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难消受》邓沁

3、白衣人

　　转眼又过了十几天，耶律府上上下下的人都混熟了，居然没人对夕岚的真假表示怀疑。蒙古语学习也大有进展，可以说简单的日常对话了。我一直想向了因问夕岚的事，却没有机会。
　　转眼到了中秋，达鲁花赤家的小姐宁宁邀我同游栖霞山。南京有句老话“春牛首，秋栖霞”。中秋时节，栖霞山上枫叶红得如火如荼云蒸霞蔚，南朝时留下的摩崖石刻分散其间。
　　宁宁居然还叫了了因。我顾不得避嫌，抓住个机会低声质问他：“不要装了，你知道我不是夕岚。”
　　了因略迟疑道：“你醒过来后的确变得和从前有些不同，可是为什么开始怀疑自己。”
　　我说：“你做的事你自己清楚。最后问你一遍，夕岚在哪里？”
　　“明天我再多叫几位名医给你瞧瞧病。”
　　“少装蒜，你支支吾吾的，莫非真的夕岚被你弄死了。”
　　“你明明好好的，怎么会有如此离奇的想法。”
　　“你不承认也罢。我不是夕岚，也不想扮演这个角色，回去我就到耶律老爷那里把一切坦白。”
　　“你以为谁会相信？”
　　“你说什么？谁会相信？哈哈，你终于承认，知道我不是夕岚了。”
　　“我什么也没说过。”
　　“你——”
　　碰到脸皮这么厚的人，我真的要气死了。说话间已过了唐高宗立的“明征君御碑”，到了栖霞寺。我回头一看，我们离别的人很远了，蓦的心生恐惧之意，还好近处有三个男子聚在栖霞寺墙壁边，其中一名白衣人正往墙上提写诗句。我连忙朝他跑过去假装看热闹。白衣人见一个女子兴冲冲地看着自己，转过身问道：“小姐有何指教？”
　　“哪里敢谈指教，公子你的字写得真好，请继续。”我躲在一旁等宁宁她们过来。白衣人的字倒真是不错，娟秀妩媚，流丽潇洒，颇有二王精髓。片刻他写完了，题跋写道“至元二十三年中秋吴兴赵孟頫题”。
　　什么什么，我没看错吧。难道眼前之人就是元朝最著名的书画家赵孟頫？
　　老赵的一幅《元人射猎图》在04上海拍卖会上卖了1200万元，另一幅四米长的《归去来辞》在01年卖了620万。我幼习书画，虽然如今一事无成，一双眼睛是识货的，连忙说：“子昂兄，在下久仰兄台大名，今日得见真是三生有幸。”
　　赵孟頫此时的名声还仅限于湖州乡里，见我一个素未平生的女子竟然知道他的字，顿时受宠若惊，道：“赵某不过一介布衣，得小姐如此褒奖，愧不敢当。”
　　“唉呀，子昂兄过谦了。我身居闺中，也多有听闻兄台的才名。我略通冰鉴之术，今日观兄台之相，兄台是有后福之人，将来必能入选翰林，名扬天下。”
　　我继续说：“元朝皇帝已派遣御史南下寻访江南名士。家父现任江淮平章，最喜欢结交兄台这样的名士，子昂兄可以到我家登门拜访，家父必会推荐兄台的。子昂兄能否赠我一幅字画留作纪念。”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果然老赵听了大为受用，道：“应该应该，只是眼下没有纸张，不如我回客栈仔细写几幅好的，他日拜访平章府时给小姐送去。”
　　等你登门拜访还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的事。我灵机一动，潇洒地脱下外面的白罗裙，说：“子昂兄，不妨就在这件衣服上写一幅吧。”
　　赵孟頫一楞，随即在罗裙上写了一幅《兰亭序》。宁宁她们过来了，看见我穿着写满书法的罗裙，大为诧异。了因则闷着头不说话。我问他：“你吃醋？”
　　了因轻蔑一笑道：“你好自为之。我后天要去杭州一趟，快则十几天慢则两个月回来。”
　　“你要畏罪潜逃？”
　　“随你怎么说，你若不放心，不妨跟我一起去。”
　　“我可没兴趣。”
　　回家后，正赶上中秋夜宴。
　　园子里，精致糕点和美酒摆了满满三桌，家中父慈子孝人人开开心心。
　　我展示了我的书法罗裙，当即艳惊四座，我乘机向耶律大人推荐赵孟頫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