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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4、第 7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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翊儿没想到叶寻微竟然知道棍子是他从两怪人那儿偷来的,自己想起方才编的、哄骗叶寻微的那段话不由得脸红了。
为了拜师,他只能听从叶寻微的话去第一楼找到神荼郁垒,把棍子还给他们。
其实在他进来时,郁垒就注意到他了,想起他是那天偷自己东西的小毛贼。这一般小贼看见被他们偷盗的失主自然会心虚逃走,但想不到这小贼还会主动送上门来。
“弟弟,怎么心不在焉的?”神荼问道。
神荼自幼双眼失明,多年来全由郁垒照顾,他们兄弟二人无论在哪里都不曾分离过。此次来京城是因为得知另一截千珑棍在叶将军手上,故此来抢夺,不料前几日一孩子偷了去。本以为这孩子背后有人唆使,可过了好几日,风平浪静的,什么事也没发生。
昨日将军大婚,郁垒乔装成府内的下人进去找寻千珑棍,结果查无所获,于是决定今晚再夜探将军府。
郁垒夹着青菜放进神荼的碗里,然后自己扒拉往嘴里塞了一口米饭,嚼碎了咽下去了,喝完杯里的茶水才说:“哥,等着听好戏吧。”
“别乱来。”
郁垒浑不在意,“没事,你放心吧。”
神荼缓缓搁下手中捧着的酒杯,寻着酒香摸到桌子边上的青瓷碟盘取下酒壶,熟练地往自己面前的酒杯里斟上。
说话间,翊儿已经走到他们跟前。
先前从翊儿的衣着上不难看出他出身贵族,甚至于从他的言行举止中也可推断他是读书断文的学生,可这学生有一日作出鸡鸣狗盗之事就难免遭人不耻了。
他从很早以前就听过叶寻微的威风事迹,苦于无缘相识,但心中仍仰慕不已。而后有幸能拜他为师,他自然高兴。转念想着拜师需要拜师礼,叶寻微既是将军又曾是富家少爷,什么好东西没见过啊,估摸着怎么着也得寻一件特殊的东西当礼物才行。
那日在街上搜罗合适的礼物时,正巧碰上同样闲逛的神荼郁垒。本来无事,可因为他心事重重没注意撞上了神荼。
“你走路不看路吗?连本大爷都撞!”他底气不足地吼道。
其实他心里清楚是自己撞上神荼的,可担心对方会得理不饶人,所以先一步开口把错推得一干二净。
神荼转过身对他道:“我的确看不见路,因为我是瞎子。”
神荼虽是瞎子,但他散发着温和之气,像是个很会宽容别人的大哥哥,翊儿不禁对他生出许多好感。
他心中愧疚,最终向神荼道了歉,神荼也无心再追究他的过失。谁知郁垒偏是不依不饶,非要揍他一顿给神荼出出气。
翊儿气愤极了,他从小到大哪儿挨过打,自然不能叫一个布衣百姓欺负了去。他人小但心思灵活,看出郁垒是格外紧张神荼才故意找自己麻烦后,便利用神荼挡着郁垒,于是他绕着神荼跑。郁垒往左,他就往右,郁垒往右,他就往左。
郁垒懒得和他浪费力气,直接扬起拳头揍了过来,翊儿见他凶神恶煞的样子,胆怯不已,关键时刻趁神荼不注意抢了他背后的棍子,一棍打在郁垒的腹部,然后趁他吃痛的瞬间赶忙溜之大吉。
奈何郁垒紧追不舍,然后就遇上叶寻微他们了。
后来实在找不到特别的礼物,就想着干脆把这黑不溜秋的棍子送给叶寻微吧。没想到叶寻微一见这棍子,当场眼睛亮了,他暗自庆幸自己押对宝投其所好了呢!谁知盛玄玑拿过去看了之后,又没戏了。
不过还好叶寻微又给了他一个机会,既然如此,他一定要好好表现,不能让叶寻微以为自己真是是鸡鸣鼠盗之辈。说不定他们现在就在第一楼里注视着自己的一举一动呢。
郁垒浑身阴邪之气,但他长相不差,浓眉似剑,薄唇如裁。之所以给人不好相处的印象,就在于他那双满含讥诮的眼眸。他唯一的一点柔情全给了神荼,对待其他人则十分狠厉。
“小贼,你还敢来啊?”
翊儿被他那么一看,顿时羞得满脸通红,他迅速镇定下来,向他们鞠躬谦道:“我少不更事前几日在街上得罪两位,此番前来是为了向你们赔罪,还望你们见谅。”他边说边把布条包裹好的棍子放在他们面前桌上。
神荼表情淡淡,不置一词。
郁垒也不想与一个毛头孩子多计较,但他主动送上门了也不能置之不理吧?他一声哂笑后,转过身子指着后面对翊儿道:“喏,看见后面的桌子了吗?”
