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刑》枯荷听雨声

21、【奴市】

　　李晓能闻声而动，迅速的拉着李晓荷上了马车。
　　二人才戴好帷帽放下车帘，桃花林里便转出了一行人，正对着车窗。
　　李晓能暗自皱眉，心道：怎么走到哪里都阴魂不散？
　　车外韩云睿已是拜了下去：“京城举子韩云睿见过几位王爷。”
　　几人见李晓能上了车，明显有些失望，一双双眼睛不住闲的往车上瞟。
　　这一行人不是别人，除了显亲王秦燚，恭亲王秦赫，六王爷秦浩然，还有四王爷秦静然，十八王爷秦慧然，另外还有年轻的不足十六岁的四十七王爷秦悠然。
　　四十七王爷秦悠然是先帝最小的孩子，在当年夺嫡事件中他尚且在襁褓中，故而幸免于难。自幼便养在当今万岁秦肃然身旁，很是宠爱，至今还未出宫建府。待遇一点不比两个皇子秦燚和秦赫差。
　　这些人里，在丽姬时候就应该见过，所以大多李晓能有印象，唯有秦燚和秦悠然除外。不过一眼也能分辨出来。
　　她不得不承认，经过多少代的陶冶，老秦家的男人们长的还是相当不错的，一个个唇红齿白的，就连眼瞅着奔了四十的四王爷也显得很有风度。不过白脸上一双黑眼袋，暗示了这人有些纵欲过度。也怪不得他，有那么一个整天疑神疑鬼，多疑善变的皇帝哥哥，他要不显得纨绔些，早把老命搭上了。
　　但是这一群人里，长的最好的可能就要数秦燚了。那真是眉如远山，目若含珠啊！配上菱角口，悬胆鼻，飞流直下的乌发，伟岸修长的身躯，那真是世间不可多得的美男子。
　　可是她的视线很快被秦悠然挡住了，刚才那个在桃林里出声的应该就是他。
　　“守智，车上的姑娘是谁？”秦浩然问道。
　　“回六王爷的话车上乃是草民的两个表妹。”汉语瑞道。
　　秦悠然却突然来了兴致：“何不请下来，与我等相见？”
　　李晓能不由自主的一咗牙花子，小屁孩子也和一群老流氓耍没溜。于是连忙道：“王爷，民女自幼父母便教导，男女有别，内外有分，女子要洁身自好，以防名洁有污，不可擅自见外男。王爷等身份虽尊崇，民女也不敢擅跃男女之大妨，请恕民女无理，不敢下车相见。”轻飘飘几句话将秦悠然憋了回去。
　　几人方才在桃林里惊鸿一瞥，无不被李晓能美貌折服，真个如那穿花蝴蝶，飘然宛若仙子。如今听她声音好似黄莺出谷，偏又洁身自好，不张不扬，谈吐有度，更是有些心向往之。无奈今天人数众多，又唯恐先被他人攀折了这朵桃花，所以也就不再逼迫她下车。
　　所以几个人各怀心思，脑筋不约而同的动到了“表哥”韩云睿身上。用比刚才还要热情的语调与他攀谈，让韩书生很是有些受宠若惊。
　　几人之中唯有一人不发一语，双眉微蹙，盯着车窗看了好一会儿，看的李晓能暗暗心惊，这秦燚的眼神好似隔着个屏障也能将她看透一般。
　　这个男人惹不得！
　　李晓能顿了一顿，附耳在李晓荷耳边交代几句，见她点头，这才靠回车厢，这个角度正好可以躲避车外众人若有若无的探视眼神，还能让她看清车外。
　　其实也是她心虚，这车窗本来就是用特殊布料缝制，原理和现代的汽车车窗贴膜差不多，从里往外看可以看的清楚，从外往里看便有些反光，最多也就能看个模模糊糊的影子，别提她还带着帷帽。
　　“表哥！”
　　韩云睿正唯唯诺诺的应付几位突然变的无比热情的王爷，突然听见马车里李晓荷呼唤，连忙告了个罪，转身贴到车窗下。心里着实暗自松了口气。
　　“表哥，眼看时日不早，再迟怕是会来不及赶上开市，咱们还是不要再打扰几位王爷赏花了。”李晓荷低声道。
　　韩云睿也正做此想，连忙到几位王爷跟前辞行，只说还有些要事没做，就和李晓能两人赶着马车从来路出了桃花坞。
　　且说几位王爷眼睁睁看着栽着佳人的马车离了桃花坞，真是各怀心思啊！
　　今日他们凑在一起到桃花坞来其实也是有原因的。原来不知何故本来已经病入膏肓的老皇帝突然渐渐的好了起来，而且中风偏瘫的身子也逐渐的能行走了。也许是因为久病初愈，心竟不同，竟是分外珍惜起了兄弟和睦子女绕膝的日子。
　　也不知是谁多嘴将京城里的新鲜事说给他听，桃花坞便是其中一宗，于是老皇帝来了性质非要自己来看看，吓的许多人跪地磕头，请圣上珍重龙体。
　　皇帝大怒，眼看又要翻白眼儿，还是秦燚计多，帮老皇帝顺了顺气说：“父皇有意出去逛逛，体察秦国百姓生活，也是父皇对百姓子民的爱护。原本做儿臣的本不该阻拦，只是父皇身体微恙，虽说好了很多，但外边春寒凛冽，万一父皇因此抱恙，不仅是儿臣们的损失，更是全国百姓的损失。所以就由儿臣们与几位皇叔一起替父皇先去体察一番，父皇稍后几日，待春寒过去，再微服出巡，与民同乐，岂不也是乐事一桩？”
