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悠萧魂》宫野Chiyuki

65、人族之王

　　打了三更，外面已是一片沉寂，喜烛的火焰还在欢快地跳跃着。
　　听着身旁爱妻平静的呼吸声，子青心里百味杂陈。他一直没有忘记她是天界的圣女，却也不知道只是个凡夫俗子的自己能不能一直陪着她。自从受了伤，她便越来越依恋他，两个人独处的时候，她甚至会更像个天真无忧的孩子，毫无保留地把自己的一切都交托给他。因为单纯，所以她比任何人都更执著，他知道如果有一天他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她也绝对不会心安理得地独自活下去。他突然觉得自己根本就是个自私的骗子……
　　正当他懊恼的时候，外面小厅的灯突然亮了起来，灯光从门帘的缝隙透进来，还有些很轻微的声响。低头看看依然酣睡的雪儿，他轻轻地抽出一直被她枕着的手臂，坐起身来，掀开罗帐下了床，穿上一件月牙白的长袍，拿一根丝带把披散的长发束在背后，掀开帘子走出去。
　　宽敞的小厅不知什么时候竟聚集了十几个人，个个都是仪表不俗，衣着光鲜。子青微微一愕，随即笑着向众人拱手行礼：“诸位仙长驾临，令蓬荜生辉，但不知有何见教？”
　　“神、龙、凤三族之王携一干人等拜谒剑皇。”当中那个气度不凡的中年男人笑着还礼。
　　“原来是岳父大人大驾光临，小婿失礼了。”子青笑笑，迎众人入座。
　　“你知道？”这么十几号人突然出现也没有让他失措，倒是他的反应让天帝和众人都惊讶了。
　　“略知一二罢了。”子青笑了笑。
　　天帝笑着点点头：“我们这个时候贸然来访，没有打扰你吧？”
　　“没有，”子青摇摇头，“我还没睡着——需要叫醒雪儿吗？”
　　“不必，”天帝笑笑，“有些事情，还不到让她了解的时候，我已在此布下结界，不必担心会吵醒她。不过，我们很好奇，关于雪儿的事情，你究竟知道多少？”
　　“知之甚少，”子青笑笑，“我也只是在雪儿十七岁生日那天突然梦见她，来到洛阳以后又做过几次梦，关于她的事情都是在梦里听来的。”
　　“雪儿十七岁生日那天便是朕送玄箫来给她的时候。”天帝笑了笑，“这对玉箫和凌儿丫头的那对玉笛，都是朕的这位老丈人用幽溟城珍藏的四色神玉做的，必要时可以变作法杖。你出世的时候，雪儿还在天庭，玉箫就在那时突然掉到了下界。”
　　子青看着天帝，突然灵光一闪，再看看一旁的龙王和无极仙翁，而后问道：“八年前，几位可曾去过越州？”
　　龙王闻言便笑了起来：“外孙女婿就是外孙女婿，不同凡响啊！”
　　无极仙翁笑道：“天帝陛下和龙王陛下在五公主失落了玉箫之后便格外关注越州，天尊神小小年纪舌战群商时，我们三人便坐在楼上观战呢！”
　　“这你也能记得？”嫦娥惊讶地问道。
　　“当时看到三位仪表不俗气度不凡，尤其这位老人家道骨仙风，心里也诧异了一阵，所以印象深刻。”子青笑笑。
　　“夫君你也真是的，”天后道，“跟女婿聊了半天都没有好好介绍大家！”
　　“对对对，”天帝笑着点点头，“仙翁，你来介绍吧！”
　　无极仙翁拱了拱手，笑道：“这位是神族的首领，统治天界的天帝陛下；这两位，是镇海的龙王陛下和龙母娘娘；这是凤族的女王、神族的王后天后娘娘，凌儿便是天后娘娘最宠爱的小女儿；这位是龙王陛下和龙母娘娘的女儿、天帝陛下的爱妃龙妃娘娘，也就是雪儿的生母。”
　　“我记得雪儿在我梦里跟我说过，龙妃娘娘被天魔囚禁在天渊中，需要英雄之血召唤出龙珠最强的灵力才能把娘娘解救出来——这么说来……”
　　“放眼天下，除了你剑皇，还有谁能配得上‘英雄’这个称号？”龙妃笑笑。
　　“小婿惭愧。”子青拱了拱手。
　　“那孩子是从小被天后娘娘抚养长大的，”龙妃叹了口气，“本宫从来没有照顾过她一刻钟，总觉得愧对她。你一定要好好待她，替本宫照顾她。”
　　“是，”子青拱拱手，“您若是想她，可以随时来看她。”
　　“她的伤势怎么样了？”龙妃关切地问道。
　　“伤口太深，所以愈合起来也比较慢，但是情况还不错，只是还有点儿虚，今天这一整天可把她折腾惨了，这会儿已经睡熟了。”子青笑笑，据实以告。
