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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第 3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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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个月后。
军队班师回朝。
薛柞死了,举国上下哀痛万千。
皇上和文武百官在圣山为他立长生牌,砌英雄冢。
不出一日,从皇城传出消息,说天宸有了一位新的少年将军。此人在薛将军死后,临危受命,带领将士们击退了焜昱军,打了胜仗。
军队里的将士们把他形容的如同天神一般,到处都在流传他的英勇事迹。人人都甚感欣慰,认为这位少年将军能继薛将军之后,带领天宸走向辉煌。
瑢灼院里来了新客。
说是新客却实为旧识。
“恭喜你,成了大将军。”
他提着酒坛,放在桌上,不顾瑢灼一脸不善,自顾自撕下封纸,痛快畅饮。
瑢灼脸色难看道:“这里不许喝酒!”
他大咧咧地把酒放在熔铸面前,似疯似颠,笑嘻嘻道:“不如你从今儿起,做个酒和尚吧?”
瑢灼:“叶寻微,你喝醉了,别在我这儿撒酒疯。”
叶寻微笑道:“疯人喝疯酒才说疯语,我是疯人,喝的也是疯酒,但说的不是疯语。”
“呵,莫不是你当将军当傻了,竟说起胡话了。”
叶寻微不可置否地笑了。
随后,转身举起酒坛,向空中明月敬道:“这一坛酒,我敬薛柞!”
听到这个名字,瑢灼眼中冷芒闪过,忽然问道:“他是怎么死的?”
“战死的。”
“我不信。”
所有人都说薛柞战死,认为他是将军,只有战死这一条路,唯独他不信。既然人人都说薛柞是战无不胜的神,那他为什么还会战死?那么英勇善战的人,哪会这么短命?以往每一场徘徊在生死之间的仗,他都赢了,又怎么会一个人死在敌人手里?
这种事,叫他怎么相信?
叶寻微抱着坛子,喝得不亦乐乎时,对面位子余温早已散去。酒兴阑珊,连个想说说心里话的人都没有,他只好对着一轮清月,独自回忆起那时的过往……
自从巫蛊之术破解后,斗红雪和蛮姜消失了。云菎也回京亲自押送粮食。留下他在军队,每天刻苦训练。
他如今是个将士,换上玄色的军服,站在将士的队伍里,完全和他们没区别。天天仰望着站在高台上的薛柞,他心中想的便是迟早有一天,他要取代薛柞的位置。
不过这份野心还无法膨胀,因为时机尚未成熟,他心里很清楚自己没有实力去向薛柞叫嚣。
也许薛柞知道他的出现意味着什么,于是如同严师一样更加严厉认真地亲手教导他。大雪日,薛柞不顾自己的伤,也要带他去河边练武。
有一晚,敌军潜入营地,他们提前洞察,设下陷阱埋伏请君入瓮。那是叶寻微第一次杀人,杀人时手还在发抖,本来武功就不好,再加上胆怯,好几次险些被敌人杀死。还好荀子枫在身边护着他,才让他捡回一条命,然后身上消不去的伤疤则是日后成长的教训。
究竟是什么改变了他呢?
想起来了。
是那一日。
在练武场上,有人不服气,于是其中一人发话,让叶寻微出来比武。这人是少将之一,他说的话,将士们必须执行。
叶寻微听命,想挑一件称手的兵器,大刀太重,他抬不起。鞭子过于灵活,他控制不了,曾经和瑢灼学武的时候就只用过剑,所以这次选了剑。这剑学了些许皮毛,耍起来,空有花架子,根本不能对敌。
徒惹得下面人哄堂大笑。
将军更是皮笑肉不笑,讥讽道:“你舞剑,还真是人模狗样。”
这话把叶寻微嘲讽得无地自容,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
荀子枫也是恨铁不成钢地瞪着他,无奈他的表现的确不能令人信服,为何这样的人能得到薛柞将军的赏识。
于是,又唤来一个大块头,叫叶寻微和他赤手空拳比拼一场。
且不说出手,就在力气上叶寻微早已输了一大截,几下就被大块头压在身下肆意羞辱。
就在叶寻微快要放弃的时候,有人出手帮了他。那人不仅个子大,而且武功高强,一下子就把压在叶寻微身上的大块头,拦腰举过头顶扔了出去。
叶寻微倒在地上喘着粗气,感激地仰视着对方,对他说道:“谢谢你,你叫什么名字?”
