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小世界里为所欲为》易故

51、第 51 章

　　夜里，京都突然下起了雨。方府早早熄了灯，宵禁还未开始，街上的行人已经消失的干净。

　　后门处，一个黑色披风的男人打着油纸伞敲了几声，小厮领着丫鬟为他开门，待说了几句话后两人将其带进府中。

　　一路上没有人再开口，只有雨滴砸在伞上和地上的声响。

　　自从圣旨下达，方金银跟随先皇遗体前往皇陵，她便收敛自己时常待在府中没怎么出去。她心中本就有不好的预感，正巧前两日出门买几身冬装，碰见了太医院副院使林大人。

　　这位副院使年轻，之前因为她爷爷的身份，他们也曾见过不少面。

　　她心里对权利缺失有巨大的恐惧，若是爷爷出了意外，那她……

　　林亦然认识她，同她打了个招呼。在擦肩而过的那一瞬，方沐拉住了他的衣袖，“林大人。”

　　林亦然勾起一抹笑，随即变换表情露出恰到好处的疑惑，“方小姐有何事？”

　　“林大人，我想和你谈谈。”方沐不是什么都不知道的千金小姐，也自认为有与之谈判的能力，即便自己处于劣势也难以掩饰语气中的傲然。

　　“夜里，请林大人来方府一叙。”

　　“夜里？”林亦然打量她，随即清淡一笑，眸子里藏着一抹看透她的轻蔑，“夜里我不知有没有时间呢。”

　　方沐表情有些难看，却还是勉强扯出笑意，“无论大人有没有时间，我都会等你，今日不行那就明日。”

　　林亦然皱着眉有些苦恼的模样，“既然方小姐盛情邀约，我自当赴约。”

　　“只是小姐的名声……”

　　方沐手指一僵，连忙去看林亦然的表情，“夜里想必也没什么人，何况咱们正常来往，谁敢说什么！”

　　林亦然没有接话，只是道：“我现在还有事。”

　　他指了指不远处的花楼，脸上笑着，明明是很正常的笑容，却在此刻透露出一丝暧昧。

　　人走了，方沐看着纤长的背影进入安静的花楼之中，面色嫌弃。

　　“这地方这么诱人吗！居然白天都要去！”她目光阴沉，低沉的声线让身旁的花梦身体颤了一下。

　　府里的灯只剩下长廊和方沐的院子还亮着，小厮将人送到院子门口，丫鬟做了个请的手势。

　　雨声扰的人心烦意乱，方沐穿着桃粉色的长裙，额间的梅花钿闪着银光。
　　她有些焦急的看着外头，既怕他来，又怕他不来。

　　而自己，真的至于走上这一条路吗？

　　很快，外面的脚步声响起。
　　她没有退路了。

　　林亦然站在门口，丫鬟为他开了门就退下，只剩两人对立。

　　他将油纸伞放在门外，伸手取下了头上披风的帽兜，被冷风吹的发白的脸显露出来。

　　方沐沉默了一瞬，笑道：“林大人，进来坐。”

　　林亦然点头，将沾了雨水的披风脱下。里面是一身白衣，身形很像一个人，就连发型都有些熟悉。

　　方沐盯着他的肩膀，眼神恍惚。

　　她藏在袖中的手动了动，半晌没有说出话。

　　“不知方小姐找我何事？”林亦然随意坐下，目光落在不远处的香炉上，“那是什么香，闻着不错。”

　　“只是普通的安神香罢了。”方沐面色如常，在他对面坐下斟茶。

　　“是嘛。”他起身靠近香炉，似乎是想仔细闻一闻。

　　方沐动作停顿了一秒，她回头时林亦然还在香炉旁，身影将香炉遮了个完全。
　　她连忙开口，“林大人，喝杯热茶去去寒气。”

　　“好。”林亦然转身，揉了揉额头，笑着回来坐下。

　　“香不错。”他喝了口茶，目光遥遥落在香炉上，发出无声的嗤笑。

　　可惜心不在焉的方沐并没有看见。

　　“林大人，你尝尝这茶。”她将茶递到林亦然手里，目光在昏暗的光线下露出几分缱绻温柔。

　　林亦然假装没有看见，接过茶杯闻了闻，才浅浅喝了口。

　　“方小姐是有何事？”他的手指细长，手背处的青筋却十分明显。
　　他虚虚握着茶杯，抬眸看向她。

　　方沐抿了抿唇，藏在桌子下面的手指微微颤抖，“我想问问，陛下驾崩前爷爷一直在宫中，可还好？”

