹道,“左护法,你可知为何全教上下,我唯独只秘密遣你与我前往么,除了你天生异体,通晓隐身术法外,重要的是,虽则你言语轻浮,但忠于我者,我所信任之人,莫过于你。”
缥缈虚空的声音听得这话,笑道,“教主啊,你都一把年纪了,不要说这么煽情的话嘛,属下之命本你所救,自然归你,若是感谢我的话,回去之后……把你收藏多年的梨花酒让我尝一口。”
“呵呵,定然定然。”
马车内的男子亦笑语说道,将车帘重新拉上,转头察看身边女子怀中的婴孩,女子侧目相望,轻拍怀中孩儿细哼几句,“羡苍,你在我们孩儿身上做的,可是对的么,我就只怕…连累了他一生罢。”话毕,凄然一叹,但见那孩子脖子上所紧戴的一颗蓝玉,在残月微微穿透而过的黯淡光下,似有若无地荧荧闪亮。
就在马车继续前行之际,半月上转瞬刹间忽有七个黑影疾飞掠过,遮蔽底下月光,当中一影竟凌空屈指扣阵,喃喃念到,“冷霜覆至!”
正在奔跑的千里驹嘶哑地鸣叫起来,它已被暗中隐身的某人勒住了脚步,后蹄深陷土中几许,刚好在它的头颅前方,一把把簌簌骤落的冰剑划破沉寂的空气迸涌狂飞,纷至而来的冰息强行结为幂墙挡住了路向。
“碧华派!?”
马车内的男子不知何时已经立于车外,寞寞说道,尘埃回旋,身后的车内传出了婴儿的啼哭,马车的四周,忽忽降现七个人影,衣衫在冷风里翩然拂动,皆是持剑而立,凝闭神息眼光紧锁面前男子,尔后,正北方的人影说起了话,语调苍老。
“云羡苍,果真是你!”
老者冷语出口后,那中年男子沉默不语,反倒是东方处的黑影手中的剑脱手跌落,颤声道,“掌门,你不是说我们此行的目的仅为寻回一物么,怎么和这个人拉上了关系!”语气之中,满是惊恐畏惧的意思,身形略略后退数步,似想缩退。
云羡苍,恐怕任凭是谁,也无法抵挡这一个名字!
“没错,我们要寻回的正是妖兽神翎的元魂,三日前的黄川中,神翎妖兽莫名死去,此刻元魂就在这个云隐教教主手内。”
云羡苍略略点头,语气淡然,“没错,哪又如何,神翎自我发现,元魂自然落归我手。”
“阁下乃邪教教主,只怕你用于邪异之处,老朽不得不管。”
老者冷笑一句,黑衣无风鼓动,那是灵息贯身的先兆,云羡苍睥睨一笑,环视一个个将他包围成圈的黑影,讥讽道,“满口胡言,邪异之处,你可曾看见?空以正派自居,六合无辜妖兽,就不知以被你杀尽多少!”
凛凛朔风利如刀刮,毫无破绽的夜空裂开一道一道炙热亮光,老者没有在辩驳下去,唯有手中的剑已经示明意思,四个黑影随他而上将那男子围画作阵,手心剑刃烁光交错相织,九天剑影流萤,荡漾纷至,只怕无论是谁看得这个场景,只能哑然失色。
碧华一派,自古就不为一门独尊,而是被分为七大宫派,每个宫派自有其剑法,统称碧华之剑,除了传说的第四任月舞宫宫主集七宫剑法于一身外,再无过者,也是如此,江湖传说的所谓碧华神剑,就是各宫合一,共御剑阵,只须剑阵一发,神剑闪华,已无可于匹敌者,这亦是碧华能够屹立世间百年,至今不倒的原因。
尘土漫漫纷样翩飞,遮蔽苍穹万里月光,那被为在剑阵中央的云羡苍知道剑阵厉害,目光冷寂,右手屈指一合,结阵念道,“神雷天落!”
赫赫雷光,自九天凝聚,霍然闪华,妄自向当中一个剑阵内的黑影劈落,黑影见是召雷之术,右手依然舞剑以维持剑阵,左手捻指撑开一片纳雷界壁,谁晓得,在雷光疾落的转瞬之间,忽然半空阵文变幻,前一个时间的雷光刹那化作灼灼天火!
这个叫云羡苍的男子,竟然可以背逆五行,强行扭转法术属性!
