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妄野知途》無二三

12、第 12 章

　　投入到工作之后时间过得极快，住在哪于程澈而言也并无什么差别，反正每天基本都是守在电脑旁，所以这偌大的别墅待得最多的也就是书房那一亩三分地，线上会议、写方案，换个地方上班而已，只不过生活感受上却是大大的不同。

　　一日三餐韩阿姨照料得很是细致，荤素搭配营养均衡，基本菜色不重样，时不时的还有切好的果盘和点心送到面前，程澈伤势恢复也很好，毕竟专门的医生每天上门服/务，额头上和左手上的纱布也都拆了，只是手还是要注意不能过于用力。

　　严宁朗走后两人就一直没有联系，程澈工作的时候都是心无旁骛，一心奔着一件事，每天睡前脑子里都还是白天的那些思路，实在没有心思再想其他的。主策略部分是程澈和晖哥两人负责，后面的创作延展和视觉表现都是根据大的策略方向来，所以前期两人是最头疼的，好在之前与严宁朗的聊天里基本已经确定了定位和大的方向没错。

　　程澈有时候工作太投入了就忘了时间，好几次腰酸背痛的抬起头，一看时间已经凌晨三四点了，洗漱一下睡几个小时又接着到电脑前继续工作，韩阿姨看着这个状态也不好多说，只在吃饭的时候叮嘱两句还是要注意休息，每次上楼送水果也轻手轻脚，生怕打扰了他工作。

　　几天之后还是严宁朗先打电话过来的，程澈熬了大夜刚睡几个小时就被电话吵醒，也没仔细看来电显示接通之后含糊不清的说了声你好，电话那头静了两秒才开口，“在睡觉？”熟悉的声音传至耳膜，整个身体都像是接收到了一股暖意，睡意一下子就散了，程澈才发现原来严宁朗的声音对自己竟然这么大的魔力。

　　不过几秒钟这边的声音就明显清醒了，“嗯，昨天睡得晚。”

　　“忙工作？”

　　“嗯。”

　　“住得还习惯吧？”

　　“习惯啊，纱布也拆了。”

　　刚睡醒的缘故程澈每个字都有些糯糯的，简单的日常对话也像是掺着柔情。清晨的阳光透过窗帘缝隙钻进来，程澈握着手机从床上坐起揉了揉惺忪的睡眼走到窗前，拉开窗帘，远处还有未散尽的薄雾。

　　“我这边一点事耽搁了，还要再过几天才会回来。”

　　严宁朗说完程澈才意识到这人已经走了快一个星期了，按之前说的早该回来了，难怪打了个电话过来，相比于之前对于私事上的绝对距离感，这回特意的一个说明还是让程澈心中一热，打趣着问，“是在主动报告行程吗？”

　　电话那头的声音带着点若有若无的笑意，“可以这么理解。”

　　没有什么实际的聊天内容，两人简单说了几句就挂了电话，明明没有聊及工作，但程澈觉得之前的疲惫感和压力瞬间一扫而空了，昨晚上卡住的一些思路也有了新的灵感，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后感叹美好的一天又开始了。

　　在程澈的心里严宁朗可以算是优秀男人的顶级代表，某种层面来说也是他努力奋斗的方向，再想想手头的那个方案，那点难度又算什么呢，道阻且长，要攀越的东西还多着。想罢反而也就从容了，哼着小曲儿去洗漱，刚洗漱完准备下楼吃早餐电话又响了起来，来电显示是吴映。

　　“老大，你起床了吗？”吴映的声音不像平时那么高昂，压得低低的有些不太对劲。

　　“起了，怎么了？”程澈接着电话往楼下走。

　　“晖哥这边....他妹妹不是早前身体不太好吗，前天晚上突然高烧，送到医院后做了一系列检查医生说有可能是白血病。 ”

　　程澈停住了步子，“现在呢，什么情况？最终结果出来了吗？”

　　“还没，后面又做了骨髓穿刺和活检，还有几个特殊检查，要等全部结果出来才能判定。”

　　“你怎么才说，他手上钱够吗。”程澈问完又接着说，“你把那天那张卡给他，里面还有几万块钱的让他先用着，我等下回来趟。”

　　晖哥的情况大家都知道，单亲家庭小县城打拼出来的，近两年存够了钱买了房子才把妈妈和妹妹接过来，妈妈大半生操劳，五十几岁的年纪已经满头白发，积劳成疾一身的毛病，常年吃药，妹妹刚上大学，他一个人承担家里的所有开支还要还房贷。

　　“我给了，他没要...”吴映小声地说。

　　“你把地址发我，我等下直接去医院。”程澈见吴映这小子平时就挺关心晖哥的，这会儿更是急得不行，又说了一句，“你也别太担心了，把公司的事情弄好。”

　　挂完电话折回房间拿了车钥匙又往楼下跑，韩阿姨听着动静以为是下来吃早餐的，盯着人喊，“你这孩子跑这么快干什么，早餐给你留着呢。”