　　“自然好。”林亦然似乎也没想到她只是问自己这个，“当时我与方大人共同在先皇的榻前守着，先皇很是信任方大人。”

　　方沐面色露出两分担忧，“爷爷已经去皇陵许久，我担心他的身体。”

　　“恕在下帮不了小姐，我如今并不得陛下重用。”

　　“我知晓。”她整理好心情，盯着林亦然的表情，“你曾经是二皇子的人。”

　　林亦然的手一顿，意味深长的看过去，“方小姐怎么知道？”

　　方沐看着他仍旧不动声色端坐，心里有些急躁，越着急身体上奇怪的感觉越盛，“我知道便是知道。”
　　她皱着眉，怀疑这香是不是对林亦然不起作用。

　　“方小姐怎么了？”林亦然看她面色潮红，呼吸变得急促，便装出关心的模样。

　　方沐没有想过真的为他献身，她以前爱慕过三皇子沈彧，那是个骨子里透露出温柔的男子，可惜天道不公让其早早殒命。

　　如今她只想为自己留些筹码。

　　林亦然是她唯一能接触到的朝中之人，并且这人在二皇子倒台之后便游离在阵营之外。

　　如此谦谦君子毁了女子清白…于是她以身为诱，希望能为她所用。

　　方沐猛的灌了一口茶水，视线逐渐模糊。在几息之后就倒在桌上没了意识。

　　林亦然轻笑，拍拍手，房梁上下来两个人押着方府最后两个暗卫。
　　“她交给你们了。”

　　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神冷光乍现，“给她留些体面吧，不要侮辱她，上刑具。”

　　“可是她对您…”

　　“小小把戏而已，那种香确实很隐蔽，但很可惜是我研制的。”
　　林亦然从暗卫手上接过匕首，率先上前挑了她的手筋。

　　“派人通知公子，方沐已除。下一步，沈桢。”

　　昏暗的地牢里，一盆冷水从头浇下去，方沐在冰冷和窒息感里醒来，感受到手腕的疼痛，她先是将模糊的视线放在铁链拴着的手臂上。

　　她以为是梦，却在动弹时扯动伤口，随即才看清周围的环境。
　　地牢的房间并不大，她被架在木头上，墙壁上只有两盏灯，在微弱的光下站着一个人影。

　　“啊！你是谁！我是方府小姐！我爷爷是太医院院使！你竟敢抓我！”她的心脏跳的极快，快要从胸膛里蹦出来了。

　　黑影动了一下，为后面进入密室的人让步。

　　那道白色的身影越来越近，方沐恍惚间以为看见了沈彧，她盯着喃喃开口，“殿下，你来救我了……”

　　“嗤。”那人发出一声笑，很短促，嘲意更浓。
　　“看清楚我是谁，你不是想睡我吗？这么快就忘了我。”

　　方沐睁大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他，“居然是你，林亦然！你，你为什么抓我…我错了，我不该因为爱慕就给你点那种香，原谅我！放过我……”

　　林亦然抱着手臂踱步，姿态轻松，就如同和好友聊天一般，“别这样，你只爱你自己，你还是用真面目和我讲话吧，那样说不定我还有耐心一些。”

　　“你到底想干什么？”方沐讨好的笑意消失，目光紧盯着面前闲庭信步的人。

　　林亦然听了她的质问，停下脚步靠近，像在她耳边低语，“你还记得方文竹吗？”

　　方沐听见这个名字拼命摇头，仿佛又记起当年母亲的哭声和自己的孤独无助。

　　“他是你的父亲啊，你怎么不记得。更何况，他还是你亲手杀死的。”

　　“不！不！不是我，是他自己该死！不是我……”

　　林亦然站的远些，将一块铁扔进火炉里，零散的火星子蹦出来，只一瞬就消失在空中。
　　他的语气平淡，与讲述一个话本故事没差，“当年你不过也才七八岁吧，将不会水的父亲骗到后院的池塘边，说弟弟掉下去了，你父亲想叫人却一个人也没有。他救子心切就下去了，当时他在身上绑了一根绳子连着岸上，是你亲手解开的。”

　　他用棍子翻了翻铁块，让它烧的均匀，继续道：“你弟弟其实根本没有去池塘边吧，你弟弟是被你锁在了房间里。”

　　“小小的你多聪明啊，在解了绳子之后将弟弟带到池塘边又推了下去，一箭双雕。”

　　林亦然举着烧红的铁块走近，笑着道：“我说的对吗？”

