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世知微》热绯

52、第 52 章

　　“是不是你在背后指使？”宋幕问道。
　　书房门窗紧闭，屋内只有他和柴応俩人。
　　柴応一向敬重这位兄长，他能心安理得地欺骗他人，可要是欺骗宋幕他做不到。
　　对上宋幕审视的目光，硬气道：“是。”
　　宋幕怒发冲冠，令他跪下，柴応自认为自己没错，撑着一把硬骨头就是不跪下认错。宋幕见他脾气如此执拗，除了叹气，也实在拿他没办法了。
　　柴応做事是很冲动，但总是有分寸的，这次怎么就如此胆大妄为连入库的银两都敢截下呢？若是皇上因此对柴家生出嫌隙，岂不是就成了因柴応一人而把整个柴家送上绝路了吗？来之前进宫面圣，皇上允许他来柴府处理此事，总总迹象表明皇上似乎还不知道此事，想必叶寻微他们也不知道此事，看来一切都还能趁爆发之前先压制住。
　　暗叹柴応糊涂的同时，宋幕又绝对隐隐有些不对劲。
　　以他对柴応的了解，柴応是绝对想不出这么做的。
　　宋幕越想越不对劲，突然一个念头从心中一闪而过。他抓着柴応的肩膀，惊恐地看着他，问道他：“你是不是站在丞相那边了？”
　　柴応先是低下头不予答话，稍后才点了点头。
　　“你个混账东西！”宋幕生平第一次骂了他，光是骂还不够，直接上手一巴掌打在柴応脸上，把柴応都打懵了。
　　“我哪知道银子丢了，皇上竟然不降罪于叶寻微，分明是公然袒护他！”柴応感到憋屈，愤恨交加之下，将藏在肚里的讳言讳语全倒了出来。“他叶寻微是什么来历，凭什么让皇上处处都维护着他？！”
　　宋幕一听这话，顿时想在他脸上再补一巴掌，可目光触到他脸上的掌印便再也不忍心挥手了。转过脸不想看他，冷笑道：“叶寻微的身份，皇上岂会不知？哪用得着你在这里瞎操心？倒是方才那个谢喃是什么来历？”
　　不知怎地，话一转竟转到谢喃身上，柴応怔了一下，他心里明了宋幕是有意而为之。
　　“哼！”柴応赌气道。“谢喃的来历我很清楚，就不劳你操心了！”
　　宋幕不怒反笑，指着他，连说了三个好。
　　“你个没脑子的，当真以为皇上查不到你头上吗？那伙人早已被查出是你这边的人，你一句不知道能推脱过去吗？要说跟你没关系，傻子都不信！到时候逼急了叶寻微，在皇上面前告你一状，你这不是让皇上为难吗？”
　　柴応一时脑筋转不过弯，说道：“我把事处理的干干净净，叶寻微拿不出证据告我的。”他信心十足地道。宋幕见他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都快气得说不出话了，还没想好如何把这家伙骂醒，又听他道：“再说了，他就算真找到证据要告状，皇上要我坐牢或革职都可以，哪需要他为难了？”
　　“糊涂东西！”宋幕一向温润清俊的面容瞬间变得格外愤怒。“谁不知道柴家和皇上的关系，你若犯事，皇上哪会不顾及柴家颜面，要真替你开脱罪名，难免不令皇上贻人口实。”
　　劈头盖脸一顿痛骂使得柴応终于顿悟了，他明白宋幕真正所担心的问题，随即蔫了下来，深感愧疚道：“都是我糊涂，只顾自己一个劲较真，没想到会把事情弄成这样。”
　　“事已至此说什么都晚了，当务之急你得赶紧把银两还给叶寻微。”
　　柴応拍着自己的脑门，“对对对，我马上就归还于他。”他边说边大步朝门口走去。
　　“回来！”宋幕阻止他。
　　“怎么了？”柴応不懂他为何叫住自己。
　　宋幕：“你这样把银两还给叶寻微，不就等同于告诉他，银两就是你派人抢的吗？”
