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京伤城》恩和、

2、第二章

　　3
　　7点30分，地铁站。又看到她。
　　她安静的站在站台的一边，神情木然的看着下面地铁的轨道。我能够看见她卷翘忧伤的睫毛。那一瞬间，我想去要亲吻她。
　　今天，她穿了一件红色的风衣，是那种纯正的红色。映得她的皮肤更加苍白，风衣里面的白色衬衣，露出凛冽的锁骨。依旧湿漉漉的头发垂散下来。我想她一定不知道自己是多么美。像栀子散发清香。我安静的注视着她。期待她能发现我。终于她把头转向我的方向，我没有动，只是她的视线穿过我落到了一个更远的地方，于是在我顷刻失神的瞬间，她终于消失在地铁站里。仿佛从来不曾出现一样。

　　早会结束后，我回到自己的办公桌前，打开邮箱。
　　今晚7点，bombax见。如果我等不到你，我就让你后悔一辈子。
　　我几乎是没有任何思考的删除了邮件。但是我还是去了BOMBAX。并不是因为忌惮威胁，只是因为今天无处可去。
　　这是一家我们经常来的酒吧。这里的人大多数都认识。老板是南京本地人，喜欢放许巍的歌。酒吧的威士忌味道纯正，环境不嘈杂，有时候，我们只是想单纯的放松，就会来这里。
　　然而我最近经常来。因为，我似乎开始厌倦了纸醉金迷的生活。
　　安静真好。
　　进到酒吧里面，我看到TINA一个人坐在吧台的边上，她已经有了几分醉。看见我，她笑的风情万种。
　　你还是来了。
　　我并没有理会TINA的话，只是静静的看着她，那个时候，我的心理一片空白。我要了威士忌加冰，却始终没有拿起杯子。我不想让自己有任何破绽，尤其是在今晚。突然我看到TINA苦笑了起来。她说：海洋，我怎么还期待你能爱我呢。我是不是太愚蠢。明知道这样会让你更加讨厌我。
　　所以，如果你现在了解到自己的愚蠢，还来得及。
　　TINA显然没有料到我会这样说。陌生而惊奇的睁大了眼睛看着我，我看到她瞳孔里的自己，意味不明的嘲笑，冷漠的，暗藏决绝。
　　林海洋。我是那样爱你，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TINA显然有些失控。我竟然有些期待她的歇斯底里。我依旧让自己微笑的看着这个女人，点燃了在她体内深植的憎恨。我甚至期待被毁灭的快感。虽然我了解。她没有这样的能力。我伸手捏住她美丽的下巴。
　　难道你会不知道，这只是一个游戏而已。TINA不要太入戏。不要变成一个愚蠢的女人。你期待我给你什么呢？啊？
　　我……
　　婚姻？爱情？还是身体？或者……
　　啪——
　　原来巴掌打在脸上是这样一种感觉。我摸着自己的脸，没有刮干净的胡渣有些扎手。TINA用牙齿狠狠的咬住自己嘴唇不让眼泪流出来，再缓慢的松开，让她的嘴唇像一朵正在滴血的玫瑰那样优雅美丽，我伸手用手指触碰那美丽，俯下身在她的耳边说：不要有期待。我不会爱上你。不会有任何可能。如果你不想让自己太难看。就停止一切自以为是的愚蠢做法。
　　林海洋。你是一个混蛋。 TINA几乎咬牙切齿。我笑。
　　谢谢。

　　我想，我确实能算得上一个混蛋了。只是，TINA并不是一个对手。爱情让她成为一个天真而愚蠢的女人。男人最不能忍受的就是女人的天真愚蠢，自以为是的强加。
　　我从来没有爱上她。也并没有欺骗她。是TINA违反了游戏的规则。理应出局。

　　我步行走在南京路上。天气越发的寒冷了，我松开了西服的领带，看着自己的影子像一个晃荡在世界上孤单的鬼。自嘲的笑了。抬起头。
　　我看到了那个喜欢穿白色衬衣的女孩子。

　　4

　　今天下班没有回到公寓，而是直接去了ACHE。
　　我站在地铁站的站台，突然想起早晨看到的那个男人。他穿黑色的西装，笔挺整齐。打暗灰色条文领带。修长的腿，干净的皮鞋。我想，他是坐在高级的写字楼里，打电动游戏、喝咖啡、泡酒吧的男人。
　　这样的男人在这样的城市并不多见。我总以为，在上海才会出现安妮笔下那些留着平头，像某种温情兽类一样的男人。可是在南京。这个节奏缓慢的城市。那个男人身上的棱角，几乎隔断了南京苍蓝柔软的天空。
　　我看着他的时候，刚好发现他也在看着我。肆无忌惮的眼神让我几乎是有些仓惶的把视线越过他，投放到更远的地方。我发誓，那个时候，我的心脏几乎要跳出喉咙。真该死，他真是一个英俊的男人。我急忙跳上地铁。逃离这个突然让我觉得呼吸困难的地铁站。
　　走到距离ACHE还有一条街的距离的时候，我突然看到早晨在地铁站看到的男人。他站在马路的对面冲我微笑。领带松垮在领子下面，显得有些疲倦。我站在原点，看着他用手挠挠头发突然向我这边跑过来。
　　嗨。他说。
　　嗨。
　　我看见他两只手握在身前又松开，疑惑的询问他跑到我身边的行为。他突然说：
　　能不能请你喝杯东西。
　　不能。
　　他显然没有想到我直接的拒绝。却并没有因此没有表现出任何不一样的情绪。我想，如果我上班的时候接到这个男人的打来的电话，一定会好应付的多。于是，忍不住笑了出来。当然，他并不知道我为什么就笑了。我看着他说：介意去我工作的地方吗。
　　好啊。
　　站在ACHE门口的时候，我回头看了他一眼，他并没有表现出任何的情绪。我走进去，他跟在我的后面。没有任何言语。
　　今天没有排练，我拿着吉他上去唱了三首歌，服务员递给我一杯冰水。我看着坐在吧台角落那个跟我一起进来的男人，他依旧没有任何的表情。有一瞬间，我仿佛看到了白雪皑皑的荒原。是的。白雪皑皑的荒原。
　　他一直坐在那里，一直到我下班。我以为他会在中途离开。我接过老板手里的钱。拿着吉他走到吧台里面，对这个男人说：还在。
　　你的灵魂又藏起来了吗。 他眯起眼睛看着我。
　　哈，我可没有你说的那样高深莫测。
　　是么。呵呵。他喝掉手里的威士忌。又对我说：我送你回去。
　　走出PUB，他伸手拦了一辆出租车，打开车门让我先上车，然后自己也坐进来。PUB离我的公寓没有太远的距离，一路上那个男人没有说一句话。我拉开车门下车的时候，他也下来。直到车子离开，他依旧没有对我说任何话。我一向是一个很有耐心的人，并且最擅长不动声色。我看着他。我一直在微笑。
　　突然他说：好好睡。
　　好。
　　转身，上楼。我发现，我的心里面破了一个大洞。有些东西就顺着这个出口迅速逃窜，并且无可挽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