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刑》枯荷听雨声

19、【桃花坞】

　　京城地界，天子脚下，秦国都城冕阳，可谓日新月异，每日客往迎来不知凡几，故而商铺酒肆林立，商业极是发达。
　　在一处临街的，不偏不正，不高不矮的木楼上，不知何时改了招牌，简简单单挂着三个字“桃花坞”。
　　这桃花坞开业，既不披红也不挂彩，连个爆竹都不曾放，直接红纸上写了个“开业大吉”就算是开业了。悄无声息的让许多老京城人，三个月后才从他人口中听说了这个桃花坞。
　　这桃花坞是间茶楼，秦国人新鲜，听说过喝酒打尖的酒楼，花天酒地的妓楼，起初还以为是卖茶饼的呢，后来有人进去才知道差的太远。
　　桃花坞里卖茶水，这种茶水与往日里喝惯了的茶饼不同，茶汤清亮，气味芬芳，回甘浓郁。京城人惊诧了，无不奔走相告。
　　于是乎，许多闲来无事的富家子弟早早的便来桃花坞坐了，点上一盘桃花坞独有的面皮几近透明的或甜或咸的点心，或者是叫上一小份鲜香微辣看了颜色就食欲大振的凉皮儿，要不就来一小碟儿烤面筋炸面筋的，等着喝桃花坞的第一壶茶。
　　桃花坞里的吃□□致而又奇怪，味道又奇好，泡茶的茶饼是什么样的冕阳人是猜了又猜，因为桃花坞的茶水端上来的时候壶里是没茶叶的。
　　桃花坞里还有一样吃食是最受欢迎的，这就是咸干花生，每日都要卖出一两百斤。如果到茶楼来喝茶的，主人会附赠一小碟儿花生，几乎每个茶客都喜欢。有人甚至就为了这碟花生每日来喝茶。
　　但是桃花坞里的点心也好花生也好，就连茶水的制作工艺都是保密的，就算你把店里的伙计挖走了，这吃食的配方你也是挖不走的。
　　李晓能算完最后一个数，用算盘噼噼啪啪打了一遍，将数字记在账本上。
　　这里本来是没算盘的，但是有算筹，样子和算盘差不多。李晓能和师傅李老能学的打算盘，自打有了计算机多年不用有些生疏。后来找了木匠做了算盘，重新拾起来两个月便又运指如飞了。看的一旁伺候的李李晓荷直瞪眼。
　　李李晓荷就是当初李晓能从牡丹阁里放出来的丫鬟凝荷。李晓能终于脱了身，自然改回了自己的名字，凝荷也就跟着姓了李，更名为李李晓荷。
　　李晓荷放下手上托着的托盘，托盘上是一碗白粥，一碟子黄豆拌咸萝卜缨，浇了点儿淡淡的小磨香油，色泽甚是鲜亮。
　　李晓荷见她还在扒拉算盘，有些心疼的皱了皱眉：“娘子怎的还没算完？快歇歇，小心头又疼了。”
　　自打逃了出来，李晓荷便不再叫她小姐姑娘的，说是只有地位低下，比如妓楼里才那么叫，好人家的闺女，都称小娘子。
　　李晓能头也不抬：“眼看就完了，一天没我什么事儿，重的累的你都帮我干了，我不过是拢个帐，奈何不了什么。”
　　她手上不停，又劈里啪啦打了几个数，用笔记好这才收拾了笔墨。就着李晓荷端来的水盆净了手，端起粥碗夹了点咸菜，吃的香甜。
　　眼瞅着咸菜下去一半粥也没剩多少，李晓能放下碗：“今天煲了什么汤？”
　　李晓荷忙道：“芪地羊骨汤，用紫砂煲了大半天了，娘子什么时候喝？”
　　李晓能点点头：“睡前喝吧！记得撇去浮油。”
　　李晓荷看着她叹了口气：“娘子整日里只是吃粥，若是没有这碗汤，可怎么熬下去？”
　　李晓能呵呵一笑：“你不懂，我现在吃不得硬的，等再过些日子天暖和了，就可以吃些别的了。”
　　李晓荷听了一喜：“真的？那可是太好了！咱们铺子里生意越来越好，又不是吃不起好的。回头我托杂货铺的丁掌柜的给娘子寻些上好的燕窝，娘子好好补补。”
　　李晓能但笑不语。
　　忽听外面有人敲门，李晓荷连忙去开，听到外间地上有人问道：“荷丫头，你家娘子今日可好些？”
　　李晓荷答道：“气色还好，刚吃了多半碗粥，韩先生怎的这么晚还过来？”
　　韩云睿道：“进去说吧！”
　　不一会儿便见李晓荷掀帘进来：“娘子，韩先生来了。”
　　李晓能点头：“快请进来吧，你去泡茶。”
　　李晓荷将韩云睿请进来，搬了板凳让他坐在炕边上，这才去外间泡茶。
　　这韩书生哪里都好，温柔体贴不说，还长得唇红齿白的。只有一点，忒好色。哪次来总要直勾勾的看上她老半天，她心里再是不好意思也只能挺着，谁让人家是她救命恩人呢？这次更是破纪录了，直到李晓荷泡茶回来，这书呆子才幡然醒悟，红了双颊。
　　韩云睿也在暗自琢磨，这李晓能是越来越漂亮。经过这些时日的调理，脸色也自在丰润了，简直就是美艳不可方物。他这辈子也算是阅历良多，就没见过这么美的小娘子。和她当初在牡丹阁简直就不可同日而语。自己把她救回来就算是救对了，否则今日绝无可能再见到这么美的美人。