只叹碧华神剑之阵,岂是可以如此轻易破开,昔日六界混沌,天下纷争,烽火染遍每一处土地的时候,碧华派正是以此阵威服半边神弦黄土而扫六合,流传至今的剑法本就是横贯天地而鬼神莫测!煌煌天火不过转眼,就被汹涌而上的剑光吞噬得无迹无痕。
其实那也是不完全的碧华剑阵,只因来此的七个黑影,算老者在内尽有五个施动阵法,尚有另外两个黑影在远处沉默静观,一直都未有出手。
“盏琉,为什么你不跟随他上去?”
当中的一个黑影蓦地张口说话,是一个年少男子的低沉话语,身旁名叫盏琉的黑影侧视他一眼,摇头叹道,面罩下传出女子声音。
“正如云羡苍所说,我等都不知道他将神翎妖兽的元魂用在何处,就不应妄下判断,以分正邪,那…八夜,你呢?”
男子不屑地一笑,“我不过不惯于以多对一。”
二人不过寥寥几句,眼前的战局已胜负分明,千支白耀神剑如若飞奔的狂风密集收缩,灵息起伏,纵使以云羡苍的功力,终究敌不过五人聚合的剑灵神力。
他想闭目受死的时候,稍稍地,听得身后的马车内,有婴儿的啼哭声细细传来,那是他的刚来世一个月儿子,大概都感应到死亡将至,心底而生的害怕与挣扎。
孩子……爹累了你啊。
他喃喃凄然说道,无论是身为一教之主,亦或是一方枭雄,一个普通的老百姓,天下间的所有父母,谁不愿意看着自己孩儿,能够安然度过一生,即使要自己付出所有,亦都在所不惜。
越来越近的诸般剑影寒光落入混沌的黄瞳内,纹路纵横的面上依旧平静若水,缓缓自怀中掏出了一件事物,几个黑影但觉奇怪,细细一看,原来是一个精致小巧的摇鼓。民间小孩的玩耍之物。
他划破指头,浓血迸涌,滴滴流落满地,伸起左手以擎苍天,运尽毕生灵息,字字念咒,半空泛起若沉雾的红色邪气荡漾,幻化为把把紧插深土的赤色之剑毫无缝隙第将他与马车围成护界,一时之间,那绝世剑阵,竟不得靠近半分。
这个男子的武功,实在已到了不知何等高的境界!
静静地,气氛陷入沉寂,唯有他轻轻摇动手中的精巧小鼓,发出叮咚叮咚的脆响,慢慢地,那马车内的一只未曾间断过哭泣的婴孩,声音渐渐和缓,直到停息。
以及,所有的黑影都清晰第看得那耗尽灵息的男子,淡淡而笑。
除了孩子,所有于他,已经不再重要。
他想起那日与左护法前去暗杀一个极其棘手的人的时候,路过长安市集所说过的话。
教主,这个玲珑鼓看上去不错呢,不如属下为你买上一个。
…买上一个?我要它作什么?
哎,说错了,是买给你儿子的啊,你都知道,小孩爱哭,买上这个在他啼哭的时候摇上几下,他就会安静下来了。
哦?真有如此效用,呵呵,我就买个试一试。
自那次买下之后,他怕夫人取笑而裹于怀中,未曾用过,到了最后一刻,还不是拿了出来,摇响叮咚,看见自己的儿子不再害怕啼哭,自己终于安心而笑。
他不再是一个覆手为雨翻手为云的云隐教主,而是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父亲。
四周的赤红剑满是裂痕,它已被那个近乎无敌的碧华剑阵破开,路过的眈眈黑鸦飞过,嘶哑地叫,看着一幕生死将至。
孩子…爹不会让你死。
那个男子突然咬紧了牙关,右手幻作赤色利刃,所有的黑影正是见此迷茫,不知道这个云羡苍到底在垂死挣扎什么的时候,蓦然嘡目结舌。
他竟然片刻也不犹豫,将刀刃直直插入自己的右眼最深处,硬生生把鲜血淋漓的眼球拖拉出来,谁又感受到,那到底是何等入至心肺的裂痛,左手立即从怀中掏出一个妖艳的红球嵌入已成血洞的眼中,立即紧紧捂住流血不止的眼眶,锁住一刹那几欲昏去的痛楚,稍稍一会之后,霍然睁开左眼,不,那不是凡人的左眼,而是一个宛若眼睛的凛凛红瞳之玉。
为了孩儿,他终于把禁咒破开。
不知名的古老咒文一段一段在瞳孔四周流转游荡,漫漫四野,百草皆折,莫名响起寂宁恐惧的凄凄挽歌,弦月隐去,天地骤暗,谁在哭嚎,谁在泣唱,六界众生,死寂无息,空有的,仅仅就为那红幂覆满幽林的灼灼神瞳!
