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悠萧魂》宫野Chiyuki

77、鱼啊，鱼

　　“你也知道，那时，因为一桩我并不情愿的婚事，我的情绪正是最为低落的时候，甚至觉得整个世界都是一片可怖的黑暗，我看不到自己的未来在哪里……”子青把她安顿好，才在她身边躺下，把两手枕在脑后，“就是在那样的境况下，梦见这样一个女孩，单纯，干净，就像一道照进地狱里的光，对我来说，就是一种救赎啊！虽然现在回头想想，会觉得那时的自己矫情至极，可是又觉得，这或许也是宿命中的必由之路吧！
　　“我沦陷到无力自拔的地步，因为她，我想要离开越州的愿望开始变得真实而强烈，可以说，那几年我也全是靠这个梦支撑着。我决定云游天下，我希望能在茫茫人海中找寻到那个女孩。其实，我根本不知道这个世界上是否真的有这样一个女孩，那是我第一次根本没有把握却仍旧坚定不移地去做一件事情，如果不是那晚被追杀然后又中了毒，我大概也不会那么快想到要去洛阳找剑府六侠，更不会那么快就遇到你。”
　　雪儿一直听着，没有插半句嘴，许久之后，轻轻叹了口气：“可是，你确定我就是你一直寻觅的她吗？万一，我和她只是长得像呢？”
　　“也许，她是你，又不是你。”
　　“不懂。”她摇摇头。
　　子青侧过身去，伸手抚着她的脸颊：“说她是你，因为她确实是你的一部分——准确地说，是你的意识的一部分；说她不是你，是因为她与你多少有些不同，她知道很多你所不知道的事情，也背负了很多你所不知道的东西。她是在你离开天庭的时候，你所有最强烈的意念在连你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情况下造出的元灵——嗯，其实‘元灵’这个称谓也不过是我凭空臆造的，只是没想到她就这样欣然接受了。她一直都跟随着你，沉睡在你意识的深处，直到你遇到神仙那天才苏醒过来。因为她原本就是你的意念，所以为了玉箫，为了她所背负的使命，她找到了我，进入了我的梦境。”
　　“就算这样，终究是不同啊。”她闷闷地开口，心里有些难受，却说不出来。
　　“曾经，我也很迷茫，”子青温柔地摸摸她的头，“她在你的意识深处独立成长，有她自己的思想。我也曾跟她说，不知道自己爱的究竟是谁，是真实的雪儿，还是没有实体的元灵。可她说，元灵原本就是为了应付雪儿在下界可能遭遇到的一些不好的状况而生的，是从雪儿的心里衍生出来的，终有一天，会与雪儿真正融合为一体，所以你——还有我，根本不需要介怀。”
　　“有没有办法可以给她造一个实体……”
　　“你想让我享齐人之福吗？”子青吻吻她的额头，笑道。
　　“我不想！！”她突然哭了，紧紧地抱住他，“可是……我觉得对她不公平……”
　　“雪儿，”子青轻轻抚着她的后背安慰她，“你要知道，她之所以会出现，不是为了我，而是因为你。她不是你身体里的另一个灵魂，并不直接依附于你的实体，而是依附于你的意识，只不过暂时潜藏在你意识的最深处，让你感受不到她的存在。如果你把她从你的心里剥离出来，她也就不可能存在了。还记得龙珠显灵的事情吗？当时，你急火攻心昏过去后，她便出现了，释放了被你封印在她那里的法力，召唤出龙珠的力量，救了我一命，如果没有你那样强烈的愿望，她就算有法力，也不可能释放。”
　　“那她现在为什么不出来了？我希望她出来……”她抽噎着说道。
　　“那是因为，她需要应付的状况都已经应付完了，剩下的都是我的任务，所以她又继续沉睡了，有朝一日时机成熟了，我会将她唤醒，她也会彻底地跟你融为一体。”
　　“就这样……真的可以吗？”她泪眼迷蒙地抬起头来，可怜巴巴地看着他。
　　“本来就只是这样而已。”低头吻去她脸颊上的泪珠，子青笑笑，“真是的，本是为了送你件生辰礼物哄你高兴的，倒把你惹哭了。”
　　“那我可以认为风哥自始至终都只爱我一个人吗？”她可怜兮兮地问道。
　　“傻瓜，世界上本来就只有一个雪儿，风哥自始至终都只爱天地间独一无二的雪儿。”
