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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第 4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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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书房内烛影摇曳,砚台砸到地面的声音打破了夜晚的寂静。
沈文坐在书桌后扫掉奏折,手指紧紧扶着桌边,另一只手抓住头发。他面部狰狞,双眼充血,在身体的疼痛和颤抖之中大口大口呼吸,心脏像蚂蚁侵蚀般难受。
蒙福听见动静匆匆跑进来,他目光担忧,“陛下这是怎么了?来人!快传太医!”
“不,不要…”沈文像一条濒死的鱼趴在桌子上,挡住了蒙福的探究,同时也错过了蒙福脸上的惊讶。
“陛下要不回殿中休息吧。”
沈文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正常,紧握拳头,额头青筋跳动。
“没事,你先退下吧。”
被这种痛苦折磨了有一刻钟的时间,窗户旁的帷帐被风掀起弧度,黑衣人悄无声息出现,在桌上放置了一个瓷瓶。
沈文听见动静只看了一眼,便迫不及待拿起瓷瓶倒进嘴里。
那种让人恨不得挖出心脏的痛苦如潮水般褪去,他的眼眶布满红血丝看向黑衣人,“你们究竟是谁!为何能在皇宫来去自如?”
可惜黑衣人没有任何情绪,冷眼看着他质问完便离开了。
一张纸条放在桌角,沈文沉默一瞬,还是妥协的打开了它,上面只写了一句:放弃调查失踪案。
他狠狠将纸条揉成一团扔出去,胸口因为气愤不断起伏。
“蒙福。”
“哎!”蒙福小跑进来,“陛下,您可是好些了?”
“嗯。”沈文坐在椅子上沉默许久都没有开口,然后回过神来扭动了一下僵硬的脖子,问道:“失踪案查的怎么样了?”
“李大人的卷宗刚被林大人呈进宫呢,说是快水落石出了,他们已经查出了贼人的老巢,这会儿李大人怕是已经在玉城了。”
说起这事,蒙福脸上露出几分笑意和对李之的欣赏。
原来如此。
“呵。”
没想到他有一天坐上了这个位置还能成为别人的棋子,想必那贼人就是控制他的人了。
他闭上眼,掩埋眼中的绝望,“快马加鞭去玉城告诉李之,失踪案不用查了。”
“陛下?”
“这是命令!怎么,连你也不听我的了?”
沈文猛的拍了一下桌子,睁开眼冷笑着看向他,目光冰冷。
蒙福连忙匍匐在地上,“不敢,陛下!老奴这就去。”
殿里一片安静,外面的风吹的树叶响动,像一阵阵冷风灌进他脑子里,吵的他脑袋生疼。
坐了一会,一身的汗变凉,他起身准备回寝殿。
“陛下!”御林军从外头快步进来,“有太后娘娘的下落了。”
“在哪里?”
他没有察觉到陛下的冷淡,激动的开口道:“在京城的楼里。”
沈文的目光落在他身上,他突然想起那地方,语气变得吞吞吐吐,“是,是在花楼里。”
“唉…”沈文无声冷笑了一下,语气变得难过,“母后还没享福怎么就没了呢…还好,我抓住了伤害母后的凶手!”
“如此,你明白怎么做了吗?”
他跪在地上浑身一颤,随后连忙答:“陛下,属下明白了。”
“嗯,去办吧。”
沈文浑浑噩噩回到房中,挥退了殿里伺候的奴才,一个黑影出现自觉跪在他面前。
“主子,奴才刚刚……”
“够了。”他自然知道这些暗卫的武功不及那人派来的人,如今他无心继续这个话题,“陆麟远在边疆,陆沅也死了,将杨雨珍送到兴国侯府发挥最后的作用,除掉那个私生子。”
“是。”暗卫低垂着眉眼,双眼无神,像个傀儡。
沈文撑着额头,因为抬眸额头挤出几条褶皱,“让人去盯着,太后娘娘不堪受辱自杀了…”
花楼早已经换了老板,就算到了半夜依然灯火通明热闹非凡。
杨菲菲瞪大眼睛看着御林军的军队整齐排列在她面前,却迟迟不见儿子来接自己,她此刻一身清凉,让那些血气方刚的士兵都红了脸不自觉看向别处。
说到底也是太后娘娘,还是为她留了两份体面。
“文儿呢?怎么不来接我?”她以为自己终于要离开这个鬼地方了,脸上都是笑意。
这次回去,她可就是尊贵的太后娘娘了!
