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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第 3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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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寻微的针快,但不算极快,只是令对方停顿一瞬,甚至都没有慌乱手脚。叶寻微刚要拔剑在手,荀子枫便制止了他,挡回对方的攻势后,在相距三丈远的地方停住,目光炯炯地直视对方。
他解下身上厚重的盔甲,转首,目光如剑般锋利,右手紧握滄雪,斜剑刺出,押上毕生功力提携直上,似要拼尽所有绝不回头。他一声低吼,一道银光划破幽暗,凛冽剑风刮起,劈在石壁上绘成道道剑痕。
对方不慌不忙地扬起剑,举在胸前,目光沉着,侧手露出剑身。
迅猛之势扑面而来,好似要直将他劈为两半,哪知剑气到了他面前,全被轻松化解,如同打在棉花上毫无气力。
荀子枫的身体不堪承受招式带来的损伤,双耳流血,之前还如猛虎般的人此时缓缓跪倒在地……
“子枫!”叶寻微惊呼一声,冲过去扶起他。
荀子枫想张口说话,可一张嘴,胸中气血就开始翻腾了。到最后他什么都说不了,只能勾起嘴角,露出一缕微不可见的笑容。他意识开始涣散,视线模糊,耳鸣声震间,他再也支撑不住昏死过去。
“子枫……”
对方提着剑走过来,眼眸肃穆平和地看着倒在脚下的荀子枫,喟叹一声,对叶寻微说道:“你背他进来吧。”
叶寻微愣了一下,转瞬,两眼迸发出喜悦的光芒,背起荀子枫跟在他身后走着。
走完一条鹅卵石铺成的过道后,他们终于来到偌大空旷的房间。
依旧没有烛火。
虽是密室,但既然有人居住自然不会密不透风,顶上有无数小洞用来透气。他们似乎很适应黑暗中的生活,毕竟是在这里过了近十年,还明知出去无望。
叶寻微毫不犹豫踏进门内,瞧见里面人影绰绰,皆看不清面容。好在有人看出他不习惯这里的黑暗,于是找来油灯,点上。
一室通明。
烛光中,叶寻微才看清他们的模样,一身草莽气息,囚于地下多年,却杀意不减丝毫。一共有十六人,都是二三十岁,或坐或立在房间各个角落,用锐利的眼神打量着叶寻微。
眼前这群人如此年轻,想必都是十多岁便跟随薛柞了。
“把人放在床上。”
叶寻微微愣,巡视一周后,并没有看见对方口中的床,只见右手边有一方石台,刚好能容纳一人。叶寻微过去,把荀子枫放下来。
一个穿着麻布葛衣的男人走来,为荀子枫号脉。
“损失了一些元气,没其他大碍,休息一阵子就可以了。”
然后,一双深邃的凤目看向叶寻微,嘴上却问着另一人:“他打败了你?”
之前与叶、荀二人交手的男人看上去像个老实人,但眼角的精光告诉别人,他没有那么简单。江湖上日行千里,采风不留风的名盗——南燕台,怎么可能是个老实人呢?
只见他搓了搓拇指,漫不经心回道:“没有。”
“你把他们带进来作甚?”
南燕台道:“薛柞受伤了。”
男人冷哼一声,幸灾乐祸道:“真是活该!”
南燕台怒斥:“林长君,说话注意点,好歹他……是我们的兄弟。”
林长君不作声,久久才叹道:“兄弟?他变成魏家的狗后,就不是我们的兄弟了。”说罢,他看向房间里其他人,大家都不做声,只是听着他们说话。
一室沉寂清冷,十年见不得光,他们现在的境况,不正是薛柞给予他们的吗?
为了报恩,出卖朋友,这样的人还算什么兄弟?
叶寻微来到他们面前,抱拳俯首,道:“现下天宸有难,若非不是绝境,将军也不会让我们来请各位帮忙。我不知你们究竟和他有什么恩怨,但我恳请各位暂时放下恩怨,共同御敌!”
