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牌丫头撞冰山》宫野Chiyuki

19、她所不知道的秘密·下

　　楼昊天把手札、宝砚、陈墨、印信、银票重新放回小铁箱里，锁好，然后把钥匙交还给她。
　　“还有牌位呢？”她提醒道。
　　他笑道：“傻瓜，你现在已经不用再躲那些人了，牌位自然是供起来，等到你过了门，咱们再把牌位正式请到我们家祠堂里去。”
　　“嗯，谢谢相爷。”她开心地点点头。
　　“好了，”他牵着她的手站起身来，“这个故事姑且告一段落，咱们去园子里走走吧。”
　　“好啊！”她点点头，跟着他出门。
　　“这一切……”走在花园中幽静的小径上，他慨然长叹，“真是天意啊！”
　　“为什么是天意？”她抬头问道。
　　他轻抚着她的长发，笑笑：“你看，早在你出世之前，我们便有过婚约，而现在，几经周折，终于到了可以如愿以偿的时候了。试想，倘若顾云双没有背叛我，倘若张春娘没有虐待你，这一切就都不会发生了。看起来，之前的一切，都好像是在为今天做准备一样，不是吗？”
　　“那……”她眨眨眼，“您该不会就是为了履行婚约而已吧？”
　　他摇摇头：“我说过，这只因为你是程小千，只因为是你。”
　　“怎么说呢？”她眨巴着大眼睛问道。
　　他笑了笑，不答反问：“你认为我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你的？”
　　“那我怎么知道。”她耸耸肩。
　　他笑问：“那你是从什么时候发现你爱上我的？”
　　“最近这几天才发现的咯！”她老实回答，“不过，认真追溯起来的话，也许就从第一次见到您那天，您说我可以随便用您的笔墨纸砚，可以随便看书，还好心地给了我一条毯子，从那时开始有了好感。要真说从什么时候开始，确实说不上来，兴许是时间久了，日积月累就变成这样了。”
　　他笑叹道：“可是我，早在三年多前就开始喜欢你了。”
　　芊芊吓了一跳：“啊？不会吧？那个时候我可还是‘书童程小千’呢！”
　　“很奇怪吧？”他笑笑，看向远方。
　　“当然奇怪了！”她重重地点点头。
　　“你还记不记得，你问我什么是‘断袖之癖’？”
　　“嗯，您说那是汉朝哀帝和董贤的故事啊。”
　　他低下头来看着她：“你到现在都没明白吗？”
　　她不解：“还要明白什么？不就是说哀帝太过宠爱董贤，于是对他过分纵容了吗？”
　　“唉……果然是程小千……”楼昊天失笑，“那这两三年有些传言说我有‘断袖之癖’，你也不知道吗？”
　　她点点头：“我听说过啊，好像说的就是我嘛！”
　　“算你还知道。”楼昊天摇了摇头，“其实，我当时只是太珍惜你的单纯，所以才没有告诉你到底什么是‘断袖之癖’。你说那是过于宠爱而过分纵容，也不见得错，但那个不是重点，重点是，‘断袖之癖’是说两个男人相互爱慕，行止如同夫妇，所以哀帝和董贤才会同榻而眠——明白了吧？”
　　“啊？！”她惊呼一声，随即伸着舌头表示作呕，“好恶心！”
　　“就知道你会这样。”他笑笑，“你这个小书童，实在是细心体贴得没话说，以至于连皇上那个大闲人都看出来我身边多了人，而且是女人。我跟他说不是女人，而是昊宇给我找来的一个小书童，他就警告我说，别搞出个什么‘断袖之癖’‘龙阳之好’来。我觉得那种事情没可能发生在我身上，可是那天晚上你就突然问我那个问题，最后还把它解释为‘过于宠爱而过分纵容’，于是我就忍不住想，我对你是不是也过分纵容了。虽然我一再提醒自己，不能对程小千有这么龌龊的想法，可是从那天开始，我就跟着了魔似的，渐渐地无力自拔了。”
　　“不是吧？！”她难以置信地吐着舌头。
　　“还是觉得很恶心吗？”他揉揉她的头。
　　“当然了！”她使劲儿点点头。
　　他忍俊不禁道：“一开始我也觉得挺恶心的，可是程小千实在太可爱了，尽管我很努力地克制自己的感情，却终究没有办法把它忽略掉。我就那么一天天地煎熬着，甚至一想到你总有一天会离开我，就心如刀割。可是我没法说出口，这种有悖常伦的感情是一种得不到祝福的罪孽，我不能把这样的罪孽强加给你。况且，我也知道，如果被你发现我有这么龌龊的想法，你一定会以为我是个怪物，然后逃得远远的。”
　　“相爷……”她热泪盈眶。
　　她从没想过，他的爱，竟是这样的深切，这样的沉重，却也这样的绝望。她甚至都没法想象，在这一千多个日日夜夜，他经受的究竟是怎样的痛苦煎熬。
　　“对不起……”她紧紧地握住他的手，“要是我能早一点儿明白，就不会让你这么痛苦了……”
