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秦帝国之秦书》與政秦書

23、第二十三章 爱恨痴狂的女子

　　甘泉宫变得冷清了。

　　当年的甘泉宫，轻歌曼舞随处可见，华衣美服睁眼便是，奇珍异宝满目琳琅，可如今赵姬再没心思流连这些事物了，不是嬴政，而是她自己叫人把这些东西都撤走了。或许她心里也觉得自己不配吧！

　　回来以后她什么都不想说，除了送吃食的人，其他人她什么都不想见。偌大的寝宫里空空荡荡，她躺在一张大大的卧榻之上，看着上面因微风吹过而微微浮动的帐幔。她想伸手去抓，可是帐幔太高，她什么也抓不到。

　　“咯吱——”门打开了。

　　她看了一眼，一个宫女走了进来，寝殿里只点了几盏烛火，她看不太清楚样子，但只觉得不是平日送饭的宫女。

　　“你是？”她不是很在意的看了过去。

　　“太后……”姬林将东西放下，微微抬起下颚。

　　在烛光的照耀下，那张如夜空明月般透着天然的贵气的面庞在赵姬的瞳孔中放大……

　　“是你！”赵姬立马坐了起来！

　　“对，是我！”姬林目光清冷的看着她。

　　赵姬本能的向后缩了缩，又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姬林，突然耻笑道：“怎么，当上了你的大秦王后吗？”

　　姬林不语看着她。

　　赵姬见她不语，笑的双肩轻颤，“我就知道你是骗子！从你出现开始你就在撒谎！政儿根本不会娶你，你不用做王后的梦了。”

　　“我是不是大秦的王后不要紧，重要的是，我有我爱的人爱我，而太后呢？太后爱过先王吗？”姬林的声音很低，但目光却咄咄逼人。

　　“我……”赵姬被问的突然语塞，不由得将目光瞥向别处，“我，我忘了。”

　　“忘了？我来帮你想想，丈夫，情人，儿子，你到底爱的是谁？”姬林的嘴角勾起一层薄薄的笑意，缓缓地说，“不，你都不爱，你最爱的是你自己，先王只不过是你当上王后的手段，儿子帮你爬上了太后的位置，情人只是满足私欲的工具，你失去他们，不是因为你心痛他们，而是在心痛你自己。”

　　这缓慢有急剧压迫感的语调仿佛在逼迫赵姬妥协承认。

　　我是这样的人？赵姬问自己。刹那间，许多零碎的画面在她的脑中一闪而过，“不，不是，不是这样的！”赵姬突然大吼了出来。

　　“你连亲儿子都可以舍弃，不是为了你自己的私欲吗？你从未爱过任何人。”姬林冷笑着。

　　“不！我不是这样的女人。”赵姬极力挣扎。

　　“那你是什么？”姬林高呵道。她想要听赵姬真正的心里话。
　　“不是的，我爱异人，我是爱异人的！虽然我一开始是为了王后的位置，但是嫁给他之后，我是爱他的，正是因为我爱他，所以我才恨他的离开，恨他为什么要弃我于邯郸不顾？
　　为什么回秦后那么久才来接我！我恨他！”赵姬捂住自己已经泪流满面的脸，卷缩着身姿，“我在邯郸的每天我都恨他，以至于我无法面对政儿，我不想看到政儿，只要看到他，我就会想起异人。”

　　赵姬仿佛用尽全身力气一般，卷缩在一角激动的喘息着。

　　“好不容易回到咸阳见到他，我想告诉他我多恨他，可是看到他的时候，我就只想哭，只想他安慰我……”她哭的泣不成声，“我以为一切都过去了，可是为什么才三年，三年之后他就离我而去了，永远的离我而去了！我又重新恨他，恨这的一切，我为什么要来到这个地方，于是我恨上吕不韦，这一切都是他造成的，如今我独自在深宫，他倒是名利双收了，我不！所以我写信给吕不韦，让他给我安排人进宫，我就是要拖他下水！”

　　这真是一个因爱生恨而疯狂的女人，“后来你就沉溺在了你和嫪毐的床笫之欢中了？甚至他要杀掉你的儿子，你也愿意？”

　　“那么多孤独的夜晚，就只有他陪伴着我了，生下二子之后，我知道自己已经没办法回头了，我也没有勇气回头，所以后面的事情就任由嫪毐摆布了。”赵姬目光黯淡的说着。

　　“你真的希望看到嫪毐杀掉君上吗？”姬林再次问道。

　　赵姬摇了摇头，“我没想过要政儿死，可是我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办。”

　　“你宁可依靠嫪毐也不依靠自己的亲儿子吗？”姬林悲哀的看着她。

　　“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或者，我已经不敢再面对他了，所以……”赵姬低声的说着，眼泪从那死灰般的眼眸中不断的涌出。

　　“所以你就把一切交给嫪毐去处理了。”

　　这是实在是太可笑，一个从头到尾只有自己的爱与恨，毫无半点母子之情的母亲，一个犯了错因为没有勇气面对而置自己儿子生死不顾的母亲。更别说会在乎把秦国搅的天翻地覆了。姬林似乎体会到了当时嬴政知晓这些事的那种悲凉之感。

　　“太后，你真的一点也不了解你的儿子，年幼时，你对他若即若离的态度，他自己去习惯了，与外公分别离开赵府时，他心里的感受你关切过吗？他只能深藏于心，来到秦宫，面对完全陌生的环境，他想要的是什么你知道吗？他为什么要把自己关在书房里你问过吗？十三岁登基，便要独自学习如何去做一个王，谨慎自律，韬光养晦，学着接触政务，学着洞悉朝局，学这如何做一个好王，这才有了今天心怀天下的秦王嬴政，他没有辜负嬴氏宗庙的先祖，可是……”姬林痛惜的吸了口气，“他有那么多那么多变坏和堕落的借口与机会，他都没有，他一直都是如此自强自立，太后，你真的不知道你的儿子有多优秀，可是纵然他足够坚强，难道你就不能爱他一点吗？”姬林抹去脸色的泪水，“你已经习惯了忽视他的感受，或者觉得对他说什么都不要紧，那天你为了二子的死而诅咒他时，不过是在哭你自己罢了，你不想承认是你自己罪有应得落得如此地步，于是你责骂他，为了给自己的心里找一个推脱的借口，可是你知道你的话伤他多深吗？他在他的家人面前从来都不是秦王，而是你的儿子啊！”

　　赵姬想起来了，那天她痛骂时，嬴政的眼里满是泪水。她的印象里，只有她父亲死去的时候嬴政痛哭过，姬林说得没错，她当时就是不愿意承认是自己弄成这个局面的事实，所以一股脑的发泄在了嬴政身上，她总是以为，自己不管说多重的话都不会触动他这个儿子，因为印象中，他就是个不管她如何发作他都没是没反应的样子。或许她真的不了解自己的儿子……

　　赵姬的抬眸看着姬林，“你今天为何要来和我说这些？”

　　“我想你知道，你都对自己的儿子做了什么。你问问你自己，你何德何能做嬴政的母亲，做大秦的太后！”姬林居高临下的看着床上的赵姬，声音冰冷。

　　赵姬无言以对。

　　“我不是想来羞辱你，我只是希望有一天你能明白。”

　　姬林不在多言，转身离开了甘泉宫。彼时，天已经开始灰蒙蒙的亮了起来，姬林望着日出的方向，喃喃自语道：“会有那一天的，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