　　“风哥……”她破涕为笑，紧紧地偎依在他怀里。
　　“好了，乖乖，”子青拍拍她的头，“睡吧，明天风哥带你去吃越州的小吃。”
　　“可是我更想要你亲手做给我吃。”
　　“这样吗？”子青失笑，“好吧！不过明天家里这些人要是看到大少爷亲自下厨房，恐怕会被吓到的。”
　　“你多去几次他们就习惯了，”雪儿笑道，“比如再炖个鱼汤什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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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乖乖，今天想去哪里玩？”吃完早餐，牵着雪儿在院子里散步，子青随口问道。
　　“嗯……”雪儿歪着头想想，“鉴湖去过了，兰亭去过了，天姥山也去过了，连青瓷官窑都去过了——说起来，回来都快三个月了，你一有空就带着我到处去游览散心，我是开心了，可你都没有好好休息呢！”
　　子青失笑：“你比凌儿乖多了，所以这是奖励。”
　　“我是很乖啊，”她笑眯眯地点点头，然后又指指肚子，“可是里面那个好像很待不住的样子。”
　　“他又在里面闹腾了？”子青把手放在她微微隆起的腹部，明显地感觉到里面那个不安分的小家伙的动作，便忍不住笑了起来，“这小鬼，还这么早，就动得这么明显，八成是个调皮蛋。”
　　“如果是女儿，你会喜欢吗？”她抬起头问道。
　　子青失笑：“傻瓜，怎么会不喜欢？就算不看老天爷的面子，我也得看你的面子吧？”
　　“风哥，我和凌儿老早就说好了，如果我们家这个也是女孩儿，就叫她‘小雪’。”
　　“你们俩倒会省事。”子青笑着摇摇头。
　　雪儿笑道：“凌儿说了，如果这个也是个小调皮，那就是‘雪上加霜’了。”
　　“雪上加霜……”子青忍不住大笑，“那以后要是你们俩一人再生一个儿子，岂不是要叫‘火上浇油’？”
　　“大概是吧……”雪儿也笑了起来，“蓁儿和小霜都一岁了，大概会叫爹娘了吧？”
　　“依着小霜那调皮劲儿，说不定已经满院子跑了。”子青笑着摇摇头。
　　“好想大家呢！”抬头看看天，雪儿突然有些难过。
　　“他们大家也都很想我们呢，”子青温柔地拥着她，“不过我一直没有告诉他们关于这个小家伙的事，年底他们来了，肯定会吓一大跳。”
　　“你都没有告诉他们？”
　　子青笑笑：“不然呢？他们要是知道了，肯定就把什么事情都丢在一边直接跑到越州来看你了。”
　　“也是，”雪儿笑着点点头，“凌儿肯定是第一个冲来的。下次送信回洛阳，我也给大家写封家书吧，不过我也不会把这个秘密告诉他们的。”
　　“所以啊，我一定要把你照顾得好好的，把宝宝也照顾得好好的，免得凌儿一到越州就跟我算账。”
　　“风哥，照你说的，我们的宝宝也是个仙胎吧？可是为什么我没有像凌儿一样变得怪怪的呢？”
　　“唔……这个么……也许是因为你的法力原本就很高深，这小鬼也不好意思班门弄斧吧。”子青笑道。
　　“要这么说，我倒觉得是你把他给镇住了，”雪儿脸上漾起甜甜的笑，“自从他会在我肚子里面动了以后，你就每天晚上都要趴在我肚子上跟他说‘不许捣蛋’，他大概也挺怕你的吧？”
　　子青笑着摸摸下巴：“乖乖，你觉得我是那种会让人害怕的人吗？”
　　“我不觉得啊，”雪儿摇摇头，“可是你本来就是个不怒而威、不罚而畏、不战而屈人之兵的人——你身上的那种震慑力是与生俱来的。”
　　“咱们好像又扯远了呢，”子青笑笑，“好吧，既然乖乖心疼风哥不准备出去玩，那就在家玩吧！”
　　“我想喝鱼汤。”
　　“那我还得先去给你抓鱼。”
　　“真的去吗？”