为首的人居高临下看着她,想起陛下冰冷的目光,转过身道:“陛下有令,我们找到太后娘娘时,娘娘因为受辱自裁。”
“自裁……不可能,我是他的母亲!我要见沈文!”
杨菲菲抓住他的盔甲,下一刻就被挥落。
为首之人出声道:“动手。”
第二日清晨,京中发生了一件大事,太后娘娘在陛下锲而不舍的寻找下终于找到了,只是娘娘流落青楼,无颜面对儿子和百姓,已经自裁了。
陛下发怒,一夜未睡彻查此事。在天露鱼白时查到了太后娘娘的贴身玉佩掉在了二王爷沈桢府邸的柴房里。
真相大白,太后娘娘竟是二王爷劫走的!众人一想,当时正是先皇的圣旨公布之前,沈桢大概为了皇位想要掳走太后娘娘威胁陛下。
一大早,御林军将二王爷的府邸围得水泄不通。
当着所有百姓的面,沈桢被捕入狱。
朝堂之上,沈桢的岳父工部侍郎周坤鹏快步出来跪倒在地,“陛下明鉴啊,二王爷万万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啊!”
“那依周大人看,这事是谁做的?”
周坤鹏心里骂娘,劫持杨菲菲这件事根本没有和他商量,如今他担忧女儿的身份会牵连到自己。
“这…陛下……臣也只是想起二王爷从前对臣多有尊敬,只觉得不会做出如此恶事。”
沈文漫不经心的打量着他,“我问你,你又说不出来是谁,何况证据都摆在眼前了。”
“毕竟是臣的女婿,大抵从前被他骗了,竟从来不知他做出如此该死之事!”
“哦?按照周大人所说,二王爷应该处死吗?”
周坤鹏擦了擦额头的冷汗,颤声道:“是臣冲动了,求陛下治罪。这事皆凭陛下做主,但若是查到小女与此事无关,还请陛下留她一命。”
沈文收回目光,“自然不会牵连无辜之人。”
周坤鹏回到队伍中,提着的心稍稍落下。
这件事他不能独善其身全程不发言,若是不说话,反而显得什么都知道想要躲过去,因此他急切的求情,在冲动后思索,逐渐接受了女婿做的错事才是正确反应。
上位之人,就喜欢看着下面的人如同跳梁小丑般表演。
即便沈文知道他从前做过什么也会看在他的态度上放过他,毕竟朝堂上的大臣都有自己的阵营,若是都杀了,朝堂便无人。
这件事落下帷幕,皇帝的圣旨也连夜赶往玉城。
白日地下城并不开放,这里像独立出来的世界,有自己的规则。
守城之人是江湖上有名的杀手,只是他早已退出杀手榜,为了曾经的承诺日日守着地下城。
沈彧一行人在亥时末出发,从西区的一座雕刻着狮子的石门处检验身份进入其中。进入石门后的道路呈向下的趋势,不知不觉便走到地下。
最外面一排是店面,玉石最多,其次则是各种吃食酒水、绫罗绸缎、各种货物皆有。这段路是最热闹的,内外似乎昼夜颠倒,此时外头已经没什么人了,里面却摩肩擦踵。
沈彧和沈墨并肩,后面是莲心和李之,小瞎子留在了客栈。
“一会儿莲心和李之就在酒楼等着。”沈彧观察着地形,发现所谓的白府就在一家酒楼旁边,玄色的大门紧闭,门口也没有守门的人。
沈墨扫过一圈,抬头看去,白府的围墙格外高,竟快赶上酒楼的二楼高了。
“看围墙上的瓦片,这座建筑不是新建的。”
他觉得奇怪,既然这户人家早就存在,怎么会突然出去抓人呢。
“这个建筑似乎很奇特。”莲心从酒楼旁留的巷道看过去,白府竟是一直往后延伸,面积很大。
李之回头看着吵闹不已的街道,又仿佛听见了一些嘶吼声,很轻,从远方传来。
“你们有没有听见什么声音?”