　　那日深夜，他依言赶了车来到猫耳胡同，敲了第三进宅子的门，等了片刻，就见李晓荷掌着灯出来，二人一照面俱是一愣。他说明来意，二人七手八脚的把李晓能抱进去，偏巧她又醒过来，嘱咐他把马车远远的赶走。他心下虽疑惑却是照办了。
　　李晓能只来得及叮嘱二人不要请大夫就又再次不省人事。他二人也不明状况，自然不敢冒然去请大夫，只得小心的在她跟前守着。当晚就见她满脸肿的和个猪头也似，五官都挤在一堆，没有几天便全身都和气吹的一般，皮肤都充水变的透明，隐约见些脓水在内里流动。
　　韩云睿不放心想要给她请个大夫来瞧瞧，无奈李晓荷死活不肯，因她出去买菜时候看见戒备森严的兵丁挨家挨户不知道查什么，怀疑找的就是李晓能，便不敢冒险。
　　好在官兵来查的时候李晓能满身浮肿已经不辨面目，无人相信她是冠绝京城的牡丹姑娘，还当是什么疾病，不敢靠近，只查了一次就不肯再来。
　　终于一次李晓荷帮她擦身的时候不小心弄破一点皮肤，那脓血便立时流出，气味臭不可闻。等流净脓血那层干瘪的皮肤就像一层膜贴在身上，一撕就掉。
　　第二日李晓能便醒了过来，嚷嚷着要洗澡，将李晓荷也赶了出来。等李晓能擦拭着湿淋淋的头发从里面出来，他和李晓荷都不由看呆了眼。哪里还见一点原来牡丹的模样？除了眼睛有一些神似以外，简直就跟大变活人似的判若两人，而且皮肤更白更细腻像婴儿一样，人也越发的美。
　　不过韩云睿虽救了她，却发现她对自己除了感激并无男女之情，可能打着救命恩人的非常关系常来看看她也是乐事一桩。而且他相信，等以后他有了出息，向她提亲的话说不定成功率会大点。于是以后越发的勤奋苦读，谁喊他去牡丹阁瞧姑娘都不去了。当然这是后话。
　　“守智，怎的这么晚了还过来？黑灯瞎火的，荷儿，回去的时候给守智拿个灯。”眼见韩云睿有些尴尬，叹口气只能帮他解了围。
　　“哎，我这就去准备，咱们还有个大些儿的气死风，我去找出来给先生拿着。”李晓荷笑道。
　　他心中一热，对她能如此关心自己很是感激：“荷丫头不忙。”
　　李晓荷哪里理他，自去寻找了。
　　见她出去了，韩云睿才从怀里掏出一块铜牌，并一些文书等物递给李晓能。她将铜牌接过来一看，上边刻有字 ：“李晓能，女，秦国冕阳布衣黔首，诞于正元二十八年。”那张纸是一张证明她良民身份，可以进出自由的路引。
　　李晓能暗自高兴，有了这两样以后她就可以随意出门了。这确实要好好感谢韩书生，要不是偏巧他母家姓李，拖了他表妹的身份，还确实不好弄这些东西。
　　偏巧这时候李晓荷进来，李晓能笑着对她道：“去取五百两银子给守智。”
　　韩云睿连忙推辞：“小事一桩何足挂齿，我怎能收你的银子？”
　　李晓能笑道：“你莫要推辞，桃花坞挂在你名下，凭着你的举子身份才无人敢来寻事，三个月来咱们净赚了纹银九百七十两。我等女子抛头露面的不方便，守智你出力良多，理应占个大头。”
　　韩云睿挥手道：“这怎么好意思，晓能你莫不是要羞杀云睿？”
　　李晓荷正巧拎着个包袱进来，呵呵笑着一把扔进他怀里：“先生这是何意？我家娘子说了咱们三月分红一次，你莫不是每过三月便要死上一次？快快拿了银子打出去，省的赖我家娘子给钱多。”
　　三人都笑，韩云睿只好收下银子。他面上虽不好意思，心下却是欢喜，如今有了进项，再不必坐吃山空，过那饥一顿饱一顿看人脸色的日子。
　　尤其许多显贵都知道他有了这么一个雅致茶楼，便多高看他一眼，愿意与他结交。就连七皇子前些日子路上见了他还下马与他攀谈了一会儿，被他请去茶楼里喝茶吃点心。走的时候还带了一大包的花生，直道好吃好喝下次还要来。
　　而且有了这五百两银子，不但可以在城里买下个院子，买些仆佣，而且还可以风风光光的将乡下的老父幼弟接来。以后这进项也是断不会停的，生意只会越来越好。
　　又坐了一会儿，他看李晓能气还好，只是最近出入不便，不好出门，也怕她闷坏了，便道：“再有三天便是娘娘诞，娘娘庙的香火极灵验，庙会也很是热闹，卖什么的都有，还有耍把式驯兽的，回头你和荷丫头也出去逛逛？”
　　李晓能听了很动心，李晓荷也跃跃欲试，于是点点头：“也好，到时候怕是还要劳烦守智作陪。”
　　韩云睿正巴不得呢，连连点头应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