　　他轻轻叹了口气：“那天带你去九龙岩，其实我只是想制造一个与你独处的机会，想和你一起分享那短暂的安宁。我觉得你很快就会离开我，心里非常难受，可没想到，那一场大雨让我识破了你的身份，我突然松了口气，可是又觉得很气恼，我不知道该怎么跟你继续下去。我不能让你只做我身边一个无名无份的女人，可我又不敢轻易开口说要娶你。顾云双的事情让我耿耿于怀，我觉得自己根本就没有经营感情与婚姻的能力，我生怕因为我的缘故，让你变成第二个顾云双。”
　　想起那件事，芊芊便忍不住破涕为笑，抱着他的胳膊问道：“那后来您又怎么想通的？”
　　“你给瑨儿送衣服的那天晚上，因为你很久都没回来，我就慌了，赶紧去找你，结果就在瑨儿的门外听见你们俩说的话。你说，人要是一辈子只会自怜自艾，而不肯为自己努力一下的话，那就不是可怜了，是可悲、可笑。我从来没想过这样的问题，可我觉得你说得很对，我也意识到我确实不能一辈子就这样过下去。况且，瑨儿也确实需要一个能够关心爱护他的人陪伴在他的身边。说来好笑，瑨儿都八岁了，我才第一次有了点儿为人父的自觉。”说罢，他自嘲地笑了笑。
　　她笑了：“所以说，其实您一点都不讨厌那孩子吧？”
　　他轻叹：“我把他丢给昊宇这么多年，其实心里是很愧疚的。那年，我回到家中，抱着那个小小的襁褓，心里又高兴又激动，可是接下来发生的事，却让我如同五雷轰顶。那一整夜，我就那么抱着他枯坐在床上，没办法合眼。他哭了要吃奶，我只能拿羊奶来给他喝……我不知道今后该怎么面对他，不知道等他长大了该怎么跟他解释为什么他没有娘……我害怕他会来问我那些我根本不想提起、也根本不知道如何启齿的问题。我娘过世之后，我把他丢给了昊宇，自己却只敢在他睡着了的时候坐在床边默默地看他。他长大了，知道了自己的身世，我却更加不知该如何与他相处。我知道他很难过，可我不知道该拿他怎么办。”
　　芊芊心疼地握紧他的手，道：“从我进相府的第一天，我就觉得他虽然很小却非常懂事，为了能教好他，二爷也没少花心思呢！”
　　“不过，真正让瑨儿活得像个孩子的人，还是你啊！”对这一点，他真的很感动，也很感激。
　　“别说得那么夸张嘛，”她笑着摆摆手，“我觉得他是个很好相处的小孩，况且您不在府里的时候，我也无所事事，就经常陪他玩，严格说来，我跟他更像是朋友呢！”
　　他笑了起来：“那你应该不介意你的这位‘小朋友’突然变成你的儿子吧？”
　　“会有点不习惯，介意么，那倒不会。”她摇摇头，而后突然笑起来，“不过，也许他会很介意。”
　　楼昊天奇怪的看着她：“你都不介意，他介意什么？”
　　芊芊乐不可支地说道：“您不知道吧？就是我和他上街那天，他跟我说，要是哪天我离开他的话，他会跟你一样别扭死的。我说，我可还想嫁人呢，不可能一直待在相府的。他说，要我等他长大了，他娶我。我就问他，那要是我还没等到他长大就喜欢上别人，那怎么办。他说不许！”
　　楼昊天愣了一下，随后笑了起来：“那说明你确实很有魅力。不过，他还那么小，哪里知道男婚女嫁到底怎么回事，我想，他只是单纯地不希望你离开他吧。”
　　芊芊顽皮地笑道：“嘻嘻……我还以为您会暴跳如雷地说：‘这臭小子，居然有本事挖他爹的墙脚！’”
　　“你啊！”他笑着勾起她的下巴，低下头轻轻吻了她一下，“你居然有本事把我和瑨儿父子两人通吃了。”
　　“很介意吗？”她眨眨眼。
　　“不介意，”他笑着摇摇头，“老实说，我喜欢这样，也希望这样。”
　　“相爷，”她抬头看着他的眼睛，认真地说道，“芊芊这辈子都会一直陪着您的，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绝对不会离开您——还有瑨儿。”
　　“昊天。”
　　“啊？”
　　“叫我‘昊天’。”
　　“可以吗？”
　　“有什么不可以？”
　　“昊天。”她甜甜地唤了一声，还没等他答应就自言自语地说道，“这样叫好奇怪哦……”
　　楼昊天又被她逗笑了。她看着他的笑颜，道：“相爷，您笑起来真的很好看呢！以后一定要常常笑才行哦！”
　　“只有在你面前，我才笑得出来。”
　　“为什么呀？”她摇摇头，又道，“相爷，我今天有没有跟您说过您穿这身衣裳比穿其他的衣服好看多了？”
　　“没有。”
　　“您真的应该试试多穿浅色的衣服，虽然穿黑色的也很好看，可是总觉得太阴沉了，还是穿浅色的好，跟您这冷冷淡淡的个性也满贴近的。”
　　“你做我就穿！”
　　“那好啊！”她点点头，“刚才撞见您的时候，我都没想到您会穿上这身衣服，还以为是二爷呢！”
　　“芊芊，”他停下了脚步，把两手搭在她的肩上，郑重地说道，“谢谢你。”
　　“干吗谢我啊？没头没脑的。”
　　“谢谢你救了我。”
　　“哈？”
　　“你还不明白吗？”他笑了笑，“因为你，楼昊天终于可以不再像个孤魂野鬼一样无所依托了。”
　　她粲然一笑：“你不是说这是天意吗？所以还是不要谢我了，谢谢老天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