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世知微》热绯

14、第 14 章

　　陌桐县
　　大雨如注。
　　雨打梧桐叶，声声催心碎，归宿近眼前，人却欲断魂。
　　盛玄玑冒着大雨，撑着油纸伞，四处找人。
　　“少爷，别找了，回去吧。”荵冬劝道。
　　绿沈听了荵冬的话，气极了道：“你们还有没有良心？你们居然要弃少爷于不顾，真不是人！”他说到后面，忍不住哭了起来，一边哭一边指责荵冬的不是。
　　荵冬惭愧，低下头。
　　盛玄玑已经找了两天一夜，不曾休息过。
　　绿沈去了衙门，衙门一听是人口失踪，于是不受理，还把他轰到大街上。盛玄玑气愤之下，只想凭借一人之力去找人，可是找遍了整个陌桐县，还是没能找到叶寻微。
　　盛玄玑完全听不进去他们的争吵，只一心要找到叶寻微，此时他心中被恐惧、担心占满了。两天过去了，他害怕叶寻微可能遭遇不测，更害怕自己从此再也见不到叶寻微了。
　　他不愿这么想，但却不得不去想。找了这么多地方，还是找不到人，他真的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正当他痛苦无奈之际，城门处出现了一个人，步履蹒跚地朝这边走来。
　　烟雨朦胧中，他认出是叶寻微。
　　伞落，水珠儿溅起，湿了后裾。
　　他飞奔过去，一把抱住摇摇欲坠的叶寻微。
　　久违的温暖，让叶寻微感到一阵安心，可惜温暖离去后，他还在冰冷的大雨中沉沦挣扎，正如他此刻已经僵冷的心。
　　叶寻微双眼无神，昏厥前，只是喃喃唤道着“盛玄玑”二字。

　　晓梦何曾消愁恨，两心十字扣罗衣。人未散，情难绝，伤心惆怅向南窗，君可知否？
　　醒来已是日上三竿，身上脏污的衣物已被人换去。
　　绿沈见他醒来，于是将药碗端来给他，叶寻微摆手不想服药，盛玄玑吩咐荵冬在叶寻微床边搭把椅子，然后他坐在椅子上盯着叶寻微，不发一语。
　　叶寻微脸色苍白，靠着床边，他无视盛玄玑的举动，从绿沈手中接过，一口气喝完药汤，然后把空碗递回给绿沈。
　　“我有话要说，绿沈，你和荵冬先出去。”叶寻微语气十分冷淡。
　　荵冬看向自家少爷。
　　盛玄玑颔首，道：“荵冬，你先退下。”
　　“是，少爷。”
　　荵冬和绿沈齐声应道，俩人一同退出房间。
　　盛玄玑过去将门关上，随即坐回去，问叶寻微：“你想说什么？”
　　“你父亲是盛丞相？”
　　闻言，盛玄玑神情蓦然一变，惊讶问道：“你是如何知道的？”
　　叶寻微唇角勾起，有气无力道：“听绑我的土匪说的。”他被折腾了一顿，身子还没缓过来，说话也明显中气不足。
　　盛玄玑问道：“你可知道他们为什么要绑你？”
　　叶寻微看了看他，垂下眼，道：“不知他们是怎么知道你的身份，所以想绑架我，问你要赎金，可惜却让我逃脱了。”
　　“是吗？”盛玄玑心知他在说谎，却不知道他究竟在隐瞒什么。
　　叶寻微怔了一下，眼神闪烁一瞬，忽而笑了起来，对他说道：“终归，我平安无事地回来了，不是吗？”
　　盛玄玑听了他的回答，心里微微有些失望。
　　叶寻微忽然想起一件事，在盛玄玑看不见的时候，面容变得有几分狰狞，而后立马又恢复平静。他故作难过道：“我在逃跑的时候，不小心把你那块钩玉摔碎了。”
　　盛玄玑心脏骤缩，暗自深吸一口气才道：“你看到什么里面有东西了吗？”
　　叶寻微不作思考，脱口而出：“从里面掉出来一块金片，上面好像刻着东西，不过我没看清楚。”
　　盛玄玑闭了闭目，接着问道：“金片呢？”
　　叶寻微面露愧色道：“我急于逃命，没顾得上捡起它，对不起。”
　　盛玄玑听了，确定叶寻微不知道那究竟是什么后，心里蓦地松了一口气，道：“没关系，只要你没事就行了。”
　　两日未进食，叶寻微早已腹空难忍，盛玄玑起身去厨房看看白粥是否熬好。当盛玄玑的脚步声消失在拐角处后，叶寻微虚弱地下了床，从脏衣服的暗袖中掏出那枚金片，摸着上面的龙纹，眼神暗沉得可怕。
　　盛玄玑，看来你是真不知道你父亲对我叶家做的好事。
　　不过没关系，你不知道也好，至少你不会妨碍我报仇！