　　方沐瞪大了眼睛，她已经无法思考这件事林亦然是怎么知道的，只是不断躲避热源的靠近，“放过我…放过我……”

　　铁块在她眼前移动了一阵，最后下移贴上她的心脏，炙烤皮肉的声音很快响起，方沐双目充血，脖子和额头的青筋暴起。

　　“啊！”

　　她发出短暂的尖叫，瞬间被一团黑布堵住了嘴。

　　林亦然将铁块取下来，她的皮肉粘连被扯下来一块。
　　“你父亲该死，你杀的对。”

　　他说这句话声音变得温柔，却又在下一秒冰冷，“可是，你还杀了那个孩子的母亲，一杯毒茶便轻松要了她的命。”

　　“她是我的姐姐，我们林家四口，只剩我一个。”林亦然眼神充满恨意，一瞬不瞬看着眼前这个奄奄一息的人，“你父亲骗我姐姐说自己还未娶妻，故意灌醉我姐姐强占她，这怎么能是我姐姐的错呢，又怎么能是我父母的错呢……”

　　方金银御前侍奉，方沐从小心肠狠毒，皇帝不分是非狼狈为奸，这世间根本难以寻得正义。

　　权利才是正义。

　　于是他拼命往上爬，只为了有一天能亲手杀了他们为家人报仇。

　　方沐已经痛的失了理智，也知道自己没办法活着出去了。
　　她抬眼看着面前神色疯狂的男人，心中有了另一种成就感，看呐，她的一个小举动便能决定一个人的人生。

　　“哈哈哈……他们都该死！方文竹该死，你姐姐该死，那个孩子也该死！还有我那个懦弱爱哭的母亲，也是我亲手解决的，她喝的茶和你姐姐一样呀……”

　　“哈哈哈…都是没用的人！”

　　林亦然看着她疯癫，自己反而冷静了。他挥挥手吩咐身后的暗卫，“别让她轻易就死了。”

　　随即转身，沿着昏暗的地下长廊往出走，往更亮的地方去。

　　——
　　而这夜色，将许多恶掩盖其中。

　　乔装的士兵骑着快马进入玉城，精确找到守在客栈门口的人，那几人是李之带来的。

　　他下马，将一个长而窄的锦盒举起，“传陛下圣旨，李大人在何处？”

　　一众人跪下，其中一人开口，“大人在客栈内，四号房中。”

　　那人昂着头入内见了李之，前后不过一炷香的时间，他出来后没有理会对他恭敬的几个人，翻身上马离去。

　　几人面面相觑，交头接耳的猜测陛下派人来传的什么旨意。

　　这道圣旨被李之放进盒子中送到了沈墨手中，实在是沈彧一直陪着陆沅他不好去打扰。
　　“四公子，陛下传旨让我放弃调查这件事，即刻回京。”

　　他皱着眉，心里一片凌乱。本来他还抱有一丝侥幸，但现在这道圣旨已经证实当今圣上也有参与。

　　沈墨像看垃圾一样看了眼圣旨，随后问道：“你要回京？”

　　“我现在还回的去吗？”他苦笑，他知道这么多东西，早就默认和他们是一起的了，虽然其中有被迫因素，但让他自己选择，他大概也会这样做。

　　“我认为陛下不是明君，我不认可，那么这道圣旨便不可束缚我。”

　　沈墨认真打量他一眼，冷漠的情绪淡了些。
　　“准备准备，去白府。”

　　“是。”

　　地上的热闹接近尾声，地下城却喧闹着迎来它的白昼。

　　“这里的面具不错。”莲心左看看又看看，拿了个老虎样式的怼上沈墨的脸。

　　“看看，是不是和他的气质融为一体？”莲心碰了碰李之，让他评价。

　　“呃…确实。”他有些无措，让他来评价四皇子实在为难他。

　　沈彧上前，看到一个挂在最上面的面具，青面獠牙的模样和他那个有些相似，只是材质厚重。
　　他取下面具，付了钱。

　　“你还是喜欢这种能吓哭小孩的东西。”莲心将老虎面具放回去，想要看看他新买的面具。

　　沈彧躲过去，眼神认真的说道：“不是吓哭小孩的，是拿来哄小孩的。”

　　“哪个小孩会喜欢这种东西啊？”

　　沈彧没有回答，已经将面具放进怀里转身走了。

　　一路上经过许多有趣的玩意儿，但他们是来办正事的，莲心便没有停留。

　　地下城算得上是声色场所，因此一路上并没有小孩，沈彧没有瞧见卖糖葫芦的有些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