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世知微》热绯

88、第 88 章

　　摩肩接踵的人海里，一彩衣小童怡然自得，疾步穿行。
　　他的彩衣是由薄如蝉翼的玉片串联而成，走起路来，发出玉片相击的清脆声。
　　上一刻，他一个高跳，蹲在石狮子上看着人群里表演的猴戏。下一刻，他催动轻功心法，用头顶回快到落进河里的蹴鞠。
　　一大帮来捡球的小孩子们都围着他转，他什么也不说，直呵呵呵的傻笑。
　　烟花响起吸引了孩子们的注意，再一回头，彩衣小童已经不见踪影了。
　　荡来荡去，小童的眼睛让周围这些花花绿绿的东西晃花了眼。正眼花缭乱时，瞧见前方走来的两个人后，立马就清醒了。
　　他蹦蹦跳跳跑到叶寻微面前，站直身子，甜甜一笑，冲他喊道：“爹爹！”
　　叶寻微和盛玄玑正说着去前面摊子处挑一个宫灯，不料从哪儿冒出个小孩子，张嘴乱认亲。
　　盛玄玑看着小童，摸了摸他的头，问他：“你是不是认错人了？”
　　小童似乎很是喜爱盛玄玑的抚摸，还主动跑近点，用头蹭着盛玄玑的腰，一个劲往他怀里钻。
　　奇怪的是，他的双手一直交叉放在袖子里，没有露出来过。
　　没等他们发问，他又冲盛玄玑喊道：“小爹爹！”
　　盛玄玑登时发愣。
　　叶寻微将他拉过来，蹲下身子与他平视。
　　“你可不要乱叫，什么爹爹，小爹爹的，要找父母去别处找去，别赖上我们！”叶寻微瞧这小童长的白嫩可爱，也不像脑子有问题的样子，为何不找别人非找上他们呢？
　　小童偏着脑袋，嘟起嘴巴，做出一副很伤脑筋的模样。
　　他看着叶寻微，说道：“我忘了，你说过不喜欢我叫你爹爹，你还是和以前一样对我没有责任心。”
　　臭小子，你知道什么是责任心吗？对你有责任心，不就等同承认本少爷做过抛弃妻子的事了吗？叶寻微对他十分认真地说：“我没对你说过这话。”
　　“你说过，只是你不记得了。”
　　“小子，你少在本少爷面前耍无赖，说了我不是你爹就不是，你想找爹爹就去别处找，少缠着我们。”
　　“哼，说白了，你不就是不想认我吗，果然是个没责任心的家伙！”
　　“这跟责任心无关。”那三个字从一个小毛头孩子嘴里冒出来，怎么听都觉得怪怪的。
　　珑珑犟道：“你就是！”
　　这九头牛都拉不回的臭脾气，到底是跟谁学的啊？！真是太气人了！
　　一大一小旁若无人地对质着，令盛玄玑哭笑不得。
　　盛玄玑：“小家伙，你叫什么名字？”
　　“大名珑珑，小名呦呦。”
　　“珑珑，呦呦，不都是小名吗？”叶寻微嘟囔说完，又问他：“你姓什么？”
　　小童眼睛眨巴眨巴看了看他们，当即晃着脑袋，一本正经地说道：“我的大名叶珑珑，小名盛呦呦。”
　　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这个小无赖，摆明了要赖上他们了吗？
　　叶、盛二人四目相对，彻底无语了。

　　珑珑忽然抬起头，小鼻子嗅出了烟火味。接着他一脸兴奋地叫叶寻微把自己举起来，叶寻微不解，问道：“为什么要我举你？”
　　“千树花来了！”珑珑跳来跳去，激动地说着。
　　叶寻微一听，觉得奇怪。皇室没有通知放千树花的时间，这个小孩子是如何知道的？难道他真的是凭味道闻出来的吗？
　　他压下冒出的疑惑，故意和他唱反调：“我不喜欢你，我不举你。”虽然和一个孩子斗气有些幼稚，但叶寻微不在乎这些，他认定珑珑不是一个普通孩子。
　　珑珑没生气，而是悠悠道：“我不稀罕，我让小爹爹举我！”说着，看向了盛玄玑。
　　盛玄玑愣住了。
　　叶寻微不甘心地瞪了他一眼，对他说着：“算了，还是我举你吧！”