　　几句话句句说来在理，又很是委婉动听，老皇帝拍着秦燚的手直说只有你最能体谅父皇的心啊！听的秦赫和几位王爷心中翻了几个来回。
　　秦赫与秦浩然因前次御史的参奏有些失了圣意，这夺嫡之势本就是失之毫厘差以千里，从此更是谨言慎行，不敢行差踏错，所以不得已只能与诸人同往。
　　这秦赫的心思与众人也有不同，别人没听过当初李晓能那首《桃花庵歌》他可是听过的，所以一见这茶楼上牌匾心里就先翻腾了起来。派人去查，只查到是举子韩云睿开的，这韩云睿曾经也和牡丹阁的花魁娘子牡丹有过些许往来，难道真是个巧合？
　　今天又见了韩云睿的表妹，虽远远的看着不是很清楚，但绝不是牡丹的模样，这心里也就没有深思。至于李晓荷，长的一张过目即忘的大众脸，就算穿的体面也就是普通，所以他根本就没往她身上查。如今满脑子都是想的韩云睿的表妹李晓能。
　　离了桃花坞，李晓能也是心中忐忑，她万万没有想到自己这么点儿背，好容易出个门还遇上一群王爷组团儿郊游。尤其想起几位王爷望着她的马车兴趣盎然的样子，尤其是从未谋面的秦燚探究的双眼，李晓能就恨不得插了翅膀赶快离了这里。
　　只是，经了今天这事她再想脱身也难。对于她来说长的太漂亮也是祸事，还不如普普通通来的简单。
　　她心烦不已，靠着马车闭目养神，忽然尘封已久的记忆力突然触动了一个弦，使她挖掘出了丽姬记忆里一个易容的本事。于是十分雀跃，一扫方才沉闷，打算等买完奴仆就顺便买些材料回去。
　　摇摇晃晃走了许久，终于到了京城最角落最阴暗的奴市。
　　这里的空气中掺杂着尿液和分辨的味道。关在笼子里的奴隶们眼神空洞麻木，瑟缩着挤在一起，不论男女全都身无寸缕，只有几张脏污不堪的薄毯可以遮掩些冷风。
　　李晓能从来不知道奴隶市场是这么一个样子，怪不得他和韩云睿说起想要来买奴仆的时候他的脸色有些难看。
　　李晓能便眼睁睁的看着一个胖子挑了个面目姣好的小男孩，摸了摸睾丸，便说年岁大了一定会长胡子变得不够娇美，奴隶贩子便拉着鬼哭狼嚎的小男孩去一旁的小屋里进行阉割。那孩子的尖叫离了老远还能从小屋里传出来。
　　挑女孩的就更加猥琐，不但要看女孩身上是否有伤疤，还要当场验过是否处子。那情节十分的不堪，只有这样购买人才会掏钱购买。
　　这种地方李晓能不愿多呆，只让韩云睿出面和奴隶贩子协商，付了一部分定金，挑了三十个奴隶，男女各十五人。与奴隶贩子说好，试用期一个月，吃穿不用他负责，一个月后奴隶贩子上门把用的不合适的带回去。
　　交割完毕，奴隶贩子自会把他们挑好的奴隶送货上门，李晓能和李晓荷也准备上车，顺便去买些东西然后就回家。谁知只不过随眼一瞥，就见角落一个铁笼子里关着个人。倒不是这人有什么特殊，只是满市场的奴隶只有这个人穿着条黑色裤子，李晓能便多看了一眼，这一看不要紧，一看吓一跳。
　　便停下脚步对点头哈腰恭送的奴隶贩子指着那人问：“掌柜的，那人可卖？”
　　奴隶贩子眼珠一转：“卖，卖，当然卖！小娘子好眼光，这个人可是有把子力气，相貌也好，小娘子要的话就十两银子！”
　　李晓能哧的一笑：“掌柜的好大口气，这人多有力气长的多好我看不见，他快死了我可是能看出来。”
　　奴隶贩子一阵语塞：“呃……这个……这人不肯脱衣，前两天我的几个手下下手重了，养几天自然会好……小娘子要他的话，就算便宜些，我赔本卖给您，五两银子，可是不能再少了！”
　　李晓能哼了一声：“掌柜的莫不是说梦话呢？这人腹上有伤，那伤口都湿了裤子，如今想来已经干了，裤子也贴在伤口上。这人满身赤红，必是伤口化脓感染开始发热，又从这里冻饿了这许久，想要救回来没些好药怕是也难。人参鹿茸的断是少不了，掌柜的可舍得使在他身上？我出五百个大钱，掌柜的你看如何？”
　　奴隶贩子有些不乐意了：“小娘子是不是说的少了些？”
　　李晓能笑了笑道：“掌柜的别不乐意，这人要是死了，你连五百钱都赚不到。我买他回去就当做善事了，救活了当然好，救不活也不会再来找你麻烦，反倒还要搭一副棺材。”
　　奴隶贩子一咬牙，心道：反正是无本的买卖，这人也是他前两天捡回来的，晕乎乎的还伤了他两个人，还一人赔了一百钱的医药费。若是真在这里死了，他不是更不划算，不如赶紧将人卖了，钱少些也胜过没有。
　　“小娘子是爽快人，我也不和你墨迹，就五百钱卖给您了，还烦请小娘子过来写个契据。”
　　李晓能也不与他推诿，很快写好卖身契，拖着那半死不活的人的手指头按了戳，便让韩云睿雇了辆马车先将那人拉走直接回家。
　　那掌柜也乐得不用他送，直道遇上了冤大头，心中高兴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