　　柴応傻了，问道：“那我该如何还给他？”
　　真是个笨蛋！抢的时候，没动脑子考虑后果，现在要还了，还不知道该怎样还。若早知道现在面临的场面，想必他当时也不会脑子一热被人利用去对付叶寻微吧？
　　宋幕睨了一眼，眼眸暗沉，转念间心绪急翻，不一会儿只听他道：“反正他还不敢一口咬定银两失踪和你有关系，你大可以想个说法，把银两正大光明的拿出来给他。”
　　闻言，柴応恍然大悟。

　　叶寻微和余歌等了大概一炷香的时间，南燕台终于回来了。
　　之前宋幕避开他们想单独与柴応说话的时候，叶寻微便生出怀疑，暗中示意南燕台在他们屋外窃听他们的谈话。南燕台将俩人之间的对话一五一十告诉给了叶寻微后，叶寻微面色很是凝重。
　　余歌屏退守在屋内屋外的下人，然后问他道：“我怎么觉得你知道一切都是柴応在背后捣鬼后，反倒好像不怎么高兴似的？”余歌和南燕台都看出了他眼中的犹豫，虽不知为何，但若能让向来乐观的他感到难办，其中定有什么是他们没考虑到的。
　　其实他们真猜对了，叶寻微之所以不高兴，是因为他不想将此事揭露出来。若单单只是柴応一人犯事，他告了他，皇上要怎么处理柴応他都管不着。但是后面还有一个盛昊天，要是冲动莽撞地连同盛昊天一起搬在明面上，恐会牵扯出一大堆事情，到时候一旦控制不了，情况会愈发难以收拾。
　　再说了，眼下并不是扳倒盛昊天的时机。
　　“这件事，我们都当做不知道，看看柴応打算怎么将银两完璧归赵。”
　　等宋幕和柴応过来时得知他们已经离开了。

　　隔天，柴応的心腹带人到了将军府，心腹带话给叶寻微说是替他找回了丢失的银两，他没有交代清楚是如何找回银两的，也没有提起那伙抢音量的盗贼怎样处置的。
　　四人抬着两个大箱子，箱子沉甸甸的。
　　林长君本来是来瞧热闹的，刚巧被叶寻微看见，于是被叫过去充当了一回账房先生清点了一下银子数目。
　　叶寻微听到银子总数，心里有谱了，看来这的确是从第一楼抬出去的银两。他寻思了一会儿，走了过去，拿起一个放在手中掂着，忽然扭头看着心腹道：“这不是第一楼的银两。”
　　见他说的言辞凿凿，煞有其事的样子，那心腹不由得急了，问道：“怎么会不是呢？”
　　“第一楼的银两都做了标记，毕竟是要入国库的白银，哪会和普通白银一样。”
　　退居事外的林长君听了，莫名地抬头看向叶寻微，他不懂叶寻微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这银子分明就是第一楼的，他为何要睁着眼睛说瞎话，故意欺骗他们呢？
　　林长君不懂，余歌倒是看出点名堂。只要一谈到钱，叶寻微就装了一肚子坏水，此时他正在给柴応等人下套，然而对方挺上道的，竟让他唬得一愣一愣。
　　心腹呆住了，嘴皮子磕磕巴巴：“这、这分明是我家主人从盗贼手中夺回来的，怎么会不是呢？”六神无主之际，也亏得他还没忘记临走前柴応交代的话，让他见着叶寻微时千万要说明银两就是从贼人手里夺回来的，还说如果可以的话，让叶寻微承他一个人情。
　　现在别说顺水推舟做人情了，最重要的事都被对方一句话打翻了。
　　叶寻微挑眉，表情格外严肃，但嘴角隐约含着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他实在觉得好笑，他心想：这个柴応倒挺会盘算的，也不知道是他自己想的，还是宋幕出的主意，竟然想出这个办法来还银子。不过倒也在他意料之内，换做是他，说不定也会出此下策。
