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妄野知途》無二三

44、第 44 章

　　任凡脱了衣服揭手臂上的纱布，几天未换弄得不成样子，揭到最后一层的时候黏着伤口撕不下来，池也蹙着眉看着。

　　完全揭下来的时候池也脸上不适的表情明显，牙齿紧咬着下嘴唇，眼角抽了抽。那伤口发了炎混着血水，刚又被撕裂了一下流出新的血来。

　　池也语气不大好，“怎么搞成这样？”

　　任凡看着他，“心疼？”

　　“我心疼个毛。”池也又紧皱了下眉，“就是看着瘆得慌。”

　　任凡嗯了一下转过身去，“那你别看了。”

　　池也看着任凡的背影，宽阔的肩背挺拔绷直，他单手打开医药箱翻找着取出几个药瓶，又拿出镊子和棉球，左手的动作不太流畅。池也犹豫了下还是走上前去接过他手上的东西，“我来吧。”

　　任凡说，“你不是看着不舒服吗？”

　　“闭嘴。”池也拧着眉拉过任凡的手臂，从手腕处托在自己手里，他看着那些瓶子犹豫了一下。

　　“左边那瓶，先清理伤口。”

　　任凡指导着，但他微低着头眼神却没动一直看着池也的脸，他忽然挪动了一下那只被托着的手将池也的手反握住，安慰地说，“没事，我不疼。”

　　“谁他妈管你疼不疼。”

　　池也抗拒地挣了下手，“你他妈别这样抓着我。”

　　“嗯。”任凡应了声不仅没松开抓得还更紧了些，改口说，“我怕疼。”

　　池也知道他这点小心思也没再计较，这会儿不想跟他扯皮只想快点处理完这操蛋的伤口，冲擦的时候池也自己嘶了几口气，任凡却是没任何反应，只那么拉着他的手。

　　消完毒又洒上消炎药，池也挣开手从医药箱里又翻出一卷纱布说，“帮你包上。”

　　任凡配合伸着手，看着池也慢慢缠着，比第一次细致也轻缓很多。

　　“池也。”

　　任凡叫了他一声，叫得很轻，问，“我能追你吗？”

　　池也抬眸瞪了一眼，“不能！”

　　“哦。”

　　任凡看了眼包扎好的手臂挑了下眉，拿起衣服开始穿，全部穿好的时候池也将桌面的东西也收拾好了，任凡突然俯身过去在他嘴唇上亲了一下，扬起嘴角一笑，“谢谢啊。”

　　“草你妈的！”

　　池也反应过来甩手就是一巴掌，“你他妈想死是吧？！”

　　任凡轻笑了声用舌头顶了下那边的脸，转身出去了。

　　吃饭的时候池也怎么也不肯坐在任凡边上，眼神都带着仇人相见的愤恨，程澈看着那神情打趣，“这是怎么了，不是才一起去上药了的。”

　　池也吃着饭又自鼻腔哼了一声，瞥了眼任凡后意有所指地说，“某些人忒不要脸，晦气！”

　　自然都听出了这某些人是指谁，严宁朗基本不接这几位年轻人的话，慢条斯理吃着饭，任凡只当没听见，程澈就觉得池也每次对任凡十分不客气，象征性地说了一句，“你对人家任凡客气点儿，怎么每次那么冲。”

　　“不是，他！他... ”

　　池也这会儿有怨也说不出，可他一向又很听他程哥的话，哽了两下还是应了句，“知道了程哥。”

　　这顿饭吃得挺安静，后面基本也没聊什么，吃完后池也打了个招呼就先走了，任凡也没久留跟着起身告辞。家里安静下来后程澈又黏到了严宁朗身上，说是吃饱了犯困，盖了个毯子就往那腿上躺着了，韩阿姨在餐厅收拾着，这样的氛围让程澈有一种从未有过的归属感。

　　见人动来动去也没有真睡觉的意思，严宁朗揉着程澈的头发说，“聊聊吧。”

　　隔了好几天到底还是躲不过，程澈听那声音就知道是要说工作了，将脑袋往那腹前拱了拱，闷着声音说，“严宁朗，以后工作上的事儿你能不能别对我那么凶。”

　　严宁朗垂眸望着，“我凶了吗？”

　　“也不是凶。”程澈将脸露出来看着严宁朗，坦言道，“就是你每次特别威历严苛，我其实挺害怕的。”

　　严宁朗对着那双眼睛看了会儿，说，“好。”

　　得到答复后程澈自己主动说，“上回我们没聊下去的那个问题，其实我现在也没有答案，我公司里面的广告业务一直比较杂还附带做了些其他方面的业务，导致没有核心竞争力，这其实是从一开始就埋下来的问题，起初没有长远的规划能接的都接，有钱赚就行，慢慢地一直就这么发展下来了。”