闻言,翊儿随他示意看去,右侧那张桌子的客人走了一会儿了,桌上还摆着残羹冷炙,热气都没冒了。店里小二忙着上菜招呼客人,压根没功夫来收拾桌子,所以就一直那么搁着。
“只要你把这些剩菜剩饭吃完,我们就原谅你。”
此话一出,语惊四座,周围的食客都纷纷停下手中的银箸,望向他们这边。
这、这简直是天大的羞辱!
此时,愤怒、羞耻齐齐涌上翊儿的心头,他怒不可遏地瞪着郁垒,垂在两边的双手慢慢握成拳头。
这自古以来,除了路边的乞丐,就连死牢里的囚犯都不会去吃别人剩下的饭菜,可这人竟如此羞辱他,分明是戏弄于他!
神荼拽过郁垒的手,伏在他耳边说道:“你莫要太过分了。我听这小少爷谈吐不凡,定是京中有权有势之人的公子,今日当众羞辱于他,恐会遭他报复回来。”
“不会的。”
郁垒知道神荼是在为自己考虑,他嘴上虽劝神荼不要为他忧心,实则并没把神荼的话放在心里,以至于闯下大祸,为自己找来无穷祸根。
他又道:“这小子又不是傻子,他哪会真吃啊。”
其实他方才也就是想捉弄捉弄翊儿,故意在众人面前羞辱他一顿,让他长长记性而已,今后别再犯他手上。
楼上,叶寻微他们听见郁垒的话,也是怔住不知该如何反应。还想着翊儿把棍子还回去,他们怎么着也得先打开看看吧,谁知那棍子就搁那儿不管了,反倒过来清算俩人之前的账,更想不到的是这个郁垒是一个小肚鸡肠的人,还和孩子较真。
“现在怎么办?要不让余歌出面劝解?”
从这个角度看过去,翊儿是侧立而站的,那半张脸红白相交,眼里写满委屈,着实令人心疼。
叶寻微想想还是算了,他也认为翊儿根本不可能按郁垒说的做,所以也没叫人给余歌说一声。更何况……余歌现正在柜台后面,和其他人一样伸长脖子津津有味地看着戏呢!
盛玄玑叹着气,摇摇头。
叶寻微揽着他的肩膀,让他不要为此事发愁。
楼下,就在大家都以为翊儿不会照办时,翊儿偏偏真的走到那张桌子前,撸起袖子伸手抓向盘里剩下的半边鸡。
烧鸡还是整只,只是两只腿被拔了吃了,骨棒子扔在盘子旁边,身体一半还挂着肉,一半露出完整的骨架。有肉的一边被筷子戳了好几个洞,白生生的肉直接翻在外面,油脂冷却成膏状覆在上面,看着令人反胃。
翊儿拿起往嘴里塞去,大口大口咬着。
众人见了,唏嘘声此起彼伏。
小二把擦桌布往肩上一搭,弯腰跑过去拦着他,道:“客官,你、你哪能吃这些啊!”
这明明是个富家公子,面对如此大辱居然能忍受住,倒着实令人惊讶。要换做别人,只怕早掀桌子翻脸了。
翊儿也不看他,鼓着腮帮子,咬牙道:“不用。”
小二见拦不住,又赶紧跑到余歌跟前。余歌正端盘瓜子,磕的正香呢,一脸兴致勃勃地望着那边。
小二问他道:“二当家,你不管管这事?!”
“不是我不想管,而是我管不了。”余歌做出无可奈何的样子,摇了摇头。“他们是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小二又迟疑问道:“我看他们都不是一般人,若出了事怎么办?”
余歌勾起唇角,无意地瞥了一眼楼上开着窗户的那间房,一脸轻松地说着:“没事,有大当家在呢!凡事他都有办法处理。”
叶寻微将他们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听到余歌的话时脸直接垮下来了,让盛玄玑一阵取笑。
这边,神荼从大家的唏嘘声里猜出此时发生了何事,正想起身说话却被郁垒按住。郁垒皱着眉头,“你别去,是这小子自愿吃的,我又没按着他的头逼他吃。”
“你玩够了,就别再戏弄他了。”
“我自有分寸。”
周围的目光有同情、有取笑,翊儿努力忽视这些目光,埋头拼命把桌上的菜吃掉。一会儿功夫肉和菜都下了肚,紧接着他用半盆冷汤就着冷馒头吃,这些冷掉的食物在肚里搅着,让他感觉很不舒服,但还是比不上他心里不舒服的百分之一。
郁垒就直勾勾地看着他,像看猴戏似的。
现在的翊儿可没来时那般风光,嘴边全是白色的膏状油,胸前衣襟也弄脏了。眼眶不知是气得还是难过,都红了一圈,鼻尖也红彤彤的。他忍着恶心狼吞虎咽地吃着,看起来狼狈极了。
郁垒正看得高兴,忽然神荼“咦”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