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世知微》热绯

120、第 120 章

　　结界彻底打开后，他们前脚刚离开，禹孙和蛮姜后脚就进去了。
　　里面一片狼藉的景象让他们惊呆了，不仅如此，令他们更加吃惊的是仙灵岛还有这么一个光怪陆离的地界。
　　搜罗了一转没有发现任何可疑人物，于是准备返回。禹孙临走前踩着一个黑色的东西，和宫铃一般大小，表面光洁。他放出神识探测出其中隐隐流转的浑厚法力，他看了眼正朝自己走来的蛮姜，下意识把东西揣进前胸衣兜里。
　　叶寻微醒来发现自己正躺在客房的床上，屋里只有他一人，他脚步沉重地挪过桌子旁倒了一杯茶水，解渴后，他走出房门，从客房到盛玄玑房间的一路上他总感觉有人监视着他，可是附近下人都中规中矩地各自忙碌着，没有抬头瞧他一眼。
　　想来或许是他多心了。
　　叶寻微忽又心中一紧，急步推门走进盛玄玑的屋内，瞧见他安稳地坐在椅子上，一手搭在椅子把手上，一只手撑着下颌，忧凄满面。
　　盛玄玑注意到他进门，先是静静地看着他，少顷，忽而勉强笑道。“你回来了？”
　　他的语气听上去轻飘飘的，好像很不真实。叶寻微定睛看了他两眼，才犹豫道：“你不生我的气了？”盛玄玑愣了愣，问道：“我气你什么？”
　　“阿眠的……在哪里？”叶寻微说不出中间那两个字，只能隐晦地避开不提。
　　不知是否又是他的错觉，那一刻他在盛玄玑眼中看见一丝憎恨，那股恨意不甚强烈，转眼即逝，也不知他憎恨的对象是谁。叶寻微张着嘴不知该不该问，后来还是放弃没有问出口，因为内心的不安越发强烈，令他惶恐迟疑。
　　盛玄玑神情哀痛，语气沉重无比，“阿眠下葬的日子定在七天后。”
　　“七天……”叶寻微小声念叨着。
　　“不知重台能否赶回来？”
　　盛玄玑听后勃然大怒，拔高声音，“不要再提这个人了！我已经传令下去从今往后，再不许他踏入仙灵岛一步！，更不许他去祭拜阿眠！”
　　“不，阿眠是希望见到他的……”
　　他的话在盛玄玑无情的凝视中停住了。
　　盛玄玑见他闭嘴后，才挪开视线幽幽道：“你什么时候不再向着我了？”说这话时，他嘴角轻轻一扯，极度的讽刺意味，但不知他是在讽刺叶寻微还是讽刺他自己。
　　叶寻微听完，怔住，“我没有……”他说不出任何替自己辩解的话。因为他心里清楚害阿眠走上绝路也有自己的一份“功劳”，若他当初没有极力赞成他们相爱，事情也不会演变到今天这地步。
　　他和重台都是害死阿眠的罪人，都同样可恨！
　　叶寻微无颜面对之际，又听盛玄玑道：“就算阿眠想见他，也得看他有没有脸能走到阿眠坟前。”
　　叶寻微这才发现他们俩之间的距离这么远，不知从何时起他们一直都保持不远不近的距离相处，昔日相依相偎不复存在。
　　其实他明白盛玄玑身上担负着保护屏翳遗族的使命，倘若被人知道他们之间的关系，难免不叫人诟病，更何况淳于陆想方设法打压屏翳，则更加令盛玄玑心力交瘁。所以他不能再给盛玄玑添麻烦，至少他们的关系在如今看来实在不宜公开。