　　程澈直接奔着大门口去，“我不吃了，公司有点事我得回去趟。”

　　韩阿姨见他自己拿着车钥匙，不放心的跟在身后叮嘱，“你自己开车吗？要小心点啊，手才好的。”

　　程澈不想让人白白担心，换完鞋回过身笑着说，“放心吧没问题，本来也不严重，我之前骗严宁朗的。”像是一个调皮的孩子承认自己耍的一点小聪明，并没有什么不妥，只不过脱口而出的全名还是让两人都怔了一下，韩阿姨有些不解地站在那里，程澈这会儿也不好多解释，只堆着一脸笑，“真没事儿，您就放心吧，我忙完就回来。”

　　虽是担心医院的情况，但一路开车还是很小心，手的严重程度之前的确是夸大了，痛倒也是真的。到了医院停好车又买了两个果篮，吴映发了地址后又给了详细的病房号，所以程澈没再专门打电话给晖哥，自己直接就上去了。

　　到了所在的楼层刚出电梯就看见晖哥坐在旁边拐角旁的座椅上，程澈走到了面前晖哥也没发现，垂着头发呆。程澈轻轻拍了下晖哥，“情况怎么样？”

　　晖哥抬起头，有些吃惊，“老大，你怎么来了？”

　　“吴映给我打的电话。”

　　晖哥起身接过果篮，回过神后引着程澈往里走，“跟他说了暂时别告诉你的，最终结果没出来，不想麻烦大家。”

　　沉稳的性格让这个男人看上去没有太多变化，但泛白的脸色和乌黑的眼圈还是难掩一脸的疲惫感，程澈知道晖哥的性格，宽慰道，“我来看看应该的，倒是你，吴映给你卡你干嘛不要。”

　　两人步子走得很轻，说话声音也压得比较小，快到房门口时晖哥停住，看了看程澈又微微低下一点头沉默了好几秒才开口，“暂时还有，我妈那情况你平时已经帮了我不少忙了，老大，我已经很过意不去了。”

　　晖哥还想说点什么，程澈拍了拍晖哥的肩，“别想太多。”

　　好几年的默契，一个眼神就已经懂得了对方的欲言又止。晖哥看着程澈最终还是没再说什么，点了点头。两人推门进去，妹妹正坐在病床上发呆，见人进来将视线移了过来，看到程澈后挺高兴，“程哥，你怎么来了？”

　　程澈笑着走到床边，“来看看你啊，哟，好久没见，我们的大学生是不是又漂亮了点？”

　　女孩子对于漂亮这个词都没有什么抵抗力，尤其是对于帅哥的夸奖，妹妹笑着挪了挪背后的靠枕往边上移了下给程澈腾地儿坐，示意的拍了拍床，扬着下巴又撒娇似的抱怨，“你也知道我是大学生了，别语气老像是对小孩儿。”

　　“大学生也是小屁孩儿。”程澈笑了下坐在了床尾的位置，又认真的看了一眼床上的人，温声问，“现在感觉还好吧？”

　　话问出口又觉得有些不对，怕这小姑娘有压力，但妹妹倒像是无所谓，摊了下手，瘪了瘪嘴角调侃，“等结果呗，我这个花季少女说不定就得化身与病魔抗争的勇士了。”

　　在里面洗水果的晖哥走出来，冲妹妹瞪了一眼，“别乱说。”

　　“这有什么，听天由命呗。”妹妹说完又收起笑意，目光跟着晖哥游走，等晖哥将水果递到两人这里来之后，才摇了摇头喃喃道，“可怜了我哥了，万一确诊又多了一份负担。”

　　晖哥一手将苹果塞到妹妹嘴里，压着声音训斥，“说了，别乱说。”

　　妹妹咬着苹果赶紧低头含糊着，“好好好，不说不说。”

　　程澈自认不算是什么感性的人，毕竟自己一路苦过来的，那些伤春悲秋的情绪早就被现实掩埋了，可自己苦多了就更见不得身边的人受苦。三十不到，不敢说懂生活懂世事，但是心中温热，总希望每一个认真生活的人都可以被温柔以待，希望身边的人都好。

　　大概是不想大家担心，妹妹脸上一直挂着笑，言语间也都表现得很是轻松，程澈起身走近将手放在妹妹头顶轻轻揉了下，“没事，你说得对，生病没什么。”

　　妹妹点点头表示认同，程澈收回手，表情严肃，“但是，不是听天由命。”

　　小姑娘性格开朗是一回事，那一份与年龄不符的懂事与豁达，看着让欣慰也心疼，可到底是个十几岁的孩子，掩盖得再好，眼底里藏着的惶恐不安还是让人一眼就看得出来。程澈看了眼晖哥之后，又看着妹妹，像是承诺般一字一句的说，“就算结果不好，哥哥们也一定会想办法护着你，不用怕。”

　　小姑娘依旧是微微笑着，只不过眼里闪过了一些别的东西，像是获得了某种安全感，瞬间又化成另一种温柔的坚定，说，“我运气好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