　　珑珑像偷吃的小老鼠一样，大笑着趴在叶寻微的背上，骑在他的脖子上。
　　叶寻微触摸到珑珑的衣裳时，愣了一下，下一秒，头顶传来的硬物感又弄得他一怔。
　　千树花燃放了。
　　震耳的巨响过后，皇城上方出现无数只金光闪闪的蝴蝶，飞向各处。它们在人群中起舞，在水上玩耍，落在人们身上的时候则会变成金色的雨，浇洒一身。它们每十只汇聚在一起，则会变成巨大的花朵，散发阵阵幽香。
　　金色的水浸染脚下的大地，待明早太阳出来，又会恢复如初。
　　珑珑大喊着：“好漂亮！太好玩了！”
　　盛玄玑看着叶寻微背着珑珑的样子，不由感叹一句：“我怎么觉得我们这么像一家三口？”
　　“阿伶，你在讲冷笑话吗？”
　　叶寻微才不觉得像呢！这小家伙压在自己头上重死了，他倒是看得轻松，可苦了自己了，脖子都快被他压断了！
　　盛玄玑淡然笑着。

　　回府的时候，叶寻微拉着盛玄玑走在前面，珑珑孤零零地跟在后面。
　　盛玄玑苦口劝他回家，可无论说什么，珑珑都只会说：“我家就在将军府”。
　　听他说出将军府的时候，盛玄玑顿时警惕起来，甚至怀疑是否是有人故意派珑珑来的，该不会是魏安慊派来监视他们的吧？但后来一想也不太可能，不管是谁，都不会让一个六、七岁的孩子来吧？
　　与盛玄玑相反，叶寻微这次倒一点也不慌张，任由珑珑跟在身后。
　　走了很久，街上的人越来越少了。
　　叶寻微转身扯过珑珑的衣袖，一看里面，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看来自己之前的推测没有错，珑珑的来历真的一点也不平凡。
　　盛玄玑看见珑珑衣袖里面，惊愕不已。
　　珑珑的衣袖一掀起，露在眼前的不是两只白嫩光滑的小手，而是一截坚硬冰冷的铁块，铁块将他双手的部分裹住，表面看起来珑珑的双手接在了一起，实则珑珑的手只能永远环着，用袖子遮住，根本没有分开的可能性。
　　“怎么会这样？”
　　盛玄玑不敢相信眼前看到的一切，他完全想不出谁会如此心狠这样对待一个小孩子。
　　叶寻微吞了吞口水，艰涩说道：“是玄铁。”
　　盛玄玑靠近，仔细打量一番，“没错。”
　　“你有没有觉得很眼熟。”
　　“什么意思？”
　　“……”
　　“你怎么不说话？”
　　叶寻微看着他，不知道该如何说了。
　　珑珑猜到他不知道如何向盛玄玑解释，于是好心帮他开口，可没曾想自己一张口就惹祸道：“爹爹都已经猜到我是谁了，小爹爹好笨，居然还没猜到我是谁！”
　　叶寻微听他没礼貌地说话，当场一个响亮的爆栗送上。
　　结果，珑珑的小脑袋没事，倒是叶寻微的手，红了一大片。
　　珑珑嘟着嘴，在叶寻微“威逼”的视线下，委屈地乖乖说道：“我就是千珑棍——珑珑啊。”
　　他们快走到将军府的时候，珑珑化身为一头雪白色的小鹿藏在叶寻微怀里，被他带进府里。
　　俩人盯着绿沈他们一大波人的暧昧目光回到房里，而后立刻关紧门窗，然后去床边找寻千珑棍，棍子果然不见了。
　　盛玄玑终于相信珑珑所言属实，他真的是千珑棍。
　　珑珑开心地围着他们转，一会儿变成棍子安静地在床上滚来滚去，一会儿变成一头小鹿在屋里乱跑，一会儿又变成人身让他们轮流抱着。
　　叶寻微把珑珑交给盛玄玑，自己独自去了厨房，过了一阵子才回来，回来时手上多了食盒。食盒有两层，第一层里面是一碗五色汤圆，七夕节吃五色汤圆寓意呈祥。第二层里面有一个白玉盘，盘子里有一朵美丽的花，花上面斜飞着一只小鸟。
　　“这汤圆我能理解。”盛玄玑把碗放在一旁，伸手端起了盘子，问他：“能给我讲讲这一花一鸟有什么寓意吗？”
　　叶寻微：“它们没有寓意。”