“是有声音…似乎还挺整齐。”莲心掏了下耳朵,往巷道里面走了几步想要凑近听,结果一旁酒楼中的丝竹之声入耳。
“果真是靡靡之音!”他呸了一声表示厌弃,随后肯定道:“或许这条街道的存在都是为了掩盖白府里的声音,估计白府前面也是一个酒楼。”
李之早在莲心凑近去听的时候就已经去外面看了,他走得快,此刻有些喘,“大师说对了,前面是青楼和饭馆。”
沈墨看了眼高耸的围墙,与身边之人对视一眼,便默契的进入巷道之中。
黑暗将两人的身影吞没,只剩下李之一脸担忧的看着。
莲心揉了揉被吵的疼的耳朵,上前拍拍他的肩膀,“走了,去酒楼坐坐,别担心他们。”
“是,大师。”李之朝他行了一礼,抬手做出请的姿势。
莲心直接拉住他的手腕拐进旁边的酒楼,一脸无奈,“行了,直接叫我莲心。”
“既然沈彧带着你来了,我就将你看做自己人,我知晓你心怀天下是个好官,但有时候也需要思考变通。”
他入了内就把人松开了。
小二笑着迎上来,因为在嘈杂的环境里故意将声音说的很大,“二位客官,左侧听书,右侧听曲,里面请!”
“听曲听曲!”莲心同样大声回答他,笑着对后面的李之嘱咐,“跟上。”
“嗯,好。”李之小心避开熙熙攘攘的人,那些人有的大声说着话,有的已经满脸醉意胡乱窜着,衣襟上沾了大片酒渍。
一楼喝酒的多,二楼则是雅间为主。
“客官来的巧,二楼还剩下一个雅间。”小二推开门,“二位里面请,小的这就请乐师来演奏。”
室内只有两张长桌和几个矮凳,皆放置在两侧,中间还有很大的空间。
莲心四处打量,随后得出结论,“看来这里还是做正经生意的。”
这屋里没有内室,甚至连小榻都没有放置。
李之揉了下眉,强迫自己接受这些与印象中完全不同的人。
“大师,咱们就只能等在这里吗?”
他向来爱操心,如今让两位尊贵的人去冒险,自己坐在这里实在心虚难受。
“他俩命大着呢,放心。今日来这里好好放松一下。”莲心说着,目光落在被推开的门口。
一位面容姣好的女子抱着琵琶进来,后面还跟着一个年轻男子抱着古琴。
待房门被关上,两人并排行礼,齐声道:“公子好。”
“唱个拿手的。”莲心有一搭没一搭的往嘴里扔花生,还自来熟的给李之倒了杯酒。
他勾唇看了眼坐立难安的李之,便专注听曲。矮凳宽敞,背后放置了一个屏风,他半躺在矮凳上,肩膀抵着屏风,偶尔跟随节奏点着头,一瞧就是经常听曲的模样。
酒楼中丝竹声绵延不绝,旁边的白府在黑暗中像蛰伏的毒蛇,等待时机给人一击。
“三哥,白府的面积大的不正常。”沈墨快速飞掠向前,府内那些声音时大时小,与丝竹人声混杂在一起听不真切。
沈彧一边向前一边听着声音,在一个人声微弱、鸟鸣声明显的地方停下。
围墙足足有四五米的高度,他仰头看去,开口道:“从这里进吧。”
沈墨点头,自觉的站到围墙底下,沈彧向前借力飞身一跃攀住围墙边缘。沈墨则握住他的脚腕借力同样飞跃而起,两人悄无声息的翻过围墙,轻巧的落在一棵树上。
那头几棵树枝叶稀疏,树底下的灌木倒是长得不错,不过皆是矮灌木藏不了人。
两人半蹲在灌木丛后勉强能掩住半个身子,沈彧有些意外,白府内似乎过于空旷,除了黑暗里几乎看不清的几座房屋,其他都是一望无尽的空地。
“这地方……”
沈墨面色凝重看过来,接过他没说完的话,“这是练兵场。”
有人在私自练兵。
两人观察了一下情况,顺着围墙朝房屋跑去。
几座房屋围绕在一起,形成了一个圈,将铁笼子包围在里面。
笼子里豢养着男男女女,大多都只有一口气,他们虚弱的靠在各个角落,一听见人声的时候纷纷向铁栏爬去,伸出手想要抓住什么。
陆沅早早点了一根迷香,迷晕了进来的黑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