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世知微》热绯

147、第 147 章

　　苍王钟罩在叶寻微身上，钟身坚不可摧，又岂是黑水幻化的大鱼所能吞噬的？大鱼这次失策了，没能如愿以偿吞掉他不说，反而让自己维持不了化形，被钟顶从口里穿透肚肠，从尾部破体而出，贯了个彻底。
　　黑水陡然淋下，洒在苍王钟边缘。
　　叶寻微用冰绡教的咒语撤去苍王钟，还没等他吐出一口气，哪想得到一滩死水再度“复生”，乘着忽来的大风盘旋而起，在上方半空中化作一条黑龙，身体几乎占据了一半的空间。
　　振聋发聩的龙吟声在这片狭小的空间里不断回荡着。
　　叶寻微望着巨大的身影，顿时头疼不已。
　　“又来？”
　　【……叶寻微，你自求多福吧。】
　　“喂，关键时刻拜托你讲点义气！”叶寻微控诉冰绡这种半路甩手的行为。
　　冰绡表示无所谓。
　　【抱歉，我从来不知道何为义气。】
　　说的也是，这种女人不坑他就算不错了，要奢求她帮他到底，的确不太现实。不知不觉中，叶寻微自己都在“帮”冰绡找理由，甚至很认同她的话。可下一秒，他突然一激灵生出一个很不可思议的想法，很荒唐，但能完美解释冰绡这种行为的理由。
　　他吞了吞口水，艰难问出：“你该不会是害怕黑龙了吧？”
　　【……】
　　长久的沉默，弄得叶寻微心里头瞬间闪过无数念头，差点以为自己说的话惹怒了冰绡。
　　没想到，冰绡坦诚道【没错，我的确怕它。】
　　大姐，你以往的狂妄骄傲呢？确定不否认一下，直接承认了真的好吗？
　　听不见叶寻微心思的冰绡，别扭说道【我从以前就不喜欢这种大的能吓死人的家伙，一看见……就心里发憷。】
　　这个理由很强大。
　　面对这么长的一条龙，别说冰绡会怕，就连他都觉得心脏快要跳出来了。
　　叶寻微有气无力地问道：“怎样可以对付它？”
　　【幕后人不简单，她留下的符咒竟能化形为龙，如果我没猜错，她多半是从天界来的人。】
　　“这些事等我逃出生天再说吧，你先告诉我该如何才能躲开眼前这一劫。”
　　【蠢货，这不过只是障眼法罢了，又不是真龙。】
　　“那样怎样？”
　　【一滩黑水，你难道还应付不了？】
　　叶寻微静心思索片刻，心底大致明白该如何出招了。
　　此时黑龙首先发难，龙头猛地抬高，又猛地低下，伏着身子向他急速飞驰而来。叶寻微大惊，往旁边一滚险险躲过，将棍子向地上一杵，借力蹬地一弹跳到龙脊上，从长长的身子上跑过去，在黑龙调头突袭之前，几个弹跳顺利落在黑龙身后。
　　“就趁现在！”叶寻微看准时机，扬起棍子折身猛打黑龙，黑龙被打得龙颜大怒，恨不得活活撕碎了他。
　　黑龙抬爪抓来，叶寻微翻身避开，绕到后面大力一击，龙爪遭受重创，黑龙痛得嚎啕大叫。趁它受伤，叶寻微一鼓作气，侧身横握棍子，棍身逆刃尽显，从它颈项龙鳞根处碾至背中心，数片黑鳞完整刮落，所到之处龙肉皆暴露在外。
　　或许是水幻化而成的龙的缘故，伤口处并没有滴血，只是看上去格外吓人。
　　水无形凝神，龙之猛承蓄水之势。
　　黑龙张口喷出的水化作利剑，削泥断发，叶寻微脚不沾地来回避开。一个不察，动作稍稍慢了一步，近似透明的龙尾忽地横扫过来，缠住他的脚腕将整个人倒吊起来，左右晃荡之后便把他吞吃入腹。
　　忽地龙腹突兀隆起一处，好像里面有人拿东西使劲往外捅着似的。
　　下一秒黑龙的肚子破了一个大洞，黑水不断流出，叶寻微顺着水流钻了出来，他浑身上下都湿透了。弄得如此狼狈，内力也消耗不少，唯独眼神愈发冷厉。
　　【叶寻微，你冷静点，一定会有办法的。】
　　黑龙肚子上的大洞已经愈合了，地上的水全部重新回到了它身上。
　　随着时间越久，叶寻微就越是烦躁。他不知道自己被困在这里多久了，也不知盛玄玑在外面如何了，甚至不禁有些后悔不该莽撞强行突破，使自己陷入这种两难境地，也不知盛玄玑是否发现自己受困，正会儿又是否很担心呢？
　　叶寻微受不了了，“我已经冷静不了了，也想不出任何办法了。”他暗暗用力握紧手中的棍子，沉声道：“既然找不到路出去，那何不如打出一条路？！”
　　【你小心点。】
　　“知道了。”
　　叶寻微瞅见黑龙放在地上的龙尾，趁它不注意，赶紧跳上龙尾，接着快速跑到它的头顶，用力挥下棍子击打龙头。黑龙仰头大叫，想把他狠狠摔下来，无奈叶寻微单手抱住它的龙角。