　　他怀念且骄傲地说着：“这是我的独门手艺，小时候家人喜欢给我煮糖蛋吃，后来吃腻了，我自己就发明在水里雕鸡蛋的本事，既煮的美味还做的外形美观，我还给它取了名儿叫白鸟小蕊。”说罢，又有点不好意思说道：“我早打算好了，想趁着过七夕做给你吃。”
　　“用鸡蛋做的？你怎么做的？”盛玄玑好奇问道。
　　“独门秘方，我不告诉你。”叶寻微故作神秘道。“阿伶，只要你今后想吃，我就做给你吃不就行了。”
　　叶寻微双手捧着脸，看盛玄玑把五色汤圆和白鸟小蕊吃完，脸上洋溢着欣喜和满足。
　　在桌边仰着脑袋看着他们的珑珑，脸上满是不解的表情，他突然出声问道：
　　“爹爹和小爹爹的感情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了？”
　　这话让叶寻微他们愣住了，这已经不是珑珑第一次这么说了。打从刚见到珑珑的时候，珑珑和他们说话的语气仿佛昭示他们很早以前就认识了。叶寻微也问过珑珑是不是很早就认识他们，可转眼，珑珑又说自己不记得了，只记得他们好像曾经生活在一起。
　　叶寻微放弃不问了，盛玄玑倒是对另一件事有些好奇。珑珑看着像六岁孩童，但说话十分沉稳，看起来又不像六岁的天真孩童。
　　他问珑珑：“你今年多少岁了？”
　　珑珑：“大概有一万岁了。”说完，在他们惊讶的目光中，又谨慎地想了一遍，愁眉苦脸说道：“好像接近两万岁了，我有些记不大清楚了。”
　　叶、盛二人对视一瞬，默契地转过头，不再问珑珑了。
　　当珑珑正要再接着说什么的时候，他的肚子发出很大的响声，叶寻微本想让他自己去厨房找点吃的垫下肚子。结果腰间一阵痛楚传开，盛玄玑的手正掐在他腰上，他接到盛玄玑的暗示看向珑珑的“手”，就立刻换了一句话。
　　“珑珑，你想吃什么？我去给你做。”
　　珑珑开心地望着他，道：“只要是爹爹做的，我都喜欢吃。”
　　珑珑虽然不是正常的孩子，但他也有情感，有一般小孩的天真单纯。叶寻微被珑珑完全信任、完全依赖的笑容俘获了，他轻轻掐了掐珑珑的脸蛋，又去厨房下了一碗汤圆，亲自喂给他。
　　晚上，珑珑睡在最里面，自己抱着盛玄玑睡在外面。
　　七夕之夜，安静地过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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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羡珑小剧场：
　　“你是我爹爹。”
　　“我不是。”
　　一大一小当街对质。
　　“哼，你少不承认了！”
　　“有本事把你娘叫来，看看她认不认我。”
　　珑珑急忙跑回府，把盛伶拉来。
　　“诺，这就是我娘，你看认不认识。”
　　某娘表示，自己很懵。
　　“……”叶羡败了，举白旗。“我认识。”
　　珑珑心情大好，再一次问道：“那我是不是你儿子？”
　　“是。”叶羡恼羞成怒地说道。
　　天亮了。
　　叶羡一脚踹下床上那个睡懒觉的家伙，吼道：“做什么白日梦呢？赶紧给老子起来干活！”
　　珑珑揉着眼睛，含糊道：“别以为认了我，我就真是你儿子了，你敢欺负我，我叫我娘来收拾你！”
　　某只鹿没睡醒，脑袋里还是浆糊。
　　叶羡眯起眼睛，危险地注视着他，“你说什么？！”
　　“我让小爹爹来亲你一口。”珑珑立马改口。
　　哼哼，算你小子识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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