　　“那当然，”子青点点头，“这是我答应你和宝宝的，我要宝宝以后做一个诚实守信的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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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宫府的后门外，是条清澈的小河，河水有一人多深，天气好的时候，府里的仆妇常到这里洗衣。
　　“风哥，真的抓得到鱼吗？”雪儿坐在岸边，抬头看着正在脱外衣的子青，一边问，悬空的两脚一边不停地乱晃。在她身旁放着一只带盖子的木桶。
　　“那当然，”子青笑着点点头，“我多抓几条，放在大水缸里养着，能让你吃好几顿的。”
　　“会不会着凉？现在都已经九月了，天气凉了呢。”她怀里抱着子青刚脱下来的衣服，问道。
　　“你看我像是动不动就生病的人吗？”子青上身□□，露着结实的肌肉，下身穿着白色绸裤，活动着筋骨，准备下水。
　　他看起来像个文弱书生，但毕竟从小就练了一身好武艺，身材不能说是“魁梧”，但还是很“有料”的。
　　“那你小心哦！”
　　“你好好坐着，别掉水里去了。”子青弯下腰拍拍她的头。
　　“嗯！”雪儿一副乖宝宝样地使劲点了点头。
　　子青笑笑，纵身一跃，划一道优美的弧线，没入河水中。
　　河水很清，雪儿坐在岸边，能看到他那在水里也矫健得跟在陆上一般无二的身姿。她睁着又圆又亮的大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子青，漾起一脸甜蜜的笑。
　　风哥就是风哥，他的优雅与生俱来，就连游泳的姿势也好看得不得了！
　　“在笑什么？”子青从水里冒出来，笑着问道。
　　“不告诉你。”
　　“自己小心点儿。”子青叮咛着，深深吸一口气，又潜入水中。
　　从小在江南水乡长大，子青的水性真不是一般的好，雪儿坐在岸边看着他，只顾自己乐着，一次又一次地接过他手里的鱼放进木桶，全然没有察觉时间的流逝，等她回过味来，大木桶里已经装了七八条鲫鱼，子青也上了岸。
　　挂在他肌肤上的水珠在阳光的照耀下闪着点点金光，下身的白色绸裤也几近透明。雪儿抬头看着他，笑道：“风哥，我觉得你好像比鱼更好吃哦！”
　　“那你准备把我也炖了？”子青失笑，拿了衣服穿上。
　　“那我可得想想划不划算。”
　　子青笑着拍拍她的头，把她抱离岸边。
　　“今晚的鱼汤一定是天底下最好吃的！”她亲亲他的脸颊，笑道。
　　“那我们的宝宝一定会是天底下最幸福的小孩呢！”
　　“嗯！因为他有一个天底下最好最好的爹。”
　　“大少爷，大少奶奶，”夏总管打开后门，见到他俩，便笑着行了个礼，“原来你们在这里。”
　　“夏伯，有事吗？”子青笑着问道。
　　“就是问问大少奶奶今晚想吃点什么。”
　　“鱼汤，”雪儿指指那个木桶，“里面有新鲜的鱼呢！”
　　“原来……”夏总管这才注意到子青的头发还在滴水，不禁失笑，“原来大少爷是下河去抓鱼了。”
　　“大少奶奶想喝鱼汤了，”子青笑道，“今天收获颇丰，剩下的还能先放在大水缸里养着。让张婶儿把鱼给我处理一下，我换身衣服再过去。”
　　“是，老夏明白，”夏总管笑着应道，“大少爷，快去换衣裳吧，当心着凉。”
　　子青点点头，牵着雪儿往风苑走去。
　　“风哥，你真好。”雪儿抱着他的手臂，心里幸福得直冒泡。
　　“那是因为你乖。”
　　“可是，我在想啊，我本来是人鱼的对不对？这样我还喝鱼汤，会不会有伤害同类的嫌疑啊？”
　　子青忍不住笑出了声：“没事，大鱼还吃小鱼呢！”
　　“这样听起来更奇怪了。”
　　“好啦，不逗你，”子青揉揉她的头，“虽然有一半是鱼的外形，可你又不是鱼，从女娲娘娘造人的那天开始就注定了你是人了，所以只管吃没关系。”
　　“说起来，家里人对你有事没事就下厨给我做好吃的这事，已经见怪不怪了呢！”
　　“那还用说！”子青一脸得意，“你这个被大少爷宠上天的大少奶奶，现在可是全越州最让人羡慕的人了！”
　　“那就让他们尽管羡慕去吧，嘻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