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悠萧魂》宫野Chiyuki

99、死里逃生

　　兔走乌飞，伴随着允文和尘儿的朗朗读书声和玩耍嬉闹声，三年的时光悠悠而逝。看着两个孩子单纯可爱的笑脸，季若芸安心了，她知道她所信任的这个孩子一定会把她的尘儿带离秦府那罪恶的泥潭。
　　允文恪守着承诺，没有让尘儿知道季若芸的视死如归。
　　他无时无刻不在祈求着上苍的垂怜，希望老天爷开开眼，救救这位伟大的母亲。他不想再经历一次失去亲人的痛苦，也不想让尘儿去经受这样的打击。与此同时，他也凭借自己的聪明伶俐成功地敷衍着众人，谁也没有对他经常在湖边待很久这件事情起过疑心，因为在众人眼里，他就是这样一个心智过早成熟的孩子。
　　九月，秋高而气爽，一个风和日丽的日子，季若芸和尘儿却没有准时赴约，允文在湖边整整等了一个时辰，仍然未见母女二人的踪影，不祥的感觉笼罩在允文心头挥之不去，可他却心存侥幸地情愿相信只是因为芸姨或者尘儿身体不适，所以才没有准时赴约。
　　可是，第二天，第三天，她们仍旧没有出现，可秦府那里似乎也没有什么异常的动静。然而允文坐不住了，他知道真的大事不妙了，于是在一个天气突然转阴的日子里悄悄地来到了秦府附近，躲在一个偏僻的角落里观察着。
　　风平浪静，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允文守了两个时辰也没有什么收获，心急如焚。就在他准备着找机会混进秦府的时候，一个下人扛着个麻袋，偷偷摸摸地从角门里出来，看看四下无人，便赶紧转入一条僻静小巷，匆匆忙忙地走了。允文看得清楚，知道此人大有问题，便悄悄地跟上了他。
　　那人一边走，一边不时地左顾右盼，一副做贼心虚的样子。允文尾随着他，走到了西湖边一个平时很少有人注意的偏僻角落，躲在不远处的一棵大柳树后面，伺机行动。
　　只见那人扛着麻袋走到了湖边，紧张地看了看四周，便准备将麻袋抛进湖里。可就在麻袋即将脱离他的掌控的时候，他不知为何突然震了一下，赶紧又将麻袋紧紧抱住，退到一旁的树下。他将麻袋放在地上，抖抖索索地解开了系着袋口的麻绳，把袋口拉开一些，里面赫然露出一张苍白的小脸。
　　尘儿！！
　　允文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儿，继而又猛地一沉——芸姨！！
　　允文拳头不自主地颤抖着，愤怒和悲痛一齐涌上心头，他正准备冲上前去，却听见那人声音颤抖着，无比紧张地对躺在麻袋里的尘儿说道：“姑娘……没想到你竟然这么命大，二奶奶的药毒死了太太，却没有毒死你……大概，是阎王老爷也知道太太死得冤，不忍心让姑娘也冤死，所以才开了恩放你还阳来的……”
　　听到说尘儿没死，允文暗自松了口气，但是芸姨……
　　就在这时，恰巧一阵阴风吹过，那人吓得跳了起来，也不看看四周情形就胡乱下拜，捣蒜似地磕着头，嘴里嚷嚷着：“太太……太太……求求你放过小的！小的上有六旬老母，下有七岁孩儿，小的拿秦府的钱，替秦府做事，不是真心要害姑娘啊！”
　　芸姨果真不在了……允文的眼泪早已泛滥，握紧的拳头不停地捶着身旁的大树，连被粗糙的树皮划破了手也浑然未觉。他应该早一点去秦府找尘儿的，可是他竟然……
　　阴风未止，风吹过树梢的声音竟也有些阴惨惨的，只听那人又说道：“太太……小的真的不是有心要害死姑娘，是受二奶奶指使，要把姑娘的尸体抛进西湖，却没想到姑娘还活着……太太，冤有头债有主，小的从没杀过人，您在阎王老爷那里就放小的一马吧！小的也是个有儿有女的人，要把姑娘扔进湖里，实在下不了手，可也没有什么其他的办法，要是给二奶奶知道姑娘还活着，小的也只有死路一条啊！就让姑娘听凭老天爷的安排吧，小的把姑娘放在这里，若是有人把她捡了去，留得一命，那是她命大；若是她自己滚落湖里，就是她福薄，怪不得小的了——太太你要是在天有灵，就保佑姑娘吧！”
　　那人说完便战战兢兢地起身，把尘儿挪了个地方，然后离开，没走两步又跑回来，又把尘儿挪到另一边。就这样反反复复几次，他终于把尘儿挪到一个自认为可以的位置，然后才警戒地看了看四周，头也不回地匆匆忙忙跑了。
　　直到再也看不见他身影，允文才赶忙从大树后面走了出来，冲到尘儿身边将她抱起来，探探她的鼻息，确定她确实还活着，然后拍拍她的脸颊，轻轻唤着：“尘儿……尘儿！醒醒！”
　　尘儿没有反应，仍旧昏睡着，允文蓦然想起刚才那个下人说的话——尘儿中毒了！
　　允文心下一凉，赶紧把尘儿从麻袋里抱了出来，然后将麻袋卷起，用那根麻绳捆上，抛进了湖里。看看四周，确定已经没有什么尚需要清除的痕迹以后，允文才赶紧将尘儿娇小瘦弱的身子抱了起来，也不敢耽搁，急急忙忙地便往书院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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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书院的众人看着个子瘦小的允文抱着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急匆匆跑回自己的住处，都不禁讶异，赶紧叫来了古先生。