林长君:“你说的倒是大仁大义,可惜你有所不知,我们其实是……”
南燕台突然打断他的话,对叶寻微道:“你不必担心,我们决定帮薛柞了。”
此话一出,林长君怒了,粗声说道:“你想帮薛柞,不代表我们也帮,你向他屈服,我们可不会!”
南燕台不在意他的大呼小叫,只是淡淡地叙述一件事实:“你想留在这里,不代表大家都想留在这暗无天日的石室里。”仅一句话便叫林长君结舌不得语,见他颓然后,又道:“更何况你若要忘了,薛柞当年其实是有恩于我们。”
两次大恩,他们怎敢忘记?
再反观其他人,也都默默看着他们,没有任何人反驳南燕台的话。
正因为薛柞曾救了他们两次,他们才心甘情愿被困于此,否则屈屈石室又怎么困得住他们?不仅如此,南燕台更是说出了他们的心声,当初被囚于此实属为保性命迫不得已,但他们如今更想出去。
听到此话,林长君面浮愧色,不再言语,起身去隔壁房间给荀子枫取伤药去了。
叶寻微实在憋不住了,不得不把话说出来,“我虽然不知道你们和薛柞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我知道他把你们关在这里有多少年,就守了你们多少年!你们煎熬的同时,他一定也没好到哪儿去!”
叶寻微说完就不再多说了,心想着其中是非曲直让他们自己争辩去吧。他此刻很担心荀子枫伤情,不过他仍是分出一部分精力去听他们的对话,从他们激烈的言词中不难推测出他们与薛柞还尚存一份重情重义。
现下,这群人分为两派,有人支持出手帮助他们打退焜昱,有人则是反对。叶寻微心里有些暗喜,至少有人肯帮忙就够了。除了林长君起初反对,其他人都没有说话,分明是心照不宣地同意了南燕台的话。
荀子枫服下药不久,很快清醒恢复意识。
待他们重新回到地面上,外面早已血流成河。
薛柞正领着将士们和焜昱兵马浴血厮杀,短兵相接,刀光剑影。
薛柞远远瞧见他们的身影,微微一分神,被人从后面捅了一刀。
当南燕台看见薛柞受伤,瞬间红了眼,不管不顾带着其他人一路杀到薛柞身边。
“薛柞!”
南燕台冲到他身边,冲冠眦裂,一拳捶在他身上,愤恨吼道:“薛柞你这混蛋,不准死!听见没有?!”
薛柞苦笑一声:“这次……我怕是恕难从命了。”
放眼望去,百米之外草木皆兵,热血泼洒。
他眼里,望尽疮痍。
这场硬仗终究以赶走焜昱兵告终,夺回了自己的阵地。焜昱退兵三百里外,仍旧对他们虎视眈眈,不愿放弃。
然后薛柞已经撑不下去了,身下的披风已经被鲜血染透。他屹立不倒,等叶寻微、荀子枫和南燕台他们赶到自己身边,临死前,他把自己的兵权口头转交到叶寻微手上,并要他承诺自己一件事,不论何时、何地,南燕台等人若是有难,他必须竭力保住他们。
叶寻微点头答应了。
薛柞去世三天后,营中到处一片愁云惨淡。
烈烈大火中,薛柞的尸体火化成灰。
当天收好薛柞的骨灰后,叶寻微向所有人宣布薛柞的交托,成为天宸新的将军。
众将士一片哗然。
韩远单第一个不服,当众发出质疑。荀子枫站出来为叶寻微作证,并把薛柞放在主营里的军印拿出来,恭恭敬敬地递给叶寻微。
叶寻微立在台上,高高举起军印,系上银白披风,山呼烈冀军。
将士们纵使不服叶寻微,但他们都相信荀子枫,见荀子枫对叶寻微心悦诚服,于是纷纷附和,和叶寻微一同山呼。声势排山倒海般传开,在整个山谷中回响,久久不息。
南燕台他们也没想到薛柞会把自己的位置交给叶寻微,想跟着叶寻微的心不由动摇了,直到叶寻微礼贤下士,亲自到他们的营帐里,和他们通宵谈了一番,他们改变自己的念头,决定留下来,归顺烈冀军。
