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世知微》热绯

23、第 23 章

　　百里疾风劲，留影不语人。
　　走尸。
　　养尸人的宠物。
　　曾只是听说过，但没亲眼见过。
　　魔道养尸人，来自西域，他们用极阴损的方法“复活”尸体，复活的尸体没有任何生命体征，不饿不困，不生不死，成了世间的异类。西域人把它们当做宠物圈养起来，让它们保护自己，简单来说，就是替身，为他们挡去一劫。
　　画骨生幽香，为死舞一曲。
　　来者翩翩如斯，是红尘泥泞中一清雅公子，眉间一点拂星，似有星云转过万千。宽大的广袖道袍，盈盈招风过，两尾凤翎金翅，隔开这份扼喉的窒息，如春雨过后降下福音，万里大漠转瞬变为沧海绿洲。
　　如梦如幻月，若即若离花。
　　试问人世间谁能深藏孤山而又青云出岫？
　　唯独琅琇魔君斗红雪是也。
　　“好孩子们，去吧。”他明眸善睐，挥袖凌虚一指。
　　话落，方圆十里风止，声寂，悉数只待他唇边笑容如是成佛。
　　刹那间，此处成了修罗战场。
　　星光泛泛，借着北门微弱的灵光，他们才看清那十多道黑影竟是干枯无肉的死人骨头。会动会走，没有生命，分明是行尸无疑。
　　上面再无腐烂痕迹，根根骨节晶莹剔透，除了深陷的眼窝，看着空洞，有几分骇人，其他并无渗人之处。这是养尸人的功力，若是功力不到家，根本养不出如此美丽的骷髅。
　　看来，这个斗红雪等级应该不低。
　　那些骷髅没有意识，斗红雪凭借数条几乎隐形的银丝，操纵他们随自己心意做出攻击。狼群们似乎并非第一次见着他们，当他们一出现，恶狼们尾巴就立刻耷拉下来了，它们撇着耳朵，发出低低的呜呜声，甚至浑身上下抖如筛糠，貌似十分害怕似的。
　　一个响指。
　　骷髅们欺身而上，与狼群混战一场。
　　恶狼们要是见了骨头，哪能不心动，可惜这些骨头它们啃不动。一个不慎，神出鬼没的骷髅架子出现在身后，尖细的指骨穿过毛发，在它们身体上戳出十个窟窿，锋利的牙齿能将它们的血肉活生生撕扯下来。
　　不到片刻，鲜血四向洒出，黄沙之上，星星点点。
　　狼群不敌，露出森森獠牙，表示示威之意。
　　忽然骷髅们打开下颌，发出的鬼啸，汇成一股，直冲上九霄。四周黄沙推动开来，逐渐朝外流失，中间凹陷进去，一个巨大的沙坑，突兀在眼前出现。
　　突如其来的一幕，让叶寻微他们震惊不已。头昏眼花，耳朵嗡嗡作响，整个大漠之中只有一个声音孤鸣回荡。
　　谁知更令人震惊的还在后面。
　　叶寻微伸头，朝沙坑中一看，里面竟是千百具骷髅架子，横着竖着堆在一起。站在上面往下看，令人头皮发麻，不敢直视。
　　只见斗红雪吹了一个口哨，那些骷髅纷纷活了过来，手脚并用地向上爬来。
　　邪风阵阵袭来，惊得狼群纷纷三五成群，慌乱逃窜。
　　黑夜中的血腥厮杀停止了。
　　斗红雪没有正眼看他们，径直掸着身上的尘土，随便轻率说道：“在下斗红雪，偶遇两位，有礼了。”
　　“在下叶寻微。”
　　“在下云菎。”
　　两人抱拳，回礼。
　　叶寻微扔掉烧得焦黑的木柴。
　　“多谢公子相救。”
　　这人穿着一身道袍，却做损阴德的事，一善一恶，在他身上倒显得不是很突兀，反而令人觉得他本就应该如此。善恶界限不过是，人向佛则为善，人向魔则为恶。斗红雪总好过许多道袍加身的伪君子，没有道貌岸然的嘴脸。
　　“这白骨窟，是阁下的杰作？”
　　云菎不漏痕迹地将叶寻微挡在身后，问斗红雪，虽是询问，但用的却是陈述语气。
　　斗红雪大大方方承认道：“没错。”他眼含得意，似乎真把这邪祟的东西当作珍奇了。看来养尸人当真古怪，也不知能不能与之打交道。
　　正当叶寻微拿定主意，有意与他交好时，岂料他下一句话竟将他们二人钉在当场，动弹不得。
　　斗红雪扬起手指间缠绕的银丝，邪气一道：“既然知道名字了，那你们也该让我的孩子们饱饱肚子了。”作势便要松开风中摇曳的丝线，丝线那端的骷髅架子也开始躁动不安，幽深的眼窝似乎正“盯”着他们，真把他们把秀色可餐的宵夜了。
　　叶寻微暗叹，才出狼窝，又入虎穴。
　　莫非天注定他今日当真要死在这里不成？
　　不过，他此时心里有另一件更想知道的事，那就是——这些骷髅要怎么吃他们啊？他们都没有胃了，怎么消化啊？难不成上下两排牙齿嚼完了，碎肉就直接顺着格吧格吧响的颈椎掉出来？
　　叶寻微双手掩面，那画面他真不敢想。
　　死就算了，还死的那么难看，简直是人都不能忍了！
　　叶寻微对斗红雪苦哈哈道：“能不能不让他们吃我？”
　　斗红雪见惯了临死前求饶的人，是以对叶寻微的话并不在意，讥笑过后，只道：“不行。”
　　“太难看了。”
　　叶寻微急得直接把心里话说出来。
　　听他说完，斗红雪登时愣了几秒，似乎有些怀疑自己耳朵听到的。好半天，他才回神道：“怎么难看了？”
　　“看来你想象力很差。”叶寻微恨铁不成钢地摇了摇头，指着那边摇摇晃晃站不稳的骷髅，向他说道：“他们吃肉，哪有地方装呢？最终岂不是“啪叽”一下，全掉在地上了。”