　　允文把昏睡不醒的尘儿放在自己的床上，给她盖好被子，正要出门，古先生便来了，书院里的一票人也都跟了进来。
　　“先生。”见到院长，允文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
　　“允文，这是怎么回事？这孩子是谁？”古先生开门见山地问道。
　　“先生，学生现在来不及细说，”允文着急着要去给尘儿请大夫，便央求道，“稍后再向您解释，可以吗？”
　　见躺在床上的女孩气色异常糟糕，古先生便问道：“需要请大夫吗？”
　　“是。”允文点了点头。
　　“张明，”古先生吩咐站在旁边的一个学生，“你去请孟大夫来给这位小姑娘诊视诊视吧！”
　　“是！”名唤张明的学生应了一声便赶紧去了。
　　“谢谢先生。”允文由衷地道了声谢。
　　“好了，咱们先出去，等孟大夫来给小姑娘诊视之后再说吧！”古先生说罢便将众人带离了允文的房间。
　　允文坐在床边，握着尘儿冰冷的小手，又忍不住掉下泪来。
　　片刻之后，孟大夫匆匆赶来，立刻给尘儿诊视，可仔细诊视过一番之后，孟大夫却一直紧锁眉头，似乎有什么事情百思不得其解。好一会儿，他才满腹狐疑地问允文：“小允文，这小姑娘之前吃过什么东西？”
　　“我不知道。”允文摇了摇头。
　　“孟兄，可是有什么不对？”古先生问道。
　　“不瞒你说，小姑娘脉象有些混乱，似是有中毒的迹象，可是又好像没有什么大碍，只是染了点风寒，”孟大夫摇摇头，“老夫行医几十年，还从未见过这样奇怪的病人。现下只能是先给她开一服治风寒的药，等她身子养好一些再说了。”
　　孟大夫写了方子，古先生便又派一个学生送他回去，顺道去药铺抓药。
　　“允文，”古先生在椅子上坐了下来，“现在，可以告诉先生了吧？”
　　“是，”允文拱拱手，“其实……她是允文的远房表妹，姓苏，名叫‘离尘’。允文跟着爹爹来杭州之前，尘儿刚刚出世，名字是爹爹取的。娘亲在世时，便和芸姨说好了，芸姨日后若是生了女儿，便给乔家当儿媳。”
　　“所以……”古先生看看这两个孩子，“这孩子就是跟你指腹为婚的未婚妻了？”
　　“嗯。”允文的脸微微泛红，众人都笑着跟允文闹起来。
　　古先生摆摆手，让众人安静下来，又接着盘问：“那她又怎么会到杭州来呢？”
　　“前一阵子，老家有个远亲到杭州来找允文，刚好就在湖边遇上了。他说，姨夫前几年就过世了，不久前芸姨也不在了，只剩下尘儿孤零零的一个人，那些亲戚们都不愿抚养她，因为允文在杭州，况且是指腹为婚的，他们就决定把尘儿送到杭州来。”
　　“真是荒唐，”古先生叹了口气，“这都是些什么亲戚！就算你与她指腹为婚，也只是个孩子啊……”
　　“先生，允文不会嫌尘儿累赘，相反有个人做伴也好。只是书院里就只有李大娘是女的，尘儿来了肯定多有不便，这允文都知道，所以才一直没有敢告诉先生……”允文低下头道。
　　“你这孩子……”古先生摇了摇头，“罢了，既然都来了，总不能再赶她走，先生答应你，就把她留在书院吧！”
　　“谢谢先生！”
　　“可你也只是个孩子啊……”古先生又忍不住长叹，“连你自己都常常饥一顿饱一顿，以后多个人不是更难了吗？”
　　“没关系，再辛苦允文也不怕。”
　　看着站在自己面前这个个子还没长开、眼神却坚毅无比的孩子，古先生满怀感慨，太多的艰辛，已经让这个孩子过早地成熟了，只是他那瘦弱的肩膀，又怎能扛起这千钧的重担？
　　长长叹了口气，古先生站起身来，拍拍允文的头，便带着学生们走了。
　　关上屋门，允文走到床边，摸摸尘儿依旧苍白的小脸：“尘儿不怕，芸姨不在了，涵哥哥照顾你——一辈子都照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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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整天，尘儿都没有醒，允文喂她吃了药，又给她喝了一些粥，便一直安静地守在她身边。
　　傍晚时分，狂风大作，乌云黑压压的像要从天上掉下来。深秋的天气，却突然雷鸣电闪，雨肆无忌惮地下了起来，带来一股原本属于严冬的寒意。
　　油灯的火焰将熄未熄，趴在床边睡着了的允文突然从睡梦中惊醒，借着微弱的灯光，看看尘儿依旧未醒，心里难免有些着急，却一点办法都没有。深深地叹了口气，他剪剪灯花，燃起三炷香，在书桌前铺纸研磨，为季若芸写下一篇祭文，声泪俱下地颂了三遍，然后烧了。
　　“娘！！”尘儿突然撕心裂肺地大叫一声，允文吓了一跳，赶紧跑回床边去看她，她却并未醒转。
　　“尘儿……”允文心疼地紧紧握住她冰冷的小手，“有朝一日，涵哥哥一定会为芸姨报仇的，一定会……”
　　芸姨，您放心，允文绝对不会忘记您三年来的谆谆教诲，绝对不会辜负您的信任和期望，允文会让尘儿好好活下去、快快乐乐地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