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为奴》薛知酒

1、美人

　　泛海之中，星光微点，却有美人，清艳四方。
　　这是京城人人口中流传的阮乐晞。
　　*
　　京城五月的天儿，燥热的慌。
　　辰时刚过，宫里来的福公公一脚踏进了阮府的大门。
　　阮府上下接旨，阮乐晞则戴着面纱跪在最后面。
　　福公公顶着个笑眯眯的脸言道：“传陛下口谕，陛下五十大寿将至，此次又恰好赶上三年一度的云隐寺祈福，望阮家姑娘能随着众多官家女子一同前往。”
　　福公公传完话还不忘提醒一句：“陛下对阮姑娘很是好奇，不仅如此，但凡此次随行的，都很期待，杂家的话点到为止，不用送了。”
　　阮睦年“哎”了声，目送人走远了，慢悠悠的走到闺女面前，“晞晞，你如何想的？”
　　“福公公算得上皇帝身边最为亲近的公公，如今他来传旨，昭远帝这是非要见我不可了。”阮乐晞脱下面纱淡淡言语，不甚在意。
　　阮睦年不再多问，话锋一转，“晞晞，爹这次定是跟你去不了了，你也知道啊，你娘那边忙不开，我得去……”
　　阮乐晞被亲生父母联合放鸽子的事儿还少吗，听见如此熟悉的台词，直接对阮睦年翻了个白眼走了，果真，摊上个这般只顾自己夫妻恩爱的爹娘也是没谁了，不过还好，最起码兄长还是很靠谱的，加上家规松散，她同京中大多大家闺秀比起来更自由，由于性格外向，爱展现自己，继而闯出一片天地，要不然也不会有如今的名声。
　　阮乐晞回到闺房，唤来婢女，“鹊儿，帮我去收拾一下行李。”
　　鹊儿闻声赶来，好奇嘟囔问：“姑娘，您不打算在家中多住些日子？”
　　“当然不是，只是寻思先收拾好了，届时懒得再收拾了。”
　　说着自己也收拾起来，干净利落。
　　“对了，兄长何时回来，可有信？”她停下手中的活儿，略有所思地问鹊儿。
　　鹊儿想了想，摇摇头：“并无信件传来，鹊儿也不知公子何时回来。”
　　阮乐晞扶额轻叹。
　　鹊儿不解，“姑娘可是在为云隐寺祈福的事儿叹气？”
　　“并不。”
　　“那姑娘是因为什么？”
　　她一只手倚在梳妆台的桌案上，“我也不知，总觉着心里隐隐不踏实。”
　　云隐寺祈福，官家女子都需前往，陛下定要带皇后及已到婚配年纪的皇子世子去，她将身子转到铜镜前，摆正姿态，铜镜里倒映出她的容貌，即使不施粉黛，也掩盖不住绝美的容貌，尤其是这一双桃花眼，仿佛眼中有万般星辰。
　　良久，她从妆奁的暗格里拿出一陈旧的木匣，上面的漆已然快掉没了。
　　鹊儿皱眉疑惑，“姑娘，您这木匣早该换了，为何还留着？”
　　“因为里面的东西很重要，一时我也寻不到与之相配的木匣，戌时初你且去临溪阁给白姐姐传个话，问问她那边端午之日作何安排，我好着手准备。”
　　鹊儿点点头，“那姑娘还有无其他事要吩咐鹊儿的？”
　　她盯着木匣，“嗯，暂且无事了，你回去休息吧，且记得去传话。”
　　鹊儿领命离开。
　　等人走后，她打开木匣，里面放着半块玉佩，不过跟木匣比起来，玉佩倒显得干净透澈。
　　她自己没多看几眼便立马将半块玉佩收好，放回。
　　……
　　戌时。
　　京城万家灯火通明。
　　临溪阁坐落在城中的繁华地带。
　　此处算是京城最大的乐坊了，这会儿客人正是来得居多的时候，白清颜在门口招呼客人，忙得不可开交。
　　鹊儿挤在人群中眼瞅了半晌才发现白清颜，赶忙上前说明来此原委，“白姑娘，我家姑娘想问端午那日作何安排，姑娘好准备。”