　　黄金楼落成。
　　再过一日，便是鎏金宴了。
　　盛玄玑让绿沈将定制的服饰给叶寻微送去。
　　叶寻微注视着那件华丽的衣裳，久久未语。
　　正堂内。
　　盛玄玑等了许久，见叶寻微还未下楼。
　　荵冬瞧出他心烦，便问道：“要不，我上去叫叶公子下来？”
　　“不用了。”
　　说罢，他亲自上楼，来到叶寻微门前。可刚一走到门前，正抬手要扣门时，门里烛光忽灭陷入一片黑暗。
　　荵冬不大高兴了，直道：“叶公子，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累了，明日还要忙活，你们也快些去休息吧。”
　　门里，叶寻微沉闷的声音传来。
　　过了片刻，盛玄玑道：“那好，你好好休息。”他语气过于冷清了些，似乎隐隐有些生气，恐怕是对叶寻微此举不满了吧。
　　脚步声消失后。
　　叶寻微用灭火的小木斗支撑着床板下的机关，然后下到石室中。进来一看，地上多了些东西，石室上方有许多裂纹，这些天不断浇筑黄金，导致残余的液体黄金顺着缝隙流进了这里。
　　甚至还覆在石壁上，导致上面的图案模糊不清。
　　这些天他有太多心事，除开知道了叶家灭门的真相，还有则是那日发生在他身上的奇遇，这些疑惑盘旋在他心间，他冥思苦想了许久，仍没有半点头绪。
　　蓦地抬手，腰间空荡一片。
　　他怅然若失出神。
　　半晌，他点燃火折子，在漆黑的石室中摸索着，找到了那几块碎玉。他掂在手中多时，合掌摩挲着冷玉的棱角，尖锐划破了皮肤，他竟也毫无感觉。他就这样不断重复着动作，阴暗的石室里，唯有一点火光还有丝丝残余温度，照在他身上，却捂不暖他的心。
　　过了会儿，他将碎玉搁在桌上，吹熄蜡烛，匆匆地离开了石室。

　　次日，鎏金宴。
　　小楼金缕衣，长风揽君怀。
　　满城飞花，同风送，数千尽入一朝楼。
　　门大开后，绿沈和荵冬俩人身着精美的雪缎，缓缓步出小楼，立于两旁。
　　长廊。
　　透过云层，阳光穿过树叶的空隙，斑驳的光影照在长廊上。
　　充盈着那抹孤寂的身影。
　　他一头长发未系，披散在身后，身着雪色长袍，长袍上的金丝纹路流光溢彩。眉眼稍敛，搁在身前的手，半张开半收拢，似托着心中万缕情结。
　　叶寻微缓缓走在长廊之中，两旁的风景甚美，却不及他一分。
　　盛玄玑正在尽头等候。
　　一头青丝束冠，剑眉星目，璀光沉沉。身着一袭墨色长袍，摇曳于地，上有花木图案，栩栩如生。
　　待叶寻微走近，他伸手拉着他坐在长椅上。
　　叶寻微不解，欲起身。
　　“别动，绿沈在前面忙着，没时间过来，所以我来给你系发。”
　　“好。”
　　叶寻微听话，乖乖坐着，感受着他的手在发间穿梭自如。
　　片刻功夫。
　　一条红丝绕过，三千青丝皆垂在身后。
　　额间一点冰冷传来，他不禁抬手抚上。
　　盛玄玑正为他系于脑后，见他动作，便出言解释道：“这抹额是我刚回陌桐县时买的，送给你当礼物。”
　　“喜欢吗？”
　　叶寻微木然着，良晌，才道：“喜欢。”
　　听他这番不见喜悦的语气，盛玄玑刻意忽略，敛目笑道：“那就好。”
　　“我们走吧。”

　　两人执手，来到客堂。
　　陌桐县才子皆来到此，茹慕风流。
　　盛玄玑步上高台，沐风而立，拂袖，对着他们遥遥一拜。
　　“今日，感谢各位来此见证叶家与郑家的赌局，小楼仅此对外开放一日，明朝便不再待客，请各位多多包涵。”
　　此话一出，下面立马有人叹息扼腕道：“此楼世间难有第二座了，可惜日后再不能目睹其风采。”
　　左边人群中，有人道：“叶老爷生前做了无数善事，去后却只留下这么一座楼，真是……唉。”
　　若是旁人，听了这么话，倒不觉得有什么，可这一切听在叶寻微耳中，感觉无比讽刺。
　　这些人中，有人曾多多少少接受过父亲的恩惠，在叶家落难时，看见他流落街头，也没有谁愿意好心接济一下他。
　　如今，多半都是冲着小楼的风光而来，更甚者，不过是借着才子之名，滥竽充数，混进小楼一饱眼福而已。
　　这些人，比起落草为寇的盗匪，更加可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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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伶羡小剧场：
　　鎏金宴。
　　哇塞，到处都是金闪闪的，好高端大气上档次啊！
　　盛伶：“漂亮吗？”
　　叶羡点点头。
　　盛伶：“喜欢吗？”
　　叶羡点点头。
　　“喜欢就好。”盛伶摸着他的头。“不好意思，为了办鎏金宴，把你家最后一点钱财全花光了，就怕你不喜欢，到头来是我多想了。”
　　“……”叶羡。
　　所以——
　　现在是要换他多想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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