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难消受》邓沁

4、噩梦醒

　　了因走了，我思考事情的前因后果，虽然穿越回家的路很漫长，但是弄清楚真夕岚生死是关系到眼下处境的大事。而事情的真相，恐怕只有到鸡鸣寺实地探查。
　　我找了个机会和苍雪一起来到鸡鸣寺，在苍雪指点下，偷偷来到了因的斋舍门前。屋子反锁了，我又不好去问总管和尚拿钥匙。
　　此时已届傍晚，天边淡紫色的晚霞缓缓隐逝，僧人们下了晚课陆续回到自己房中，院子里人迹罕至静谧安恬，屋旁两株高大的乌桕树粗壮的枝丫伸到了房顶上，撑起一片浓荫。
　　我灵机一动，噌噌噌地爬上了树。苍雪急得在下面叫：“小姐，使不得。小姐，快下来，要是跌下来可怎么办！”我叫她住嘴，自己顺着树枝爬上屋顶，揭开几片瓦后窥清屋里的情况后，准备从屋顶梁檩的空隙间挤进去，落到床帐顶上，再爬下去。
　　屋子不大，桌椅、书架摆放整齐，床边有一尊等人高的陶制佛像。这个了因也奇怪，房间里放这么大一尊佛像。
　　我找准床上方的位置，揭掉瓦片，挤进身子，“3，2，1，跳！”
　　不好！方向失控！我的身子擦着床顶边沿而下，砰的一声撞倒了佛像，自己也倒在地上。
　　哎呦，疼啊，抬抬左腿，抬抬右腿，还好没骨折，不过关节处的皮肉肯定擦破了。
　　一看佛像，闯祸了，佛像摔碎了，露出陶胚里面的内胆。等等，这内胆是——真人，确切的说，是一具尸体！这这这——
　　屋里光线昏暗，我哆嗦着去开了扇窗，看清楚了破碎的佛像和里面的尸体。尸体有轻微腐烂，散发出一种怪异的气味，熏得我恶心欲吐。最可怕的是那张脸，其实这是张非常美丽的脸孔，虽然已失去生机，仍散溢着空谷幽兰般的优雅气质。可怕的是，那张脸竟长得和我一模一样，莫说脸庞、五官，连鼻左侧那颗褐色的痣都不差一分一厘。
　　我急忙在窗户边叫苍雪来看。等苍雪过来时，那具尸体已诡异地迅速腐化成一滩尸水，此情此景，比让我的灵魂看见自己的身体推进焚化炉烧成骨灰还要惊心动魄。
　　苍天啊！了因果然是个货真价实的歹人！我忽然醒悟了，从前在梦中反复出现的白衣女子就是这被封在佛像里的尸体——真正的耶律夕岚。
　　了因若知道我已窥知了他的大秘密，一定不会放过我的。
　　我哆嗦着从窗子爬出去，走出鸡鸣寺就吐了。苍雪问我究竟看见什么了，我嘱咐她今天的事谁也别说，让我好好静一静。回到家，我点亮了屋里所有的灯，蜷在被窝里瑟瑟发抖，突然一阵邪风吹灭了烛火，一个白衣长发的女子慢慢靠近，她的心脏汩汩地往外流着鲜血，口中喊着：“你快走！你快走！你会死的！”忽而另一个白衣人把她一把推开，朝我越逼越近，血淋淋的手上长长的指甲像蜿蜒盘亘的枯枝……
　　我猛地惊醒，我若不赶快采取行动，噩梦恐怕就要成真了。
　　次日一早，我给父母请安完毕，凑在父母膝前小声说：“爹爹，母亲，我有事要说，请屏退下人。”
　　耶律夫人依言而行，抚摸着我的头发说：“什么事这般神秘？”
　　我啪得跪下，一口气说出：“爹爹，母亲，我有罪。我不是你们的女儿夕岚，我是假冒的，真正的夕岚已经惨遭了因那个坏和尚的毒手。了因杀人后在尸体外糊上陶土做成了一个佛像，所以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别人根本找不到。呃，母亲，你怎么了……”
　　耶律夫人晕厥过去，耶律老爷连忙扶住她的身子，掐人中宽领口。片刻后夫人醒转过来，和丈夫对视了一眼，抱住了我，低低抽泣道：“乖女儿，你犯糊涂的毛病要什么时候才好呢，快说瞎话了啊。”
　　他们不相信我的话！
　　“我说的句句属实，不信二老可以带人到鸡鸣寺搜查，那藏尸体的佛像昨日被我打破，尸体大概是浸过特制的药水，遇风就腐化了，不过遗迹还在。爹爹，噢不，平章大人您要赶快派人把了因抓起来，不要叫他跑掉了。”
　　“岚儿，你看你，整天都在想什么呢。”耶律大人完全和夫人一个调子，竭力安慰了我一番，叫来苍雪押着我回到房里，我的话他们是半点都没当真。夕岚她爸妈真的这么笨，连朝夕相处的女儿都认不出来，还是另有隐情？我早就觉得二老一直以来的表情有些古怪，仔细想想，府里人也不是没在背后说我醒来后有异的话。莫非二老有着说不出口的苦衷，还是在行缓兵之计，此刻已经兵分两路去抓了因，搜查证据了，就等人赃俱获，然后拿我一同治罪。不会这么阴险吧。
　　究竟该怎么办？怎么办？我不能这么坐以待毙，我要到杭州找了因当面对质，一切调查清楚，便能还我清白。主意已定，我悄悄收拾行装，溜出了平章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