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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第 5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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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初始。
天气闷热难忍,院墙一铺青萝蔫搭在上头,狭长的阴影下将热浪扫荡走了几分,才多了一丝清凉。
花梢拉着唐缊一同在下面乘凉,他们坐的长凳还是在旁边小贩那里借的。三伏天里,花梢热的满头大汗,手里的扇子就没见停过。唐缊一改往日形象,把青丝编成辫,系带一寸处的蓝色发丝格外抢眼,弄得花梢总是不由自主想去摸摸它。
以往唐缊都把后面的头发披散着,这抹蓝色藏在里面叫人难以发觉,现翻在外面想让人忽视都不行了。
唐缊:“你一大早叫我出来,就是来街上乘凉?”
花梢翻着白眼,语气颇懒道:“我才没那份闲心乘凉,再说了就算要乘凉也是在家里呆着凉快,外面都快把人烤熟了!”
唐缊:“你叫我究竟有什么事?”
花梢故意卖关子:“你知道今天有什么大事吗?”
唐缊:“不知道。”
花梢惊讶地看着他,双目瞠圆,“你不知道安国使者今日要抵达天宸?”
唐缊静默片刻,才问道:“这么快?”
以推算,使者应该在五日后才抵达京城才对,怎么提前了?
“你确定是真的?”
“当然了!”花梢自信满满道。“大理寺三日前就停止办案,让我们暗中保护使者的安全。”
唐缊挑眉,眼角余光瞥见几个混在人群中一同观望的熟人。
他心中暗想道:难怪花梢这几日如此悠闲,原来是因为这事。
“按脚程来算,他们就快到了。”花梢蓦地说道。
他边说边望着天扳手指算时程,哪想身边的唐缊听了他的话,立马站起来就打算施展轻功离开。花梢眼疾手快一把拽住他,问道:“你急冲冲地干甚去?”
“我要回去告诉将军一声。”
花梢笑道:“他是大将军,每日都在上朝,你以为他还不知道,需要等你回去告诉他?”
闻言,唐缊怔了一瞬,嘴唇嚅嗫了会儿也没说什么。
花梢难得见他呆呆傻傻的样儿,顿觉好玩,一把将他按回去。
他道:“叶寻微正在丞相府里跟人“私会”呢,你就别为他操心了,还是陪着我一会儿看热闹吧。”
屋中俩人坐在凉席上对弈厮杀。
棋盘上两相互搏不相高下,然而不到一盏茶的时间,白子尽数被吞食。
叶寻微把手里把玩着的两枚棋子抛回棋盒里,大喇喇仰头往后一倒,“不玩了,总是输给你,没意思!”
“分明是你自己心浮气躁,我还没怪你下了一盘烂棋,扫了我的雅兴呢!”
盛玄玑一抖阔袖,转头示意荵冬收起棋盘。
叶寻微侧躺在地,佁然不动,好半天喟叹一声:“我心里有事,自然静不下来。”
“何事?”
“当然是安国来访的事。”
盛玄玑不解叶寻微为何因此事烦恼。安国每隔几年都会向天宸进贡,这有什么好让他挂在心上的?
不等他发问,叶寻微已经自顾自说开了:“我之前送你去长闲居疗伤的时候,瑢灼告诉我安国境内有门派驯养教化走尸。”
盛玄玑眉宇紧蹙,道:“你担心此次安国出访天宸有不可告人的目的?”
叶寻微幽幽叹气,久久不语。
无论是有关系还是没有关系,又能怎样?都阻止不了安国使者踏入京城的事实。
安国使者来访。
繁华的街道上,百姓们一个个伸长了脖子争先恐后,一时好不热闹,从城门口大排长龙直到街尾都望不到尽头。
辰时将过,日头偏至中央,大家都晒得口干舌燥,呵出的气都是烫手的。
望眼欲穿之际,一行队伍终于出现在视线之中。
前面四人威风凛凛地骑在马上,昂首挺胸地驾马并列齐驱,身上银灰铠甲在金黄日光照射下熠熠闪光。后面两列侍者一左一右护着中间那顶轿子,一个个表情严肃,不像是来出访盟国的,反倒像是来谈判似的。轿子看起来挺简朴,无过多装饰,顶上外边挂着一圈漂亮的流苏穗子,这是安国表示友好的象征。轿子后面还跟着二三十来人,有男有女,秩序井然地走着,对外界的议论充耳不闻。队伍末尾是二十个彪形大汉抬着十个精致的箱子,箱子里装的正是安国进贡的物品。
滚动的车轮在路面徐徐前行,鼎沸的人声完全盖住了马蹄声。
直至队伍走过街道,百姓们才意兴阑珊地散了。
看着人群在眼前如潮水般快速退散后,花梢托着下巴咋舌不已:“安国这次居然进贡了这么多……”
唐缊疑惑这问道:“安国并不富裕,他们这次怎么会拿出这么多东西?”