　　可街上门口人多，人声交杂在一块，导致白清颜有些听不清鹊儿说的话，高声询问：“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你家姑娘咋了？”
　　鹊儿也随即大声，“我家姑娘想知道端午那日有何安排，姑娘好准备！”
　　这次听得真切了，白清颜站在门口一侧手拿团扇给自己扇着风，细细琢磨，待手上不扇风了，脑子里也便想好了，冲着鹊儿喜笑颜开，“嗐呀，我想到一好点子，平时你家姑娘是从不露脸的，此次让你家姑娘露个脸或是换个再薄点的面纱，吊足客人的胃口即可，至于你家姑娘照旧还是换个新表演，全看你家姑娘的意思，主题定是要与端午相关的，你可明白了？”
　　说完，白清颜仿佛被定住了一般，直勾勾地对着鹊儿微笑，静等待鹊儿的回答。
　　鹊儿似乎有点害怕被人这么盯着，怔了怔，“明白了，多谢白姑娘，鹊儿告辞，就不再打扰白姑娘忙了。”
　　她一溜烟就赶紧跑回去，白清颜看得一愣一愣的，摸不清头脑，喃喃道：“咋跑那么快，我有话没说完呢，嘶。”
　　忽有客人来找，白清颜转头继续忙去了。
　　忙活了一阵子，终是可以休息一会儿，再回想刚才没想完的事儿，可，怎么也想不起来了，于是乎，管他的，睡觉要紧。
　　……
　　鹊儿的脚程也快，倒也赶上了晚膳。
　　阮乐晞边吃边听鹊儿讲完了白清颜的原话。
　　“姑娘，您看？”
　　“既然她都那么说了，咱就那么做，至于节目明日未时三刻随我去趟红袖坊，将我的衣裳取回来再着手准备。”
　　“姑娘，衣裳明日怕是取不了，她们的工期是半个月，可您五日前才去定制的，怎么着也得再过上个五六日才行。”
　　阮乐晞怎么也不敢相信，甚至有点惊讶于自己的记忆，心里突然没了底，反复跟鹊儿确认，“真的？”
　　鹊儿极力认真的点头，摆出一副请姑娘不要再问了，再问都是一样的结果。
　　她万万没想到有朝一日自己竟败在了自己的记忆之下，无奈轻笑，“得了，就从衣橱里随意挑一件吧，明日过了辰时再来叫我，我想多睡会儿，厨房我让人给你留了些晚膳，我早些时候叫马婶儿去热了，眼下也该好了，趁热吃，然后再睡个好觉。”
　　话毕，鹊儿识趣地关上门，自己奔厨房去。
　　阮乐晞倚坐在床边，从枕头底下拿出一个上好的短萧，摆弄起来。
　　许久，她的房间里传出断断续续地萧声，如沐春风。
　　……
　　夜深，萧声一直吹到接近子时，而有两人亦在大街上行走，与黑夜显得极其违和，一前一后，都是身穿玄色锦衣，头戴斗笠，面带黑纱，唯一的区别，后者有佩剑，而前者仿佛什么武器也没有。
　　路过阮府时，听见萧声，前者停下脚步站在原地顿了顿。
　　后者不明所以，当是有人发现他们，瞬间紧握佩剑，低声凑到前者身旁耳语，“公子，可是有人发现我们？”
　　前者往后一步用力踢了一脚后者，“干嘛呢，都说了不要离我这么近，咱们是秘密进京，怎会有人知道咱们的行踪，你是傻不。”
　　后者瞬间捂住自己被踢的地方，好气不气，“公子，不是属下说您，您好端端的，走到这儿不走了，可不得让属下起疑心吗，况且，过两日就可顺理成章的进京了，提前回来被人瞧见，若是，若是再告到陛下那里，咱们都吃不了兜着走，说不定还要连累他们，公子，要不咱们回去吧。”
　　前者做出极度嫌弃的表情，不耐烦的冒出一个字，“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