　　只可惜柴応倒霉，遇见的是他，没遇见个老实、任他玩弄的人。
　　什么有标记，都是他瞎说的。
　　柴応能想出这个办法让他吃个暗亏，他哪能忍下这口气呢？如果不好好回敬他，岂不是太对不起他了？
　　“既然不是就别放这里挡路，你们赶紧抬回去吧。”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回到柴府，柴応听那名心腹把事情大致说了一遍，也傻眼了。柴応心烦气躁地摔了几个花瓶，待冷静后想通了这是叶寻微故意报复他，可他想不出叶寻微到底在打什么主意，想请宋幕过府相商却得知宋幕不在自己府中。
　　柴応无心睡眠，发愁地思考了一宿，找来府上几个武功好的人，让他神不知鬼不觉地把银两放在将军府里。过了一个时辰左右，那几人回来信誓旦旦地说已经完成任务，柴応这才心满意足地上床睡觉。
　　可隔天早上刚一打开房门，门外凭空出现的两个大箱子端端正正地搁在那里，似乎在无声地嘲讽着他。
　　不用想也知道这俩箱子是叶寻微派人又神不知鬼不觉的送回来了。
　　本以为叶寻微这次会聪明点，就这样给个台阶下了，谁知道他竟然用同样的方法给他送回来了！
　　此时，将军府中南燕台等人正在后院笑谈着。
　　昨晚那几人自以为来无影去无踪，却不知打从一进将军府就被他们发现了。等几人离开后，他们转头立马请示了叶寻微，然后趁着夜色又把银两送回柴府去了。
　　柴応想发火，但发不出来。
　　他实在不明白叶寻微为何这样做，难道他已经知道银两就是他抢的了？念头刚一冒出来，他又赶紧否决掉了，因为在他的意识里，若叶寻微真的知道了真相，一定是迫不及待地去向皇上揭发他。
　　是以，他断定叶寻微并不知道。
　　实在没有办法了，第二天，他亲自护送箱子去到将军府上。
　　他生平第一次低声下气地说话，才让叶寻微的态度稍稍有些缓和。叶寻微也不再为难他，故作抱歉说是自己记错了，因为银两送得太匆忙根本没来得及做记号。
　　柴応听了，心里怄气不已，明知是被叶寻微当猴耍了一回，但又不能说出来，再憋屈也就只能如此了。
　　这次叶寻微没叫其他人来清点，而是自己亲自点了一下数目。就在柴応正打算松口气，认为叶寻微不会再弄出什么幺蛾子时，叶寻微用疑惑的口吻自言自语：“数目好像不对啊。”
　　柴応一口气上不来下不去，咬碎了一口银牙，忿然道：“箱子取回时完好无损，里面的银两也没被动过。该不会又是叶将军你记错了吧？”
　　“这可是要入国库的银两，我哪会记错数目呢。”叶寻微悠悠地瞥了他一眼。“要是柴副将军不信，大可以去问问皇上，便知叶某所说是真是假了。”
　　方才柴応还正怒火中烧，一听叶寻微搬出魏安慊，顿时萎了。
　　他讪讪笑道：“不用了，我怎么会怀疑叶将军呢？”
　　叶寻微哼了一声，不再多说。
　　柴応：“那……到底差了多少？”
　　叶寻微：“总共七万五千两，这里只有五万一千，少了两万四千两。定是被可恶的贼人私吞了，还望柴副将军帮人帮到底，替我把剩余的银子找出来。”
　　见叶寻微说的愤慨激动，他如果不是知道对方在演戏，估计也会被他骗过。
　　为今之计，只能自己将“少的”那部分银两补上。
　　柴応看着叶寻微眼中深处隐藏的得意，他明白这个哑巴亏自己今天是吃定了！
　　翌日，叶寻微通知云菎来府上一趟，走的时候抬着两大箱子。叶寻微把七万两白花花的银子尽数归入国库，剩下的五千两随手给了余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