　　黑龙气得失去理智，庞大的身躯在狭小的空间里四处乱撞。叶寻微发现它由于自己身体太过巨大，反应很慢的弱点，决定一鼓作气，将内力灌入棍子，而后对着龙头肆意一通乱揍。不仅打断了龙头上的一对犄角，还捅出好几个窟窿来。
　　随后朝龙背跳去，一路放龙血，割龙肉，黑龙疼得直打滚，又实在拿他没办法。叶寻微没有心慈手软，还特意绕到它下面，棍子上的逆刃狠狠扎穿坚硬的龙鳞，插进它的咽喉，他往下一跳，逆刃在龙柔软的血肉中顺畅直走。
　　腹部大开，黑水哗哗直流。
　　黑龙终于再也坚持不住，变回一滩水。
　　叶寻微让千珑棍收起逆刃，随后躺在地上大口喘息。虽然是在虚幻阵法中打斗，但他仍能清楚地感受到身上酸痛难忍。
　　【啧啧，这么不要命的打法，你也太乱来了。】
　　叶寻微满不在乎一笑，“管他什么方式，只要能破阵就行了。”
　　他才说完，眼前景象发生扭曲。
　　他再一睁眼发现自己正好好地站在客栈里，手里还拿着玉箫，盛玄玑就在他身边，一切都和之前一样。若不是珑珑的位置发生了变化，从对面移动到了他身边，他都快以为方才都是他做的一场梦了。
　　“你怎么了？”听见箫声停止，盛玄玑看向叶寻微，不料对方也正惊愕地看着自己，他们的视线撞个正着。
　　叶寻微回过神来，道：“没事。”
　　珑珑也装出一副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样子。
　　盛玄玑来不及细问，只觉得客栈里一阵天旋地转，四周景物飞快倒退，待一切尘埃落尽，发现自己和叶寻微竟然站在去尘榭前。
　　盛玄玑对叶寻微说道：“这里就是我看到的画面里的地方。”
　　“嗯。”
　　叶寻微心想：一点也没变，发生变化的只有时间。也不知距离上次在梦境里看见的，时间过去了多久。
　　“你说上次看见了一位妇人？”
　　盛玄玑点头应道：“那位妇人身着盛装，我推断她与魔帝有着极深的渊源。”
　　叶寻微慢慢说道：“我上次来的时候分明记得去尘榭已经变成废墟了，为何现在完好无损？莫非我们来到了以前的去尘榭？”他此话一出，莫名地又觉得哪儿有些违和。
　　木柱上的痕迹、灯罩上的薄灰，每一处都昭示着时间在流走，未曾倒退过一分一秒。既然如此，又谈何是回到以前呢？
　　他正出神地想着，手上骤然一沉，盛玄玑按着他的手，双眼直直地望着前面。
　　“就是她。”
　　叶寻微一个激灵，抬眼望去，果真瞧见一位衣着华丽的妇人抱着一名女婴进入了去尘榭。她秀美的面容带着淡淡的笑意，低头看向女婴的时候眼神格外柔和，那是初为人母面对自己骨肉时才会展露的慈爱。
　　拽地的长裙在石梯上拂过，风中铃声清脆动听。
　　去尘榭的大门缓缓开启。
　　有人从里面走了出来，虽然他黑纱蒙面，但叶寻微一眼就能认出他就是冯天夷。只听他对那位妇人说道：“好久不见了，魔后娘娘。”
　　他的声音果然验证了他的身份。
　　魔后？
　　原来这个女人是魔后，那女婴岂不就是……
　　叶寻微和盛玄玑几乎是同一时间喊出那个名字：“朱蜜！”
　　刚一说完，叶寻微脑中念头再次闪过，这次他在纷繁复杂的思绪中抓住了关键。一抹灵光乍现，他脱口而出说出另一个名字，“椓月。”
　　盛玄玑听见他叫出这个名字，疑惑问道：“椓月是谁？”
　　“椓月就是朱蜜。”叶寻微喃喃自语道，反复念叨一阵后，他眼中迷雾散开，恍然之后便愈发坚定道：“朱蜜就是椓月。”
　　一切谜底都解开了。
　　留下刺符的人就是朱蜜，她的前世正是椓月。
　　而这首曲子里的机关，其实有两个作用。朱蜜如此煞费苦心埋下机关，一是为了守护过往隐秘，二是在机关之中又将两世的秘密分开守护。曲子顺着弹奏可以看见前世，而倒着弹奏则会看见今生。
　　若是弹奏之人没有发现这一秘密，根本无法获知其中真相，只以为这是设计机关者的一段过往而已。
　　既然椓月是朱蜜，那么前世与椓月苦苦纠缠的断涯和无厝，会不会是傅况斋和姜杏？
　　难道说朱蜜这一世找上他们并非偶然，而是她有意为之？
　　前世既然已经活得那般痛苦，最后也没落个善终，那这一世又何苦再继续纠缠呢？
　　“你在想什么？”
　　盛玄玑的声音惊醒了神游在外的他，他看了看盛玄玑，最终还是决定把自己之前在梦中所见所闻全部告知于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