“不知道。”花梢耸耸肩。“往年他们都只抬了五箱,不知道怎么今年就翻了一倍出来。”
在五洲四国之中,安国最为贫穷,但因为需要天宸的庇护不得不想办法每年凑东西进贡。但今年很奇怪,不仅进贡的物品数目增多,就连时间也都提前了,着实让人很是疑惑。
唐缊想了想,也不顾花梢的叫喊,动身赶回将军府。
安国使者严清瑜是个能说会道的人,从上殿献贡到面见百官礼数周到,该傲则傲该伏则伏,分寸拿捏恰到好处,使得魏安慊龙心大悦,一句话赏赐了些绫罗绸缎。
召见结束后,便是国宴。
席间觥筹交错,欢歌笑语,言笑晏晏,丝竹之音不绝于耳。
碧瓦红墙之隔,宫外街道同样热闹。第一楼点亮门前彩灯,客人进进出出,余歌的谈笑声未曾间断。待他忙活完,打点好一切,才往楼上雅间走去,推开门就看见叶寻微正站在窗前。
“你在看什么?”
月高风清,下面街市灯火通明,摩肩接踵,各处声音汇聚一处。
叶寻微收回视线,神情淡然地关上窗。
“皇上安排安国使者住进第一楼,你把房间打点好,万事小心,千万别出岔子。”
余歌:“你放心吧,我会小心的。”
举办国宴招待使者是普天同庆的大事,叶寻微参加到一半就以身体不适出宫,跑到第一楼里躲清闲。
“我让人挖的暗道弄好了吗?”叶寻微忽然想起一事,问余歌道。
余歌答道:“还差一点,马上就挖好了。”
“督促他们一声,说不定这条暗道很快就会用上了。”
“哦?”余歌的手下意识往腰间摸去,触碰到一个通体冰凉的东西后就握在手里,指腹在细致的花色刻印上来回摩挲。他眼底流光划过,笑意袭上唇边,“嘻嘻,看来是风雨欲来了。”
叶寻微坐下后,倒了杯美酒,醇香散开。望着杯中的倒影,他失神地重复道:“是啊,风雨欲来。”
余歌扭头问他道:“你今晚不去看盛公子吗?”
只是一句调侃的话,倒让叶寻微呛着。
“咳咳、咳咳。”他憋得脸色通红,咳得上气不接下气,待缓过来之后瞪了余歌一眼。“你瞎说什么?大晚上的,我作甚要去看阿伶?”
余歌在心中默默地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那段日子叶寻微没事就老往盛玄玑那里跑,他每次去找人,府里下人都说将军去找盛公子了,要不是这俩都是男人,他几乎快怀疑他们之间有点啥了。
瞧叶寻微较真的样子,余歌摇了摇头,道;
“我胡说的,开个玩笑。”
他们聊了一会儿,夜色渐浓,楼下忽然传来一阵喧闹声。
原来是严清瑜一行人来到了第一楼。
余歌连忙下楼招呼,叶寻微走至门前,隔着一扇门静静听着楼下动静。
带他们来的人是魏安慊身边那位年事已高的公公,他尖声细语地对余歌耳提面命交代了一大堆事情,就在余歌快要受不了时他才启程返回宫里。
余歌强撑着笑脸把人送走后,立刻带人上二楼休息。
第一楼的厢房间数不多,贵在设计华丽,严清瑜的人住下后房间就都满了。严清瑜年近三十,里面穿着上好的云织衫,外面藏青袍子加身,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他正经过拐角时,边上第一间房的大门从里面被人拉开,抬头望去,正巧和那人的视线对上。
严清瑜没想到会在这里碰见叶寻微,惊讶的表情尚未收回去。
“叶将军,好巧,没想到我们又见面了。”
叶寻微粲然一笑,道:“不巧不巧,我在这里恭候严大人多时了。”
“哦?”严清瑜愣了愣神。
忽地他又笑了,有些事不说穿照样可以想得通,在这里遇见叶寻微很正常,换做看见是其他人才不正常吧?
严清瑜坦然自若地注视叶寻微。
那人传递的消息应该是真的,看样子,叶寻微真是第一楼的幕后老板。
“叶将军,清瑜想体验一番天宸国的风土人情,不知您明日可否能陪清瑜一同出去踏青呢?”
叶寻微眼神忽闪。
他虽猜不出严清瑜暗地里在打什么主意,但也知道严清瑜在安国是出了名的笑面虎,喜欢玩阴谋手段。若是自己贸然与他出去指不定会出事,稳妥起见,他当然不能答应。
“抱歉,寻微恰好明日有事,所以不便应约,还请严大人见谅。”
严清瑜有些失望,“真是可惜呢。”
突然他又想起一事,对叶寻微说道:“其实清瑜还有一事希望叶将军出手帮忙。”
叶寻微:“严大人不必客气,但说无妨。”
严清瑜:“今日在朝上,将军您已经知道清瑜此次出访天宸是为了上缴贡品换取粮食的事。国宴之后,皇上已经答应了清瑜,等秋收季节来到就让您帮忙运粮食。”
叶寻微满头黑线,怎么每次一有事都把他找上?
“皇上可说要我去哪儿运粮食?”
“陌桐县。”
叶寻微咋一听这名儿,有些发呆出神,直到严清瑜在耳边唤了好几声他才清醒过来,只是愣愣地答应,“好。”
送走严清瑜后,他在房间反复思量魏安慊安排他去陌桐县运粮的原因。
安国需要粮食的话,可以派别人去,为何非要派他去?偏偏去的还是陌桐县。总觉得这里面隐隐有些不对劲,魏安慊似乎是在暗示他什么,可是在暗示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