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分之三之际》北大桥天使

8、8

　　也许是没睡好的缘故，开车的时候觉得左边太阳穴一下一下跳着疼。
　　她来得太早了，只有保洁阿姨在打扫，余屹打了招呼后就上楼了。翻来翻去也不知道要找点什么看，又拿出采购部递上来的采购单看。一条一条看过去，在脑子里想象着材料的质感。
　　杨韫竟然来得也很早，一脸困倦跟余屹say hi，手里拿着早餐袋，幽魂一样飘进了办公室。
　　杨韫昨晚也没睡好，脑子里转来转去都是韩诗雅昨天吼出来的那几句话。
　　陈庚的视频总是挑着他心情差的时候来，这人心里到底有没有时差的概念，杨韫按了接听。
　　对面陈庚本身一脸笑意，看到杨韫的脸色也不笑了。
　　“听说诗雅去找你了？”陈庚试探着问。
　　“别装了，韩诗雅说喊你一起来，你拒绝了，还装作不知道？”
　　杨韫一把扯开了早餐袋开始吃，这三明治越吃越恶心呢，他干脆又丢回去了。
　　“哎，她说的话你也别放心上。小姑娘沉不住气，别对着她发火。”
　　杨韫揉了揉脸，想让自己清醒一点，“我没发火，她倒是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来教训我。”
　　办公室的门忘记关了，杨韫看了一眼余屹的背影。她又拿着杯子准备下楼了，每次躲得倒是很快。
　　“那边情况怎么样？”杨韫深呼吸之后还是问了。
　　陈庚自觉关上了自己的音响，四周突然变得很安静。
　　“你还是把你那破音响打开吧，太安静了。”杨韫看着倒下去的熊，阿姨打扫的时候又帮忙抬起来了，三只参差不齐地站着。余屹怎么还没找人给弄走？
　　陈庚又默默打开了音响，“就诗雅说的那样，不怎么好吧。我爸明早也过去医院，大家最近常去守着。”
　　杨韫嗯了一声，“韩诗雅说他闹着要回国？”
　　“杨叔现在挺清醒的，说要回故乡，你知道阿姨也是葬在那里……”
　　“别提我妈。”
　　陈庚举手投降，“抱歉。医生说他要是想回去，就安排吧，大概说时间也没多久了。那群股东派人在医院盯着，你一回去他们更没忌惮了。都在等你回话，什么时候回去。”
　　杨韫突然发怒，“等我？我是个屁啊，等我？凭什么等我！”
　　陈庚没有说话，摆弄着桌子上的动漫摆件。
　　“阿韫，别这样。”
　　“我知道你生气，你恨他，但总得有人出来处理事情。我爸在，但没用，韩家也在，也没用。杨叔就你一个孩子，你不说话大家都不能做什么。”
　　“你真幽默啊陈庚，他就我一个孩子吗？我还有妹妹呢，小妈不也在吗。”
　　陈庚听完后就严肃起来，“你是真的傻逼了？总不能摔倒了就不想爬起来了，他们算什么东西？你之前生气，可以，我们都体谅你惯着你，现在这节骨眼上怎么还能这样。”
　　“我爸他们天天去医院，除了那几个傻逼股东，谁看她们一眼？不都还是等着你。”
　　杨韫回国的时候就知道，那小妈每天都在病床边上伺候，可怜那小女儿了，天天跟妈妈一起守，连声爸爸也不敢喊。
　　杨韫想到那两张脸就反胃，母女俩怎么长得那么像呢？连那副受害者的姿态都一模一样，看到他就装着躲。
　　“帮帮我吧，陈庚。安排他回国，就说是我决定的。回老宅就好了，我让人去收拾。”
　　陈庚答应了，“你还好吧？”
　　杨韫的脸色和状态都不怎么好，看着让人担心。
　　“照顾好自己，别的等杨叔回去再说。”陈庚忍不住嘱咐，说完又觉得不妥。
　　“算了，我跟杨叔一起回去。我爸反正看我不顺眼，我正好回去找你们俩。”
　　他不容杨韫拒绝，便把视频挂断了。
　　杨韫有些烦躁，拿出咖啡喝了一口，觉得更烦躁了。他想抽烟，手边却没有。
　　“余总！”他跑到楼梯口往下扯着嗓子喊。
　　余屹正在泡咖啡，给这一嗓子喊得热水倒到了手上。她急忙打开水龙头冲水，内心暗叹这又是不顺利的一天。
　　但还是端着咖啡从茶水间出来了，抬头看着二楼栏杆边冒上半身的杨韫，“杨总，有一种东西叫手机，你有事可以发消息给我。”
　　楼上的人倒是大言不惭，“我忘记了，你可以教我点外送吗？我的咖啡太难喝了。”
　　余屹扭过头环视，抓到了刚来上班的晓彤，“晓彤，上去教杨总点外卖。”
　　晓彤乐颠颠跑上去了，结果也冒出脑袋来喊，“屹，杨总问你要烟抽。”
　　余屹怒了，也对着楼上喊起来，“我桌子旁边多的是，让他自便！”
　　杨韫又开始喊，“Thank you！”
　　老板开始不正常的时候，所有人都会不正常吧。

