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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7、第 16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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镇魔塔里,东方宿不小心着了道,被里面的妖魔夺走了三魂六魄,只剩一魄勉强维持仙身。冰绡没有如实上奏,反而隐瞒了事情。最后东方宿剩下的一丝魂魄也出现了问题,她才铤而走险用其他神仙的魂魄弥补东方宿失去的魂魄,想用这样的方法救活东方宿。
冰绡明知这是魔族才会用的方法,但她还是用了。
她身边忠心耿耿的桃雀也劝阻过她,可惜那时她已经坠入魔道,为时已晚了。
东方宿体内的魂魄拼凑得七零八落,没有好好融合,他此时只能迷迷糊糊地站在一旁看着他们。
倒是桃雀实在忍不住了,从冰绡发间的花钿心里飞出来。在明知冰绡大错铸成的情况下,她仍选择现出人形站在冰绡这边抵抗天界,即使最后没有好下场,她也无怨无悔。
“主人,我来拦住他,你们快走吧!”
桃雀弱小的身躯挡住夜羡,不让他再向前靠近一步。
“桃雀。”
没想到昔日在树枝上叽叽喳喳闹不停的小丫头,到了这种地方仍对她不离不弃……
冰绡看了看桃雀,又看了看东方宿。她心想,夜羡不是狠毒之辈,他一定不会伤害桃雀,就算桃雀真落在他手上,应该也不会有事的。
她最后下定决心对桃雀说道:“你放心,我一定会回来救你的。”
她很清楚桃雀的本事,她不可能拦住夜羡,但应该能拖住一点时间让他们脱身。可是很快她就知道自己想错了,夜羡的确不会伤害桃雀,他抓住了桃雀,然后召来楼中的巨兽,巨兽现身将桃雀卷进了梦枕楼。
趁桃雀分散夜羡注意的时候,冰绡和东方宿早就逃之夭夭了。
夜羡有心想放他们一马,是以没有及时追上去,反而在天兵赶到后故意给他们指了错误的方向。
这是夜羡第一次心软,后果便是促成冰绡不断犯下业障,也正是目睹冰绡一步步自甘堕落,他发誓再也不会对任何人心软了。
故事忽地中断此处。
盛玄玑感到奇怪,问他:“你怎么又不说了?”
“说的有些累了。”夜羡端起茶,仰头饮下。“故事……这会儿恐怕不能继续讲下去了。”
“为何?”
夜羡用指腹摩挲着杯子边沿,漫不经心道:“楼里来客人了。”
盛玄玑起身,“我回避一下。”
“不用。”
盛玄玑不解地“望着”他。
夜羡:“你认识他。”
一听是自己认识的人,盛玄玑不免感到惊讶,“是谁?”
夜羡长袖当空抛起,红雾似的水袖落下后,房间上端的示镜上显出一个人名。盛玄玑看不见,他得亲自告诉他:“来人叫作顾半,他好像是你在凡间的故人。”
好久没听过这个名字了。盛玄玑暗忖道。再次听人提起,才忽然明白何为恍然如世。
然而顾半的出现,也再一次唤醒前世记忆,那些记忆在心中越发清晰了。
绿沈进来,俯身道:“主子,门外有人求见。”
“我已经知道了。”夜羡道:“你叫他等着。”
“是。”
门口珠帘摇晃,发出清脆好听的敲击声。
绿沈出去了。
夜羡没有避讳,当着盛玄玑的面换了身衣裳。盛玄玑从传来耳畔的窸窣声猜测出他在做什么,随后也仅是无奈又好笑了摇了摇头。
这个夜羡还是老样子,最是无理欺他看不见。
过了一会儿,他听见夜羡正向着自己走来。
本以为他是有话要对自己说,没想到他竟然牵起自己的手,什么也不说,就拉着他往门外走去。盛玄玑很清楚,他这是要带自己去见顾半。
一路上东绕西转,走过垂花游廊,来到影壁后面的房间内。盛玄玑默默地跟着夜羡走着,任由他安顿自己在屏风后面坐下。
他能感受到面前屏风带来的阻隔感,淡淡的光影流淌在自己的衣罩上。
接着便是感受到一股充满寒意的视线正在肆无忌惮地打量着自己。如果自己没猜错,是顾半正在看着自己所在这方,两世为人,顾半一身的煞气仍不见消退半分,反倒越发厉害了。
直到夜羡出声,围绕在他身边的煞气也收敛回去了。紧跟着,那道令人十分不舒服的视线也消失了。
“你就是顾半。”夜羡唤出他的名字。
初见梦枕楼楼主真面目,顾半心中大骇,没想到竟会再次遇见他。这……是怎么一回事?他怎么会是楼主呢?
顾半又惊又疑,“叶寻微?”他呢喃自语,不敢轻易下定结论。
“你千辛万苦来见本楼主,该不会只是打算这样傻乎乎看着本楼主一天吧?”夜羡懒倚在琉璃榻上,哂笑之。
这人不是叶寻微,他们的眼神不一样。
顾半直视他道:“我想知道瑢灼转世去了哪里。”
夜羡听见这个名字,眼中忽地出现一丝恍惚,转瞬又清醒过来。他召来凡示录,一弹指,竹书上的金色丝带松开,竹书自动摊开铺平。上面一点点金光忽闪忽闪,不断书成,很快,关于瑢灼的前世生平全部呈现在竹书之上了。
顾半不解,“上面只有他的前世,为何没有今生?”