“柳弗。”
柳前闻道霓栏客,后雨万虹弗清明。
这人皮肤偏黑,应该是毒日头晒的,单看五官很是精致。
他原本是江湖人,善使暗器。
与叶寻微相识后,为了帮他在危急时刻保住性命,于是不宁藏拙把自己这一本领交给他。也不知是怎么回事,叶寻微在学习暗器方面,十分有天赋,很快把握到了其中的精髓,天天夜晚巡逻时,都会带着柳弗特地打造的三星针,对着木桩练习着。
白天他就跟着薛柞舞剑,练习暗器,晚上独自在帐篷外然荻读书。除开设点防备敌军偷袭,其他时间基本上都在和荀子枫他们一起学习兵法。
转眼,一个寒冬很快就过去了。
初春来临,冰河消融。
营中厉兵秣马,严阵以待。
敌军重振士气,点燃硝烟,随着号角响起,两军最后交锋。
旗帜在风中猎猎招展。
两翼骑兵率先出动,呼啸迎击,沉闷的号角声响彻山谷。重甲步兵紧接其后,亦步亦趋奋勇作战,空旷山谷瞬间燃起星星之火。
刀光剑影,血肉横飞。长矛与金枪抗衡,后方漫天箭雨席卷而来,凄厉之声不绝于耳,嘶吼声直上云霄,使得山河都为之颤抖不已。
突然,后方报急,军营失守。
薛柞当即下令荀子枫带领叶寻微、柳弗和韩远单和左翼兵,杀出一条血路返回军营逼退敌军。但敌军早已掌握他们下一步的动向,阻拦他们,让他们和后方彻底失去联系。
这都是敌军安排好的。分两路行动,一路将他们留在战场上,屠杀殆尽;一路趁他们后方空虚,趁机喧宾夺主,占领阵地。
战场上毒烟四起,不少将士已经倒下。
此时,薛柞气急攻心,导致旧伤复发。荀子枫只好下令撤退,退入南面山谷树林中,半路发现敌军追来,于是命令十二少将各带一支分队散逃。而自己和叶寻微则扶着薛柞躲进一处山洞里。
薛柞处于昏迷状态,他是旧疾复发,没有药,只能靠自己硬撑过去,过了今晚就没事了。
荀子枫出去打探情况。
回来时,他脸色极其难看,任凭叶寻微怎么询问他都不回答。
俩人守着薛柞,惴惴不安地过了一晚。
第二日,薛柞醒来了,问荀子枫目前情况。荀子枫沉默半晌,好半天说不出话来,他的沉默已经告诉了他们答案。
薛柞忍着锥心之痛,沉声问道:“这一战,大概损失了多少人?”
荀子枫:“大约六万人。”
天宸大军共十万人,此次出战竟然损失了六万人,是他们大意了,没想到敌军会来一招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真是太惨烈了。
寂静中,薛柞说道:“把那群人放出来。”
荀子枫大惊,急忙劝道:“万万不可,那群人太难驯服,如果这时把他们放出来难保会……”
“你怕他们会趁这个大好机会,调转枪头对准我们。”薛柞无奈笑起来,复又咳嗽一阵。
叶寻微上前拍了拍他的背,为他顺顺气,问道:“将军还好吗?”
薛柞现已负伤,恐怕难以指挥作战,可此战若缺了薛柞,群龙无首,又该怎么办?
他没注意到薛柞看向他时,眼中一道冷芒划过,只听他沉稳有力的声音在洞里回响开来:“叶寻微去游说那群人,务必让他们诚服,一旦你成功了,从此他们便是你一人的下属。”
荀子枫不解,薛柞为何在这时要下此命令,他从未质疑过薛柞的命令,但在此紧要关头对叶寻微一个初出茅庐的小子委以重托,难免叫人不解。他未加思索便扬声欲问:“将军为何……”要把如此重要的事交托叶寻微?
后面还未问出口,薛柞已经知道他想问什么了,也毫无保留说道:“反正他迟早都要接手我的位置,早交托晚交托不都一样吗?”他又严阵以待地告诫荀子枫:“你们此去务必小心,荀子枫你一定要好好保护叶寻微,不容他有半点闪失!”
“是。”
薛柞口中的那群人是他以为今生会埋于地下的秘密。
荀子枫和叶寻微独自抄小道返回军营,军营中的人已经遭到控制。他们没有潜回去,而是走密道来到地窖。
这是叶寻微第一次目睹地窖全貌。
外面还挺冷的,但里面却异常温暖,前后两处通道就是唯一的通风口。石壁嶙峋,上面刻着巨大的图案,叶寻微感觉有些眼熟,还未待他走近看个仔细,便叫荀子枫拉着朝着里面走去。
石壁上烛火通明,昼夜不熄,因为走道设计迂回盘转,风顺下势,无法触及火焰,所以火能长明至今。此时随着他们走动,外界气流上升涌入,身后灯烛一盏盏熄灭了。
在寂静的空间中,他们的呼吸都被放大。
叶寻微习惯隐藏自己的气息,极短时间内调整放慢自己的呼吸。
他问:“薛柞为什么要藏这些人?”
一藏就是十多年,还藏在营地下方,这是一步好棋也是一步险招,见薛柞冒着如此大的风险也要掩人耳目收留这些人,他便更加好奇这些人的身份。荀子枫作为薛柞的亲信,想必或多或少知道点什么吧。
荀子枫冷着脸,道:“藏人,是因为这些人的身份见不得光。”
叶寻微挑眉,“他们的身份是?”
荀子枫缄默一瞬,才言道:“不知道。”
叶寻微还以为荀子枫会告诉他怎样惊世骇俗的答案,这些人既然如此神秘便说明来头铁定不小,正激起了他的八卦之心,结果荀子枫却很不给力,草率地用“不知道”就把他打发了。
叶寻微不死心,又问道:“那他又为什么要把人藏在这里?”
荀子枫回忆起当年与薛柞的对话,缓缓道出:“杀不得,留不了,天宸容不下,只能藏起来。”他眉间忧虑之色尽显,似乎深陷回忆,与那时的自己身心重合了。
天宸容不下?指的是……魏安慊吗?能令他容不下,说明这是一股抵抗天宸,不受控制的势力。叶寻微暗自思索着,无意间抬头望见荀子枫冷若寒霜的脸庞,心里一咯噔,为何荀子枫这般仇视他们?莫非其中还有什么隐情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