　　龙妃心疼极了：“本宫可以去看看她吗？”
　　子青点了点头：“岳母大人请便。”龙妃点点头，便拉着天后一起进里间看女儿去了。
　　“好啦，继续介绍大家吧！”嫦娥笑道，“你说的这位仙风道骨的老人家就是神族的大长老无极仙翁，位高权重，连父皇都敬他三分呢！而且呢，他就是无极四杰的师父，让你和雪儿起死回生的‘还魂丹’就是无极伯伯的杰作。”
　　“多谢仙翁！”子青恭恭敬敬地拱了拱手，由衷道谢。
　　“这位是我姐姐月瑶，也是无极伯伯的大弟子，无极四杰的师姐；我呢，就是让你们下界的人在每年的这个时候都忍不住望月兴叹的那个人咯！”
　　“广寒宫的嫦娥仙子？”
　　“嗯，”她笑笑，“不过我过得可一点都不凄惨——这是我夫君，力射九日的大羿君，天庭的兵马大元帅；这是我三妹芷若以及她的夫婿沈牧，其实也就是传说中的织女和牛郎；我四妹若仙和四妹夫董永，仙儿外号就是‘七仙女’。”
　　“有雪儿凌儿这样可爱的两个小公主，我一直都觉得天庭也许并不像传说中的那样没有一点人情味，但是我绝对没想到能跟嫦娥大羿、牛郎织女、董永七仙女扯上关系。”子青失笑。
　　“凌儿那家伙没少让你弟弟吃苦头吧？”芷儿笑着问道。
　　子青笑道：“那都是子文自己惹火烧身，怪不得凌儿。”
　　“不过凌丫头现在这脾气比起在天庭的时候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啊，”天帝笑着摇摇头，“贤婿，你可要告诉阿鼎，别把那丫头宠坏了。”
　　芷儿道：“父皇，这话不能说，要不然他非得被凌儿那家伙记恨一辈子不可。”
　　“不会不会，”嫦娥笑道，“听说凌儿对她的这个姐夫是服得五体投地，不会记恨他的。”
　　“嫦儿这话倒提醒本宫了，”天后掀起纱帘从里间走了出来，“贤婿，凌丫头回到天庭后，我便要将凤王之位传给她，所以，还要麻烦你替我好好调教调教她呢！”
　　“是，小婿自当尽力。”子青笑着拱了拱手。
　　“哎，别再扯闲话了，”龙王笑道，“说说正事吧！其实我们今天来，一来是看看你和小雪儿，二来则是为了交代几件事情——先说你的玄箫，我现在把玄箫的口诀教授给你，你可要用心记住。”
　　“是。”子青拱拱手，洗耳恭听。
　　“小雪儿的水晶球是她在天庭降生时现世的，里面封印着女娲娘娘全部的灵力；天玄珠也是女娲娘娘传下，一直被我龙族奉为圣物的宝贝，蕴含着强大的神力。因为你拯救了龙族，所以我们全族一致同意将它奉送予你。”
　　“这等无价之宝，又岂是我这凡夫俗子能够使用的？”
　　“凡夫俗子？如果堂堂剑皇也自称凡夫俗子，那大羿可真是无地自容了！”大羿笑道。
　　天帝道：“贤婿，你是为守护圣女而生的天命之人，除了你，再没有谁更适合拥有天玄珠了。今天我们神、龙、凤三族族长齐聚于此，也是希望你能够接受我们的提议，正位称王。”
　　“称王？”
　　“人族之王。”天帝点点头，“女娲娘娘造我四族，神、龙、凤三族繁衍能力不足，但只要元神不散便可长生不死；人族寿数有限，却一代代繁衍生息。数万年来，这一族有许多族人的元神在消散之后又借着各种机缘而重新聚化，成为地仙。我们三族各自建城而居，分散在各处的地仙们便各自守护一方，其中的首领便借名称为土地、城隍；后来也有如大羿君和月儿他们这样的人物。不管是地仙还是在天界的这几位，资质不俗，却终究与我们三族有所不同，这些年来，这一族的族众都是由神族代为管理。将来那两个小丫头终是要回去的，你们剑府诸人，自然也少不了。你的资质、能力，大羿君和众地仙都赞不绝口，朕自然是征求了他们的意见，大家一致赞同尊你为王，届时人族的一切事务朕都会交还给你，这一族便由你统辖。”
　　“诸位如此抬爱，南宫鹤实在惭愧。”子青拱拱手，“更何况，论贤德，我不及历代先贤；论功绩，更不及大羿君。”
　　大羿笑了笑：“当年，岳父也曾问我，愿不愿做这一族之王。我是亲眼看着尧帝治天下的人，自然知道居高位者有多难，我也确实没有那样的能力，所以我拒绝了。这几千年来，我也看着人族代代更迭，看着昔日的大荒渐渐变成现在的模样，人族灵力甚微，可如今却是四族之中过得最好的。甚至人族所创的文字，人族一代一代所积累的智慧，都让天界三族获益匪浅。看尽这数千年沧桑，我也常常扪心自问——大羿啊大羿，你何德何能！