　　严宁朗耐心听着，“嗯”了一声。

　　“这样的情况要说这么走下去也不是不行，就这么经营着也能赚钱，可我心里又还是有点儿野心，不甘现状。”程澈顿了顿，说出了内心的那份期许，同样也是目前遥不可及的目标：“我想把公司做到内业领先。”

　　严宁朗认真看着他，又揉了揉他的脑袋，“有目标是好事。”

　　程澈接着说，“综合型广告公司就行不通了，每一块儿业务竞争都激烈，对资源的要求、能力的要求、团队的要求样样都高，处处都要竞争。所以我有考虑过专攻一个领域，一直以来公司地产广告业务做得相对多一些，这一块儿比较有优势，如果集中到一个板块发力走专精路线应该会更好。”

　　选对赛道很重要，这一点程澈很清楚，但说到这里后也就再说不出下文了，接下来又是现实问题，如何确保业务来源、如何作出案例打响名头才是关键。严宁朗似乎很满意前面所说的内容，还屈起指节在程澈的脸上刮了刮。

　　“既然有想法那就做。”严宁朗平淡地说，“接下来一年环亚集团所有地产项目的广告优先你做，余下的再招标。”

　　程澈竖起身来，他挺直了肩背望着严宁朗。他知道这意味这什么，这样的允诺对他来说是有如神助，可对严宁朗来说风险太大甚至是百害而无一利，相当于拿他集团的项目给程澈磨炼团队堆砌经验，程澈觉得担不起。

　　严宁朗怎么会看不出他的顾虑，鼓励他，“我相信你会做得很好。”

　　自己公司几斤几两程澈清楚得很，环亚集团旗下的地产业都是高端线的，要不然招标条件怎么会那么严苛，他还是那么望着严宁朗，抿着唇不说话。严宁朗捏着他的下巴将人带近亲了下，笑了笑温和道，“就算做得不够好，你的试错成本我担得起。”

　　直到听到这最后一句，程澈眼底彻底泛了红，这一刻他心里没有了那么多复杂的情绪，只觉得一股莫大的安全感包裹着他，他体会到了那种来源于爱里的底气。一直单枪匹马的与命运厮杀，年复一年里有太多往事他自己都不愿回忆了，他熬得过，既然熬过了那就不值一提，可到底他也想有人撑腰。

　　谁愿意一直孑然一身踽踽独行呢？

　　以前他没有指望也就从未有过什么期待，伴着他一路成长的倔犟就像是一朵干枯的花，而严宁朗的这句话像是蕴含着一种神奇的能量，浸润着他重新鲜活了起来。

　　他既感动又幸福，但他却不想说话，一句都不想说，他现下只想拥抱着严宁朗，像是拥抱生命里缺失的一种珍贵的东西，他知道那是什么。

　　程澈伏过身去趴到严宁朗的胸膛，十分用力地拥抱着他，良久，低低地叫了一声“严宁朗”。

　　严宁朗目光平和看着怀里的人，回抱着他，用温柔又强劲的力道回应着他内心的翻涌。其实，人近中年还有人能让自己去动容，去爱，于他自己而言，这也是一种幸福。

　　他爱程澈，这本身就是一种幸福。

　　严宁朗的手又揉了揉程澈的头发，唤了他一声，“小澈，我回不去你过去的时光，你以前那些路我没办法重新陪你走。但是以后，你都有我。”

　　“来，”他又将人捞起来一些，面对面看着，温哄道：“我们家小朋友要比任何人都幸福，如果不是，那是我的责任。”

　　韩阿姨已经收拾打扫完毕，轻声穿过客厅回了房，生怕打扰了这两人。严宁朗捏了捏程澈的脸，又说，“既然说到了这些就顺便说说别的，小澈，有一点我可以明确的告诉你，我们会相伴余生。所以你呢以后不用跟我敛着性子，也不用有任何顾忌，想要什么就要，不开心什么就说，有脾气就发，别自己闷着较劲，明白了吗？我没有那么威严高深，我只是一个爱你的普通人。”

　　最后严宁朗认真地说，“你是我珍视的爱人，我希望以后你每天都幸福。”

　　程澈湿润的眼睫微微颤着，许久之后忽然笑了笑，“严宁朗，你是在跟我表白说情话吗？”

　　严宁朗说，“那你听懂了吗？”

　　“懂是懂了，”程澈眼珠子转了转，还颇有点儿自知之明地感叹道，“就我这性子不收反纵，那不得翻天了。”

　　“嗯，”严宁朗挑眉泰然道，“那你就试试，看能不能翻了天。”

　　这样的氛围实在太好，爱意与暖意淌过心里勾着彼此都想要更加靠近对方，他们都想更真切更热烈地感受彼此，拥抱和亲吻远远不够，程澈勾着严宁朗脖子，糯磁磁地说，“严宁朗，我们去楼上吧。”

　　严宁朗将他抱起来，大步朝着楼梯走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