夜羡:“他已经不再为人,凡示录上自然没有他的生平了。”
“那他前世死后,究竟去了哪里?”
“竹书上写得一清二楚。”夜羡抬手在最后一栏滑下,“浴火成佛,他既已得道,自然便去了西方神佛界。”
“他原来去了佛界……”顾半垂眸沉思片刻,复而抬首问道:“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去那里?”
“你想去那里?”夜羡睨着他,眼眸轻蔑,“你是什么东西,自己难道不清楚吗?凭你,甭想去西方,去了就必死无疑!”
顾半没有因此生气,反倒问了他一句,“藤萝缠缠绕绕了百年,如此折腾,难道还会只惦念着自己的生死?如今我虽心藏鬼蛇,但却安于神佛,这一切皆拜他瑢灼所赐!”
“……”
一个半人半魔的怪物竟能说出这种话,还敢去神界,真是活腻了。
既然他想去,那便由他去好了。
夜羡咬破手指,逼出一滴精血,将精血装进一个锦囊中,再交于他。对他说道:“你要贴身携带此锦囊,其中精血可盖住你的魔气。”
“多谢。”顾半接过,郑重道谢。
“要去西方得先去东华山找一老道人,他会告诉你进入佛界的通道。”
顾半在得知去西方的办法后,朝夜羡一拱手,便准备转身离去。
夜羡见之,无奈叹气。
屏风后有人走出,盛玄玑问他:“你为何叹气?”
“他这一去恐怕就回不来了。”夜羡唏嘘不已,“他一意孤行要自寻死路,如此,我能不叹气吗?”虽然罪孽深重,但也称得上是魔中枭雄。
盛玄玑不置可否:“是他欠瑢灼太多了,时间一到,自然就该还了。”
“可惜的是他没机会还了。”
“此言怎讲?”
夜羡缓缓道出一段不为人知的隐秘,“瑢灼涅槃后,没有成佛,而是化身地邪罗,背顾半走过一世桥洗去孽障。”
“怎么会这样?”盛玄玑想不到瑢灼竟然为了顾半,肯舍身至如此境地,真是太傻了。
“瑢灼留下过一句话:无我心调柔,能得如来道。他舍命成全顾半至斯真是出乎意料,可悲的是顾半竟以为还能找到他,他哪会想到他与瑢灼从此善恶分明,佛鬼不交,永无相见之日。”
“既然你什么都知道,又为何还要骗他去佛界?”
“希望顾半成佛向善是瑢灼最后的心愿。”
盛玄玑不敢苟同,“顾半不可能成佛,瑢灼都做不到,世间就更无人能做到了。”
“呵,这是他的事,自然与你和我无关了。”叶寻微不以为意道。“话说回来,我倒是很好奇你来找我是追债呢?还是还债呢?”
盛玄玑迟疑道:“来到这里之前自以为不欠你什么,听你说了那些事后,我倒觉得自己真欠了你不少。”
“你若不欠我什么,也就不会出现在这里了。”
夜羡说完,心中一悸,方惊觉自己失言。他也不知自己到底怎么了,为何用那种语气说出这话,感觉不像是他自己会说的话。
这般道出,会不会使他误会呢?
事实却是他多想了,盛玄玑只是叹道“的确如此”。这四个字充满伤感,仍道不尽他两世漂泊中的伤怀。
夜羡收回凡示录,步下榻,想拍他的肩膀,可那只手却迟迟拍不下去。僵滞少时,转又重新牵起他的手。
“又要去哪里?”他问。
答道:“我想带你去一个地方,需要出梦枕楼一趟。”
“我可以自己走。”
梵荒万里他都能跋山涉水而过,现在又何须依靠人扶持前行呢?
夜羡置若罔闻,径自强行牵着他的手,拉着他往楼外走去。
盛玄玑感受着手腕那股桎梏感,即使弄疼了他,他也没舍得挣脱。不过,他仍坚持说道:“我不用你拉着走。”
“你看不见,会跟不上我的。”夜羡忽然问他:“前世,我们有这样近距离接触过吗?”
比起牵手,更亲密的事情他们都做过。
盛玄玑想起曾经那几次肌肤相亲,不禁脸红如潮。
夜羡见他双颊泛红,自是知晓答案了。然他莞尔一笑,话锋转过,“是我冒昧了,还请你海涵。”
“无碍。”
“那我们走吧。”
“好。”
周围思鸟叫声婉转动听,云光涟涟,宛如天空的霞披。
这里花开花落,时明时暗,岁月不居。这里日升月落,星辰不变,万物依旧。他在这里孤独地渡过漫长时光,久到他以为时间已经永远静止了。
在那时,有人闯进梵荒境地,来到他跟前。
一只小小的金龟子扑扇着两片墨色翅膀,拖着笨重的身体晃晃悠悠飞来,落在他手背上。
夜羡逗弄着小家伙,不由陷入回忆,忽地笑起来,“第一次见你,你也是个小家伙。”
“是吗?”
“对啊。”夜羡轻轻弹了弹手背上停留的金龟子,似在催促它赶紧迎风起飞。金龟子恋恋不舍地飞走后,夜羡看着它飞去的方向,眼中流露出无人能懂的复杂波纹,他低声道:“盛耑就是从那里抱着你进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