　　“后来有一天，我和雪儿聊天的时候，雪儿说：‘大羿哥哥，我觉得，混沌灵石认你为主，并不仅仅是因为你的能力。我们天界的三族，神力非凡，仗恃这些力量，我们轻而易举地移山填海，却渐渐忘了一箕一畚寒暑易节的艰辛。可人族，没有神力，也没有长生不死的特权，只能靠着一斧一凿的力量，一点一点地改变这个世界。人族的愿望，也是一种相当了不得的力量啊！经历这数万年，人族早已忘记了当初的神魔之战，但他们骨子里一直留存着关于混沌灵石、关于十神剑的印记，留存着想要同我们三族并肩作战的心愿，大羿哥哥或许就是从这印记里而生，凝聚着人族这小小心愿的那个人。’”
　　“原来如此！”无极仙翁恍然大悟，“圣女这番话，或许也正回答了，为什么日月双剑偏偏是在她和六公主投生下界之后才认她们为主。”
　　“大羿君之言，如醍醐灌顶。所谓‘当仁，不让于师’，既如此，南宫鹤若再推辞便是矫情了，”子青笑着拱拱手，“况且盛情难却，我应下了。”
　　无极仙翁取出一只小巧锦盒递给子青，道：“此乃石精之丹，是专为唤醒人族的灵力而炼制的，服下之后稍稍调整一下内息即可。”
　　天帝道：“至于修习法术，就全凭你自己了，以你的资质，必非难事。必要时，雪儿的水晶球和你的天玄珠或许也能给你一些启示。另外，现在小雪儿和凌丫头终身大事已定，灵力的封印已自动解除，但记忆的封印却还不到解除的时候，所以她们并不知道自己有法力。而你们将来的孩子因为有天界三族的血统，所以也会拥有与生俱来的法力，这两个小丫头若是有了身孕，孩子天生的法力可能会让她们出现一些失控的状况，而且会愈演愈烈，直到孩子出世为止，所以你要小心应付才是。”
　　“是。”子青点点头，又向无极仙翁请教，“敢问仙翁，我们手上的十剑，果真就是上古圣物？”
　　“没错，”无极仙翁点点头，“依女娲之书所示，这十剑是由天地正气日月精华所化育，但其中机缘太过玄妙，单凭女娲娘娘也无法驱动其中神力。为防天魔借机破坏，女娲娘娘便只得将其封印。娘娘炼石补天，神力耗尽，留下了女娲之书，以及水晶球、天玄珠等法宝圣物。神魔大战时，天帝陛下发现了日月双剑，但已经无法修复被破坏的封印，只得带回天庭保管，这‘青月’‘赤日’之名，便是由陛下所取。”
　　“原来如此。”子青了然地点点头。
　　“只是不曾想，”天帝感慨道，“这日月双剑竟然是小雪儿和凌丫头投生下界之后才被唤醒；更没想到，剑皇剑后竟然是在你们八个人之中。”
　　无极仙翁道：“剑乃百兵之君，剑皇更是万剑至尊，有号令天下之神威。十剑剑主与神剑灵犀相通，剑主有多强烈的意念，神剑便能发挥出多少神力，一定要善加运用。”
　　“多谢仙翁赐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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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送走天庭众人，子青服下石精之丹，略作调息之后，才回到卧房，脱去外衣上床睡觉。
　　“风哥……”雪儿迷迷糊糊唤了一声。
　　“嗯？”他侧过身，将手横过她腰际，温柔地拥着她。
　　“怎么了？”
　　“没怎么呀。”他吻吻她的额头。
　　“你刚才出去了……”她虽然还很虚弱，可习武之人该有的那点儿警觉也不是浪得虚名。
　　“我是去检查门窗。”
　　“哦……”她应了一声，便没了声音，好一会儿才又喃喃说道，“你这样太辛苦了……”
　　“为你，再辛苦也是值得的。”
　　“风哥……”
　　“嗯。”
　　“有你……真好……”她小脸上漾起甜甜的笑，然后就又迷迷糊糊地睡过去了。
　　子青给她拢了拢被子，在她耳边低语：“感谢，这世间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