　　阿眠身死道消的第七天，重台终于回来了。
　　他回来后，问的第一句话是：
　　“我来娶阿眠了，阿眠在哪儿？怎么没见到她？”
　　没有人愿意回答他这个问题。
　　重台在感情方面一向愚笨，更不会察言观色，他没有发现周围人的冷淡，反而在人前夸夸其谈，把自己这一路行程全部道出，又说自己为了娶阿眠付出了极大的代价……殊不知，他每一言都是在爱惜阿眠的人心头上插刀子。
　　江家姐妹和阿眠素来极好。
　　若不是明辛重伤卧床不起她们要照顾他，否则她们在这儿听见重台这番没心没肺的话后，铁定恨不得举剑朝他砍过去。
　　盛玄玑没看重台一眼，不是不屑，而是他在竭力遏制自己的恨意。他怕控制不住自己，冲过去一掌打死他。
　　现如今，叶寻微对重台也是失望透顶，原本还以为他不会辜负那么天真美好的阿眠，结果他还是辜负了。听他说起自己以往的婚约时，叶寻微顿时感觉眼前一黑，心中直感叹阿眠许是真的遇人不淑。
　　叶寻微深吸一口气，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亲自过去告诉重台道：“阿眠不在了。”虽然他说的很轻，但是每吐出一个字都耗费了他极大的力气。
　　重台没明白他的意思。
　　“阿眠在七天前……跳崖自尽了，今天是她的头七，你正好赶上还可以去祭拜她。”
　　重台呆住了，好半天才喃喃道：“怎么会……”他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也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什么好，他还没有从这个噩耗中醒来。
　　“阿眠就死在你们原本约定好成亲的那一天。”叶寻微回忆当天发生的一切，“阿眠第一次穿上嫁衣，那么美的新嫁娘，那么开心的新嫁娘，本应该嫁给她心中的如意郎君。结果却因为没等到自己的如意郎君，就做了一件傻事。”说到这里，他刻意停顿一瞬，走到重台跟前后才接着说：“她跳崖了，伤心欲绝地跳下悬崖。”
　　“你听明白了吗？！”
　　这也许是上天对他们的惩罚，惩罚他们违背了自己的婚约，不允许他们相爱结合。
　　重台发疯大闹一场的结果是盛玄玑对他忍无可忍，动手将他打晕，又叫重台手下的人带着他从哪儿来会哪儿去。
　　那拨人都不甚赞同重台解除婚约，都认为他是疯了才会那么做，对于陪重台远走来到仙灵岛迎娶未来太子妃一事也有颇多争议，暗地里人言啧啧。后来是受到重台的逼迫才不得已才动身护送聘礼，他们夹在皇帝和长皇殿下之间也是进退两难，不知该如何是好。现在盛玄玑让他们回去，对他们来说如蒙大赦，即可起身返回雪漠又不会得罪长皇殿下，实在是再好不过了。
　　他们带重台离开后，一场闹剧才算终了。
　　可是事情远远没有他们想到那番顺利。
　　阿眠身为屏翳灵女，按礼来说，云师族和雨神族的人都该来送阿眠一程。
　　然而雨神族没有一个人来，就连禹孙也称有事在身没有出席。
　　他们的举动印证了长老们的担心。
　　阿眠明知自己是屏翳灵女，身份仅次族长和长老之下，又与淳于陆有婚约在身，却没有坚持本心，反倒与重台厮混在一起着实有失德行，更让族人心寒。听到阿眠逃婚之时，三位长老还在为盛玄玑和叶寻微的事担心时有得知阿眠这边出了事，乍一听能不又气又急吗？他们感叹这俩兄妹，真是一个比一个不省心。后来得知阿眠逃婚一事有叶寻微在其中鼓惑更是勃然大怒，他们对叶寻微的不满也上升到一定的程度，实在不能再纵容他在仙灵岛待下去了，即使背上冒犯族长的罪他们也要赶走叶寻微。
　　可没想到还没等他们想好怎样处置叶寻微时，阿眠已经出事了。
　　阿眠是他们亲自看着长大的孩子，就和他们的亲孙女一样亲，结果为了一个不值得托付终身的人殉情，简直是太愚蠢了！
　　无奈重台是雪漠国皇子，他们不能拿他怎样，但是叶寻微就不同了。他们心知只要叶寻微继续待在盛玄玑身边一天，那么盛玄玑迟早也会步阿眠的后尘，这个结局是他们最不想看到的。
　　于是，他们合计一番先困住珑珑再想办法对付叶寻微。
　　只要叶寻微一日不除，他们就坐立难安。
　　只不过他们没想到还没等他们出手料理叶寻微，雨神族那边又出事了。
　　天长老叫人去雨神族那边看看是怎么回事，结果回复才知雨神族对阿眠所做之事心有怨愤，不愿意来祭拜她。听见这话，三位长老的脸色蓦地沉了下来，黑如翳漆，没人敢去直视他们，生怕他们发怒。
　　雨神这番举动不止是不尊重逝者，也是同时不将盛玄玑这位族长放在眼里，三位长老最气的就是雨神族居然敢蔑视族长的存在，但由此也引发他们内心深深的担忧。
　　屏翳一分为二，云师雨神等礼相抗，各自掌管仙灵岛半边天。两族现由盛玄玑统领，但是雨神族一直不满盛玄玑继任族长之位，如今又出了阿眠一事……他们今日不愿来祭拜阿眠，看来是迁怒到了盛玄玑身上。
　　在他们看来，阿眠是盛玄玑的妹妹，她出了事，多半是盛玄玑教导无妨，纵容阿眠招致祸端害死了雨神族的人。
　　他们没有平心而论，淳于陆带兵闯进仙灵岛，那日可不止杀了雨神族的人，云师族也未能幸免于难，雨神族迁怒盛玄玑也着实太过无理取闹了。
　　眼下屏翳正值多事之秋，族内不容生出异心，此事又不能太过张扬。
　　三位长老瞒着盛玄玑叫来蛮姜，让她亲自去雨神族的领地让他们出席一趟。雨神族里有不少人是蛮姜的学生，他们平日尊敬蛮姜，想必不会不听她的话。
　　蛮姜依言去了，没一会儿，雨神族的人果然来了。
　　被蒙在鼓里的盛玄玑一直沉坠在悲痛之中，不曾发现任何异样。
　　阿眠下葬后，仙灵岛的日子又恢复如初，笼罩的阴云似乎真的散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