　　换老板的感觉是什么呢？余屹坐在杨韫身旁，看着李国强一杯一杯劝，杨韫一杯接一杯地喝着。
　　感觉大概就是很疑惑，酒量那么差的人，为什么还要一直喝。
　　杨韫很自觉地自己站起来找厕所吐，包厢里间有厕所，他却执意要用外面的。余屹内心无语地坐在原位，可是杨韫迟迟没有回来。
　　李国强哈哈大笑，“这杨老板酒量不如董老板呀。”
　　余屹皮笑肉不笑，她确实忍不了了，也许刚才喝的两杯酒有些上头，董永卓这个混蛋已经混到这个地步了，能不能不要再提他了。
　　“李老板真是说笑了，能力可不是比酒量比出来的呀。”
　　“董先生再好，现在形式不同，我们一样得工作的。”
　　李国强笑而不语，举着杯子示意余屹喝，“余总喝呀，不喝酒说话有什么分量？”
　　余屹抿了一口，杨韫还没有回来，看了一眼时间，已经过去将近二十分钟了。
　　她想了想，站起来跟李国强碰杯后干了，“杨总这边给我来消息说不舒服，不好意思李老板，我们今天就告辞了。”
　　她回身拿着杨韫的外套，“杨总刚才提的价格您在考虑一下，到时候直接让秘书来电话给我就好。希望咱们今后也合作愉快。”
　　李国强也差不多醉了，旁边的秘书尴尬笑着跟余屹道别。
　　这酒楼设计的是中式风格，余屹也有些迷路，绕来绕去总感觉经过的是同一个地方。
　　她拉住旁边一个服务员，问他有没有见到以为喝醉的先生，很高，穿着白衬衫。
　　服务员拿出对讲机，对另一头的人说把客人送过来，找到他的熟人了。
　　“这先生刚才倒在厕所里了，工作人员已经扶出来了，正在另一边休息。您不用担心，稍等片刻就送过来。”
　　余屹点了点头，向服务员道谢。她去旁边走廊摆放的休息凳坐下，手里还拿着杨韫的西装外套。
　　杨韫确实喝多了，是被两个服务员左右扶着才勉强站住。
　　余屹也喝了酒，今晚是没办法开车的，关键时刻不知道司机在哪里。
　　她把手里的东西放下，站起来把自家老板接过来。余屹觉得自己太高估自己的力气，差点没被压趴下，她今天也穿着高跟鞋。
　　杨韫垂着头坐下，一言不发。白衬衫也乱糟糟的，刘海也乱糟糟的，领子上有一片水渍。他整个人看起来都乱糟糟的。
　　“这是一只红色的虾子，被装在一套西服里”，余屹看着他这个样子，不合时宜地在脑子里开起了玩笑。
　　“杨总？”她站起来弯腰喊他，希望能得到一点回应。
　　杨韫抬起头迷茫地看了看她，突然笑起来，“余总，怎么啦？”
　　那一口耀眼的白牙笑起来实在是无害，余屹决定接受他已经失去理智的现实。
　　她没说话，又坐在旁边了。想了想好像还是只能联系董永卓，似乎只有董永卓知道现在应该联系谁才能把杨韫送回去。余屹不知道他住在哪里，也不知道他认识谁。
　　脑海里突然想起来上次不经意听到的信息，杨韫的父亲身体状态应该已经很不好了。最重要的问题又变成了，现在联系谁处理这个喝醉的人才是安全的。
　　余屹并不懂这种贵公子的家务事，但是她确实听说过很多财产争夺的传闻，利益争夺到一定程度之后好像真的会引发人身伤害。她不由得有点害怕，下意识抬头往走廊左右看了看，检查一下有没有什么潜在的可疑人士。
　　余屹依然打不通董永卓的电话，但是她也不想打通了，董永卓应该也属于利益争夺中的危险分子。
　　她转手给郑助理打了个电话，接通的时候郑助理竟然有点迷糊，原来现在已经晚上十二点多了。
　　“郑助理，你现在方便出来一下吗，杨总喝醉了，我们要把他送回去。”
　　郑助理停顿了一下，“屹，我现在被困在郊区了，咱们下次的展，要求要在现场放上真实的树苗。所以我来这边跟树农一起选树，但是时间太晚我打不到车了……”
　　“所以呢？”余屹怀着最后一丝希望问了问。
　　“所以，我现在借住在了这个大爷家，他一晚上竟然要收我四百块。”郑助理因为自己被坑而感到生气，紧接着就想要向余屹倾吐自己一整天的委屈。
　　余屹叹了口气，打断了他，“好，那我现在自己处理一下。你在那边也注意安全，先这样。”
　　挂断电话之后她突然感觉肩膀一沉，杨韫睡着了，不自觉往她这边倒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