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餍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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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天前，蔓捡到了一只稍微有点奇怪的小鸟。
但它毛茸茸软乎乎的小肚子能让人忽略它任何独特的举动。
她连会抽烟管嗑瓜子的猫都见过了，一只会在女孩子换衣服洗澡时自觉转身，捂住眼睛的小鸟根本不算什么。
刚打上来的井水似乎对鸟类来说温度正好。
“好了，可以换另一边啦。”
蔓握住它自觉抬起的右边的翅膀，拿刷子轻轻洗着羽毛。
“这个花纹……原来不是用颜料画上去的啊。”她还以为一定是庙会上那种用来把小鸡涂成彩色的染料呢。
小鸟安静乖巧，任由她上下其手。
虽然作为动物来说运动量似乎有些不足，但伤也因此好得特别快吧，连捡来时被啄掉的羽毛都长回来了。
最后从头到尾浇了一遍清水，蔓摊开干毛巾：“过来。”
小鸟先左脚再右脚地踩了上来。
看吧，她捡到的小鸟只是更聪明一点点罢了，很正常啊。
她笑起来。
比起其他小鸟，当然是听得懂人话还有绅士风度的小鸟更好啦。
“那么，今天干什么好呢？”
用早晨小鸟衔来的野花串成花环，蔓举起它戴到头上，摸着脸，喃喃自语道。
“来玩词语接龙吧！”灵光一现，她对着草地上的小鸟说，“不过普通的接龙就太无聊了，是呢……复杂一点，第一个音节必须和接下来的单语的最后一个音节一样，怎么样？”
小鸟犹豫着点了点头。
为不能说话的小鸟准备的是一片捣松的土壤和一根小树枝。
“像拉维妮娅一样呢。”评价完它叼着树枝的样子，蔓觉得不太对，“啊，抱歉，这么说好像不合适。毕竟你的手臂都还在呢。”
小鸟明显呆了下，这才换成了用翅膀扶住小树枝的姿势。
……好像也不是那么聪明嘛？
蔓对这个小家伙到底能不能玩高难度接龙表示怀疑。
“那我先开始。嗯——”看了眼头顶的晴空，“云（kumo）。”
一会过去，地上被划出几个字。
“不对噢，完全不对！应该是比如轻松（raku），或者打开（hiraku）才对吧？”
加了个问号。
“不明白吗？”
加了个下划线。
“诶？要连在一起读？名字？”蔓指指自己，歪了下头，“你是在问我的名字？”
“可是这里只有我和你，用不上名字啊。而且本来就没什么人会叫……”
不满的小鸟叽叽喳喳围着她飞了好几圈。
“好啦好啦。”
蔓只好拾起树枝写了个字。
小鸟跟着在下一行写下夏天这个单词。
“哎呀，”蔓没有继续一人一鸟的接龙游戏，而是躺倒在草地上，从花环抽出一朵花瞧着，若有所思，“是呢，夏天是快到了。”
“啾啾。”
靠着她的手臂，小鸟也加入了晒太阳睡懒觉的一员，很快便懒洋洋地眯上眼。
拂过草地的柔风带着特有的木质与植物的气味，吹跑了太阳直射下的热意，对在森林中长大的柱间来说有着绝妙的催眠效果，意识如同丢进水里的石块，一路下沉。
不需要辗转反侧就能轻易入睡，不借由酒的作用，也能一夜无梦，安稳地睡到自然醒。
……距离上一次这种体验，又已经过了多少年呢。
醒来的时候，精神绝佳的好。
不知何时，他被放回了屋内的软垫上，格子窗透着橙色的夕照。
伸了个懒腰，舒服得连自己眼下变成一只鸟的惨状都差点忘记了。
“！”
屋内没人。
在屋里乱飞了一圈，才想起来连她想去哪儿，会去什么地方都不知道，那还怎么去找呢？
他停在了厨房，菜板上是切到一半的蔬菜。
“……”
也、也许只是出去打个水吧。
然而在柱间按捺不住寻找连接到外面的漏洞缺口之前，门被打开了。
晃晃悠悠进来的少女看上去有些狼狈，头发微乱，直到背靠上门，才松了口气，直接在玄关滑落到了地上。
她甚至忘记了重要的小鸟的存在。
“啊，我回来了。”蔓看到了落上膝盖的小鸟，“抱歉，肚子饿了吧？明明早点回来就好了……”
她把手上的篮子随意放到桌上。
整理头发时，露出一截手腕上的抓痕。
从水缸舀出水洗完手，蔓回厨房继续处理下午剩下的蔬菜，朝他笑了笑。
“真的没什么大不了的。只是去采药草的时候，不小心摔了一跤，从山坡滚下来，撞到树上，之后又碰上山猫，被抓了几下而已，很普通啊。”
小鸟默了会。
这都能算普通吗？
和她相处了几天，柱间总觉得这个女孩子对各种事物的认知都欠缺了点常识。
从浴室出来时，蔓已经给自己的手臂绑好了绷带。显然弄伤的地方不单是袖子遮不住的地方。
吹灭油灯，枕头旁边窝着一团圆滚滚的小毛球。
“啊呀，已经这么习惯睡在被子里啦？”蔓没有太在乎自己的伤，而是一脸困扰地说，“这样以后回到森林里会不会不太好啊，既不吃生的虫子，也不睡巢，嗯……”很难生存下去的样子。
果然不能惯着。
刚躺下的少女爬了起来，把小鸟放到了窗边的软垫上。
可是一松手，它又立刻飞回床上，倔强地蹲在了原位。