他料理完薛柞的身后事,日夜埋头苦研兵法。
不久后,焜昱再次来犯。
这一场仗持续了两个月有余。
因为少了薛柞这个主心骨,将士们士气大减,再加上大家对叶寻微嘴服心不服,诸多猜忌和隐患,在战争前一刻全部显露无疑。
叶寻微在这关口毫不退缩,果断提携南燕台为右副将,荀子枫为左副将,人马分为两派,从左右两边夹击焜昱兵马。
战场上,荀子枫和将士们默契配合,从左面进攻,给敌军一重击,把来势汹汹的队伍从中阻断,前面的人马被他们牵制不能继续进攻。南燕台带领一部分将士从右面进攻,把后面的人马全部击溃,眼见敌人分兵作战,再次进入山谷,他们从容面对不敢直追。
敌人躲避至山谷,却不知那里早已设下埋伏,等着他们上钩。
山谷里肃杀之气无形中蔓延开来……
当他们马不停蹄地进入山谷,隐藏在上方暗处的林长君、韩远单等人命令身后将士架起弓箭,蓄势待发。
天宸旗帜猛然竖立,一声号令,数千支利箭齐下。
敌方溃不成军,本已到了穷途末路之境。眼见可一举拿下,谁知援军赶到,盾牌做掩护,分组抵抗,退至谷口撤军,丢盔弃马,横渡浑河,返回焜昱国边界区域。
队伍后方传来一阵马蹄声,叶寻微披挂帅袍,骑着战马自后方现身,款款行近,银白越天一线,好似可以遮天蔽月。他目光凌冽,急声喝止士兵追击,以防再次重蹈上次的事。
荀子枫御马赶来,行至叶寻微跟前后,他轻身下马,神情严肃地走过去,仰面跪地臣服。身后一干将士,紧随着伏地齐声高呼“叶将军神勇”。极目远眺,在山谷边缘肃清的南燕台等人,听见这气势磅礴的声音,也纷纷俯首叩礼拜上。
叶寻微高傲地抬起头颅,挺直脊背,接受他们的跪拜。
他这一战谋划的着实精彩,成功赢下将士们甘心追随的心,也离自己的目标更进一步!
不过,没能彻底诛灭敌军,着实可惜。
将近十日,浑河河水攀升,逐渐向焜昱倾倒。焜昱经上次战役,损失惨重,退回阵地修养喘息,再待复战。
夏夜,浑河水的冷意阵阵扩散开来,周围的风声回荡河面,不知呼啸了多久。
营中忽然传来几声惊叫。
“敌军来袭!”
一声高喊,惊恐之意深谙其中,但转眼如同被死神扼住咽喉,游丝尽断。
寻声望去,火光忽闪,人群中一阵大乱。
从营帐后上方冒出十几个黑衣刺客,这些人轻功了得,踏夜行空,直冲后方而去。
后方是粮仓,难不成……
意识到这一点后,焜昱主将脸色遽变,扬长脖子,怒声大喝:“保护粮仓!”
这群人的目的明显是破坏粮仓,这招抽薪止沸无疑从根源断绝他们的活路,若是粮仓失守,里面百担粮食被毁,那他们真得只能吃败仗了。
所以,后方粮仓绝不容失!
焜昱阵地里乱成一团,众将士衣衫不整,拿起武器,朝粮仓门口纷沓赶去。可惜还是晚了一步,刚到那里,里面冒出白烟。
“快取水灭火!”
焜昱主将气得六窍生烟,顾不得许多,跳脚大喊。
又一声令下,惊醒了呆住的将士们,众人扔下武器,赶紧提起水桶去河边打水,来来回回折腾了一夜,粮仓还是没有保住。
夜袭敌方粮仓,无疑使他们境况祸不单行,愈加险恶。若要尽快填补粮食,距焜昱都城最近的城也需要翻山越岭,再行千里路,一来一回耗费时间。不仅如此,期间,天宸如果派兵宣战,他们精力尚未恢复,加之军心大乱,恐不能出战迎敌。
无论如何选择,对他们都是不利,焜昱已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
这场仗,注定天宸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