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悠萧魂》宫野Chiyuki

6、龙凤壁

　　天上一日，地上一年；天上过了三年，而下界却又经历了千余年的沧桑。
　　华山之阴，有个小镇，就叫做“华阴镇”，镇上有位匠人，名叫于庆，一双巧手可夺天工，不管是木工活儿还是玉石雕刻什么的，都得心应手，做得十分出色，方圆百里之内，没有不知道他的。
　　于庆为人老实厚道，家中虽然清贫，却有个漂亮又贤惠的妻子，闺名月瑶。夫妻二人举目无亲，彼此相依为命，恩爱非常，日子虽苦，却也甘之如饴，镇上的乡邻无不欣羡。
　　这天，于庆从城里回到家，已是深夜，小小的茅屋里却还亮着灯。他推开门进屋，却见爱妻趴在小木几上睡着了。
　　他轻轻放下装着工具的木箱，走过去推了推她。她蓦然惊醒，见是他，便轻轻舒了口气，绽出一个放心的笑容。
　　“都说了不用等我的。”他心疼地叹了口气。
　　“不看见你回来不放心。”她笑笑，起身给他端饭菜去了。
　　“我又不是三岁的小孩子，有什么不放心的？”于庆笑道。
　　她没答话，把饭菜端到他面前，给他盛了饭，又去倒水。
　　“你一个人在家里守着确实挺无聊的，”于庆笑笑，“要不，咱们生个孩子陪陪你？”
　　“那样你不是更累？”她坐下来，看他吃得津津有味，便忍不住微笑。
　　“什么话！男人养家糊口这是天经地义的事，苦点累点又怎么样？有人里里外外十几口人都要养的，何况我只有你一个。”于庆道。
　　“那，你喜欢儿子还是女儿呢？”月儿笑着问道。
　　“既然是生来陪你的，那当然是女儿好，女儿贴心嘛！不过，要是儿子的话也好，等我们苦够了累够了，让儿子来养我们就是了。”于庆笑道。
　　月儿闻言，忍不住笑了起来。
　　“不过嘛，要是生对龙凤胎更好。”他低头吃着菜，蓦地说了一句。
　　“这么贪心？”
　　“这也叫‘贪心’？”他笑着反问。
　　“你不贪心，还是我小气不成？”她娇嗔道。
　　“对了，你这几天不是不舒服吗？去看过医官没有？”
　　“去了。”
　　“怎么样了？”
　　“是你女儿闹的。”
　　“啊？”他愣了一下，没反应过来。
　　她但笑不语，拿过一旁的针线篮，捧着件小小的衣裳又缝了起来。
　　他明白过来，乐得合不拢嘴，随即又问：“多大了？”
　　“都快两个月了呢！”
　　“太好了，咱们家要添人口了，”他喜不自胜，“嗯，最好是对龙凤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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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月后的一个清晨，于庆从山上打柴回来，抱了块闪闪发光的石头。
　　“不累啊？抱块石头回来做什么？”月儿见状，忍不住问道。
　　“你不觉得这石头很好看吗？”于庆把石头放在木几上，道。
　　“好看也不用非把它弄回来吧？”月儿失笑。
　　他笑笑：“我拿来给你做东西啊！咱们成亲都七年了，我都没给你做过什么好看的首饰，一直都不是木簪就是荆钗，这石头虽不名贵，可做出首饰来也总胜过木材。”
　　“那我可就等着了！”
　　“好，趁这几天空闲，我尽快给你做出来。”
　　于是，于庆整整花了三天工夫，做了些首饰，又做了只精致的小木匣，用来装首饰。
　　吃了晚饭，于庆便将小匣子递给月儿。月儿打开匣子，见了那满满一匣的首饰，喜不自禁。钗、簪、手镯、项链……每一件都精致极了，月儿细细把玩，爱不释手。最后，她拿起了匣子底上的一把梳子，忍不住笑了起来。
　　“你看这里！”他伸手打开匣盖上的小机关，月儿才发现这匣盖里别有洞天，一面镜子亮闪闪地镶在里面。
　　“用那石头做的镜子！”她惊叹着双手捧着匣子，看者镜子里面映出的清晰的脸。
　　“就这一片最亮，而且也没有瑕疵，做成镜子最合适不过。”
　　“天呐！你居然用石头来做镜子……你确定这石头不是水晶什么的？”她小心翼翼地拂拭着镜子，问道。
　　“就是块石头，也不是玉石什么的。”
　　“那会不会是什么神物呢？”
　　“那更好啊！可以当你的护身法宝。”于庆笑道。
　　“那块石头只做了这些东西吗？”
　　“还有呢！”他从怀里掏出一大一小两块圆形佩饰来，“就连那些石屑，我都收起来了，一点儿没扔，没准儿以后能派上什么用场呢。”
　　“这是……”她接过来，仔细端详。
　　“大的我把它叫做‘龙凤璧’，小的叫‘双龙玦’，”他笑了笑，“都做成可拆可合的，龙凤璧你我一人一半，双龙玦就留给咱们的孩子，剩下的石头留着备用。”
　　“为什么孩子的也是两块合一的？”