可听得的,是那老者惶恐呼叫道,“…上古七神器之一的月神之瞳,竟然在他手上!”
当他吐出这句话的时候,所有的黑影已经动弹不得,刚才牢不可破的绝世剑阵,已经刹那化去无形,任凭是谁,也无法抵御这神器之力,而云羡苍在耗尽灵息之后,左眼一道一道仿若要破裂的剧痛开始蔓延,直入五脏六腑。
唯有嘴角依旧微笑,依旧淡然。
孩儿啊,有爹在你身边,不怕,不怕。
还是那一句,世间的父母,谁不想自己的孩儿,能够平平安安地度过一生,能够安然无恙地长大为人,即使,要自己付出一切,即使,身为云隐教主,亦不例外。
……
没有谁料到,那个不停咳血的黑衣老者修为竟然也是极高,受了那神器一击的致命一击,竟可巍巍颤颤拄剑站起,一步步迈向无力伏地的云羡苍,嘴边血丝斑斑,笑道,
“杀…杀了你!”
血月之下,剑刃亮如红水欲滴,就此一击,以决胜负。
黑色剑影瞬间刺下,四散纷扬的血花溅满一地,弥绕幽林草木之中,树上的黑鸦闻得腥味,哑哑骤鸣。
也有人,嘡目,结舌。
刺中的不是云羡苍。
其实,早在那千钧一发之际,那个老者的剑刃在月下萤彩的时候,就已经有个女子在马车中奔跑而出,看着闪闪骤落的寒剑,毫不犹豫地张开双臂挡在男子面前,任凭那一剑贯穿自己的命。
她不是不害怕,只为了保护那个男子,咬了咬嘴唇忍着所有。
“阿…阿秋?!”
“呵…赶…赶得及。”
女子张目微笑道,剑尖直入的地方血流如柱,满身衣裳被奔涌而出的红色染得湿透,顺流至那身下那男子的胸膛,潺潺成溪,所有人都可以真切地看见,她的右手紧紧握住胸口的剑刃,滑出的道道红痕爬满寒铁,只想不让身体插落内的剑,再刺伤伏在她下方的男子半分。
“你,你傻了么!这样会死的啊,你不知道吗?!”
那个男子嘶哑大喊,女子摇头苦笑,虚弱无力的指头竭力一下下地移动着,直到碰到了那男子的宽厚手掌,紧紧握住,不再放开,抖动已经紫红嘴唇,一字一句地说道,
“就是知道会死,才过来的啊…我记得,你说会一生一世守着那个诺言,你说,你会保护我一世,所以,为什么我就不可以呢,你可还记得,我当初舍弃一切嫁给你的时候,你说的是什么吗?”
很久以前,他尚不是教主而不过是一个穷小子的时候,这个女子甘愿与他穿着破烂的红衣裳,在那个飘摇风雨的庙内相拜天地,那个时候,他说过一句女子至今依然记得话。
“…生死契约,与之成说。”
女子微微点头,安慰而笑,将他的手更握紧一点,贴近面孔细细低语道。
“还有…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当最后说完的时候,体内的剑气一片一片刺破她的所有脉络,她瞳孔最后的一丝光芒涣散远去,止禁不住的泪终于被缓缓闭合的眼眸断开,她一直紧握不放的手,也渐渐松开,唯有笑容依旧,如同宁秋花开…
“阿秋…阿秋!”
黑衣老者竭力的一剑之后,也是力尽倒下,唯有那男子的哭喊响彻遍野,只因为刚才神器的瞳力过于强大,萧瑟的林内猛然一阵晃动,真切地看到一条裂缝从云羡苍的身下突然张大,砂石乱飞,强行把已是悲痛得失去意识的他与怀中的女子,双双吞入无穷深渊之中。
马车内的婴孩,又再开始了啼哭,拂拂飘动的帘间,烛火明暗相织,孩子脖上紧戴的那颗蓝玉,荧荧闪亮。
一直到那男子死去,这七个黑影都找不到神翎妖兽的元魂到底被安置在哪里,都不知道,其实有个人藏在暗中隐身凝望刚才发生的一切,握紧拳头,泪流满面。
左护法,无论一会儿发生了什么,你都隐在远处,切莫不要出手,若我真有不测,云隐教的今后就托付在你手上,这是本座最后的一道命令。
只因教主的一句,他一直忍住,直到九天之上,有二星骤然陨落,拖入无穷的黑暗远方,他才咬牙切齿,带着满面泪痕悄然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