　　“你不说我还不知道，好像是哦。”
　　“看吧，还是我聪明吧。”
　　一旁，被他们忽视的云菎低头不语，面色诡异。他不懂那俩人怎么一下子把话题扯到这上面来了，一个瞎扯，另一个居然真的那么去认真思考起来。比起他诡异的面色，怎么看他们凑到一堆才更诡异吧？
　　喂喂，还有，怎么看起来他们才是一伙的啊？
　　由一个要不要被吃的话题演变而来，这发展未免太神奇了吧？
　　正当云菎腹诽不停时，斗红雪突然变脸了，上一秒还有商有量，来讨论讨论的样子，下一秒整个人就鬼畜起来，翻脸不认人了。一袖子甩在叶寻微脸上，把他打蒙了。
　　斗红雪抬手掩口，嘲弄道：“我的孩子怎么可能吃那么肮脏的东西？你们也配？”
　　闻言，叶寻微当场没好气道：“呸，不是你说要吃我们的吗？不然你想怎么个吃法？学吃饺子蘸蘸醋。”那他一定情愿一头栽进醋坛里酸死自己，也绝不要以身喂食骷髅架子。
　　他咋咋呼呼一口气说了一长串，等他闭嘴后，斗红雪猛地一抬手，叶寻微见状，心中大呼不好，以为对方又要甩他脸子，吓得他汗毛竖立，立马躲在云菎身后，不敢出来。
　　斗红雪笑得前俯后合，见达到自己的预期，顿时心情大好。
　　听见那肆意的笑声，才明白自己被耍了。
　　“别白费口舌了，我的孩子需要吸取你们的精气，所以你们还是乖乖去死吧。”
　　叶寻微暗自瘪嘴。
　　谁听你的乖乖去死啊？要死也是你死！
　　云菎立时拔出长剑，要攻击斗红雪。养尸人属于邪魔歪道，除了操纵尸体，并不会武功。所以他心里有很大的把握击毙对方。
　　可惜他还是估算错了，斗红雪早就看穿他的一举一动，灵活地控制骷髅将他制伏了。
　　叶寻微急得跳脚，大叫：“不要杀他！”
　　斗红雪完全不理会他，掌心合拢，便要吩咐他们杀了云菎。
　　危急时刻，远处有人飞驰而来。
　　定睛一看，三人都露出惊愕的表情。
　　居然是蛮姜。
　　蛮姜踩着骷髅头，轻飘飘地落地。
　　她着一招乘风踏月使得极美，不过前提是得忽视身后那些头盖骨被踩出窟窿的骷髅，人家现在凌乱了，莫名其妙天降横祸，脑袋没被门夹就破了个洞，关键是还说不出委屈。
　　甚至还有三个头骨直接掉了下来，在沙子上骨碌碌地滚来滚去。
　　叶寻微心里偷着乐，活该，叫你们要吃我，这下连老天都看不过去了，不灭你们灭谁啊？！
　　有人欢喜就自然有人愁了。
　　见自己心爱的孩子被伤害了，斗红雪怒不可遏，指着蛮姜的鼻子便破口大骂，骂她个狗血淋头。说到激动时，就变成了一种很奇怪、听不懂语言，应该是西域龟兹话。
　　蛮姜冷着脸，反身，抬脚给他当胸一踹，他就毫无防备地滚进了万骨窟里。
　　随即，蛮姜又是一个横扫腿，把他养的“傻子们”一块送进去陪他。
　　那一脚踹得斗红雪几欲吐血，还没等他爬起来，就被自己养的笨蛋一巴掌又给拍下去了，甚至还有几个踩着他的脑袋想爬出去。他在下面气得哇哇乱叫：“你们是不是没脑子啊？老子掉下来，你们不跑快点扶我，还敢压我，你们想死是不是？”
　　骷髅们彻底茫然了。
　　互相望了望，似乎在找什么。
　　斗红雪悲愤填胸，却又无可奈何。
　　最终，只能求救道：“我在下面！”
　　外面三个大活人面面相觑，都没人在意他是不是快要断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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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红羡小剧场：
　　叶羡一脸羡慕地望着斗红雪，“哇，你的衣服好漂亮啊！”
　　“对啊，用来招摇就必须要这么漂亮。”受到奉承的斗红雪在原地转了好几圈，像一只高傲的孔雀。
　　“我也想要。”
　　“你？哼！”斗红雪不屑地说道：“死心吧，你穿上也没我美。”
　　“你少瞧不起人了，我以前也穿红色。”
　　“哦？有人夸你美吗？”
　　叶羡很失落，“没有。”
　　“有我这么招摇吗？”
　　“没有。”身后的猫尾巴也耷拉下来了。
　　受了莫大委屈的叶羡跑到盛伶身边，“阿伶，我以前穿红衣的时候好看吗？”
　　“好看啊。”
　　“那你那时候为什么不夸我？”
　　盛伶不好意思地挠着头，“那个时候，我们还不熟啊。”
　　“原来如此，我就说嘛，我穿红衣肯定很好看的！”
　　打听到事情原委后的盛伶，第二天夜里潜入斗红雪的房中，把他的红衣全都剪成了一条一条的破布烂衫。
　　哼，叫你欺负我的羡羡！
　　斗红雪得知真相后，眼泪掉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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