　　“要是生了双胞胎，只有一个玦，给谁都不好，干脆一次做两个咯！”
　　月儿失笑：“你那么想一次生两个啊？”
　　他点点头：“一举两得的美事儿，谁不想啊？”
　　“那但愿如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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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为无法预知未来，所以谁也料想不到下一刻钟会是谁被命运捉弄。当人们沉溺在幸福中的时候，往往只会憧憬更美好的未来，却忘了去防备也许会紧跟着幸福而来的灾难。
　　当于庆和月儿夫妻二人正为了孩子出生以后的生活作打算的时候，于庆却突然染上奇疾，一病不起，请遍了远近的医官，也没有谁知道这病因何而起，更没有人知道要怎么治疗，只是摇着头不住地叹气。
　　转眼，到了八月十五，而此时的于庆，已是奄奄一息，月儿怀着五个多月身孕，坐在他旁边垂泪不语。
　　“月儿，不要再找医官了，没有用的……”看着她瘦削的脸颊，他长长叹了口气。
　　“不，我不相信，一定有办法的，一定会有办法的……”她拼命摇头，撑着身子起来。
　　“别破费了，好歹……留着点钱，你跟孩子还能维持个一年半载的……”他抓住她的手，劝她。
　　“你要我眼睁睁看着你死吗？”她哭着喊道。
　　“我们不是神仙呐！是凡人，就逃不过生老病死，天意如此，强求不得啊！”他摇摇头，道。
　　“你死，我就决不苟活于世。”她看着他，下定了决心要和他同生死。
　　“你要活下去，不管怎么辛苦你都要好好活着，你还有孩子，是我们的孩子啊！”他恳求着。
　　“我做不到。”她别过头去。
　　“你要把我这一线血脉也一并绝了吗？”他连生气的力气都没有，只是轻声地问了一句。
　　“可是，你要我一个人怎么活？我怎么活？”她握起他的手贴着她的脸颊，泣不成声。
　　“你可以的，你一定做得到的，”他笑笑，“找个可以真心待你、照顾你的人，跟着他，好好过日子，好好把我们的孩子抚养长大，你可以的。”
　　“庆哥……”她把头埋进他怀里大哭。
　　“对了，我不是跟你说过孩子的名儿我已经想好了吗？现在才五个月就这么大，一定是双胞胎呢！要是真的如我所愿是对龙凤胎，那就男孩叫‘沛晨’，女孩叫‘佩儿’，好不好？”他轻轻摸着她的头，安慰她。
　　“好，好……”她连连点头。
　　“这是你答应我的，你一定要做到……你一定……做得到……”他用最后一丝力气把他最后的笑容留给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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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天后，镇西的小山坡上，一座新起的坟前，跪着一名全身缟素的孕妇。不远的地方，有两个人正悄悄地注视着她。
　　“唉！她三天都不说一句话，连哭都不会了。”老人长叹着摇摇头。
　　“这就是凡人最大的悲哀，”老人身旁的伟岸男子轻轻叹了口气，“痛彻心扉的最后是心如死灰，不是逃避，是麻痹，痛到极致之后，再有什么疼痛也感觉不到了。”
　　“所以，你从一开始就选择逃避，只是为了她到最后不至于麻痹。”老人笑道。
　　“不过似乎有点自作多情了。”他笑了起来。
　　“唉……真是越来越搞不懂你们这些年轻人了，明明是一个有情，一个有意，偏偏一个要闹别扭，一个还不解释。一个任性，一个还由着她任性……”老人忍不住抱怨起来。
　　“她那么记恨，我当然要让她好好解解恨啊！”他笑笑。
　　“真是闲着没事儿干了，”老人无奈地摇摇头，“三年了啊，下界可是一千多年了！”
　　“呵……”他笑着摇头，“话说回来，非要这样不可吗？不觉得太残忍了吗？”
　　“没有任何期待，不是更好吗？至少日子会好过一些，何况，她还要抚养孩子。”老人叹道。
　　“这倒是。”他点了点头。
　　“不好！她昏倒了！”老人说着赶紧走到妇人身边，给她诊视。
　　“怎么样？”他担忧地问道。
　　“她有孕在身，又遇上这事，伤心过度，情况很是不妙啊！得赶紧带她回天庭调养了。”老人皱着眉头叹了口气。
　　“嗯，”他点点头，却有忽然想起了什么，“仙翁，您先带她回去吧！我另有要事，稍后就来。”
　　“那好吧！速去速回。”老人点点头，先走了。
　　他站在坟前又长叹了口气，往华阴镇上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