如此重复了好几次。
“真是的！”蔓无奈道。
于是她抱过小鸟，拉好被子，低头亲了下它的额头，“晚安。”
小鸟僵住了。
那一瞬间，他想起了卷轴上记录的变回人身的方法。
今晚的被窝热得像被烤过一样。
这么想着，半夜起来喝水的蔓点燃火柴，因为不想制造太大的光亮，所以只靠着这点光亮摸到了厨房里。
一口气喝完凉水，确认放好了杯子，她便吹灭了火苗。
然后就被什么东西绊倒了。
还好之前把火熄了。
捡起掉到地板上的火柴，蔓庆幸地划了第二根，点上油灯，照亮了裹着被子坐起的青年的面庞。
等等等一切都可以解释我真的不是坏人也不是变态我就是那只你救下的小鸟我什么都没干一根手指头都没碰到真的很对不起如果有衣服的话请借我一件事已至此我愿意负责——
几秒内，柱间已经想好了从自证身份到土下座认错的全过程。
少女举着油灯站了起来。
对连树叶都能当武器的忍者来说，油灯也足够危险了。
柱间心提到嗓子眼。
明明用一根手指头就能制住任何人的忍者低下了头：“对不起，小蔓，请给我一个解释的机会。”
脚步声忽然远离，过了会，又回来了。
柱间一直低着头，拳头紧张地握紧。
有什么泛着皂角香的东西包住了他。
“我没有那么大的衣服，只有床单，所以……”她用一根旧的针别住了布。
柱间猛地抬起头，发现她离自己极近，耳根一下红了。
“对第一次见面的陌生人，还是再多一点戒心比较好吧？”
眼神乱飘的忍者指出这点。
“哎呀，”蔓看着他，“不是说过了嘛，根本没有人会用名字叫我呀。”
柱间立刻听懂了这话背后的意思。
可与其让女孩子不得不自己说出这种话，还不如被当成歹徒暴打一顿比较好。
抬手揉了揉他的头发，蔓又取来了一双筷子：“刚变成人可能有很多东西还不习惯，总之先从怎么用筷子学起吧，别的之后再教你。”
“等等，”柱间茫然的指向自己，“我原本就是这个样子的啊。”
“噢。”
努力假扮人类的小鸟也好可爱。
“……”
披着一张床单的青年幽灵般晃到了厨房，在蔓的注视下用筷子夹起一粒米粒。
少女终于相信了。
“真的诶！”她遗憾的说。
虽说这个评判标准也很奇怪就是了。
柱间盯着桌上篮子里的几种草药。
……她就那么讨厌人类吗？
“那个，介意我开点窗吗？里面实在太热了。”
“嗯，没关系噢。”
月光蓦地倾泻进屋内。
感觉到凉爽的风，柱间这才有了种短短一周就进入初夏的实感。
听到青年的疑问，蔓戳着下巴，思考了一会，“算不上讨厌吧，只是我不知道该怎么和他人相处，因为一直没什么和人交流的机会，我早就放弃了。”
柱间靠着墙说：“那就不要一个人住在这种森林的深处嘛。”他给出了自己的建议，“起码挑个离镇上近一点的地方，万一有什么事，也能很快找到帮手。”
油灯的火苗晃了下，蔓用手护住。
“啊，不是的，除了这里，我没有别的地方可去……”
“为什么？”
“其实，我是因为犯了错而被赶出来的，只是这样而已。”
她露出了困惑的表情，随即微笑着望过来，眼底被照得通亮。
“不是什么特别有趣的理由，抱歉啊。”
“不，我才是……抱歉……”
“？”
不明白他为什么要道歉的蔓眨眨眼。
“不过，我不觉得这里和那里有什么区别，呆在这里反而更轻松了。”
“是吗？”
他当然理解了“那里”指的是她之前的家。
“嗯。那里虽然很大，有很多人，但我能去的场所很少，而且只有……一两个人会和我搭话。”
尽管蔓称自己不懂如何交流，却很好地隐去了和她相关的一切人物。
这让他有些意外。
“我觉得啊，人一旦被抱有期待，就会想要回应那种期待，明明没有那个必要的，但是寻求同类的认可或许就是一种天性，所以和人在一起的时候就很累。”
凝视着跃动的火苗，蔓喃喃自语道。
“所以被说了不需要的时候，我难过得差点死掉。”
“是那些人太蠢了！”柱间突然喊道，“绝对不是你的问题！”
“！诶？我说了什么吗？”
被吓一跳的蔓一头雾水，柱间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忽然生起气来。
两人大眼瞪小眼。
这时，油灯燃尽了。
少女钻回被窝里，柱间关上窗户，裹紧床单，靠着墙角坐了一宿。
糟糕！忘记告诉她自己的名字了。
只露出一双眼睛在外面的柱间想道。
“小蔓？”
“……”
“……算了。”
等明天起来再告诉她吧。
然而第二天的清晨，青年消失了，蔓在堆起的床单里找了半天，才在层层布料底下发现了圆滚滚毛茸茸的小鸟。
小鸟一醒来，就开始用头撞地板。
反正地板铺满了榻榻米，蔓看了一眼，便放心地转头去打水洗脸了。
吃完早饭，照例帮小鸟换绷带，小鸟身上的伤都恢复得差不多了，也不需要再涂药缠绷带了。
“太好了呢。”她说，“很快就能飞啦。”
装着草药的篮子被收到了橱柜的深处。
少女浑然不觉地托起小鸟，开心地一圈一圈转着。
这是忍者之神唯一一次，无比痛恨自己拥有强大的恢复能力的时刻。
作者有话说第2章 餍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