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炫***春》姜懿娉

12、第 12 章

　　第二天上晚自习时，晓晴终于能够静下心来坐在桌前给叶鹏写信。晓晴的信写得非常简短，然而不无遗憾。晓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能够终于硬下心肠来拒绝叶鹏，过去的生活同现在的生活、过去的人同现在的人都交错杂陈着从晓晴的眼前缓慢地经过，晓晴的心中对一切都充满依恋与不舍，但人总是要不断地向前走的。当你无法决定你该怎么办而你又不得不做出决定的时候，那么做你最容易做出的那个决定——晓晴记得她仿佛在哪本书中曾经看到过类似的一句话。对于她来说，一个确定的承诺要比一个迷乱含混的拒绝来得艰难得多，因此她便选择了拒绝。当她将薄薄的信封往教学楼下的邮筒里塞的时候，楼底下恰好有过道风，风将信封留在邮筒外的一半卷着往邮筒里塞，晓晴想，看，风都怕我后悔呢，说明命该如此，转过身去，晓晴的心轻松了很多。
　　接下去的日子，晓晴在一种既盼又怕的心情中等待着叶鹏的回信，他不知道叶鹏读了她的信之后会是怎样的一种感觉，也不敢想象叶鹏会做出怎样的一种反应。这样的一封信，终究是伤了他的心吧。那双晶亮的眼睛，还有那些一直追随着她陪伴着她的信，从此，必将无声无息地消逝；那个高大的身影，浓发的头颅，帅气十足的面孔，最终将成为别人的男朋友，别人妹妹的老公，别人女儿的丈夫，而他和她，在越来越长的人生当中，将越来越不会有任何的交集。这是一种多么令人悲哀的事实啊，人与人的缘份，或者有缘相互牵手，或者无缘相忘于江湖，那个前世看她一眼摇摇头走过的，那个前世脱下自己身上的衣服为她覆身的，还有那个前世挖了坑小心翼翼地把她掩埋的，都是她今生必须要经历的吗？而叶鹏，注定只能是那个前世将自己洁净而带着阳光味道的衣衫脱下，温柔地为她轻轻披覆到身上的人吗？
　　仿佛是在一声长长的极力压抑着的叹息之后，叶鹏的信最后终于还是来了。叶鹏的信中，没有任何一点晓晴想象当中的责难或是怨恨，只是充满了深沉的忧伤。“这么多年，你终于说出了你想说的话。”叶鹏说。晓晴的心内随着这样的一句简单而又充满百般无奈的话泛起一波又一波泪水涟涟的感觉。如果要算一场爱情的话，也许她同叶鹏的这一段纠缠着的故事也是算得上一场爱情的吧，只是，在这样的一个过程中，她一直都未曾真正付出过什么，这以后，相信也不会再有什么机会可以供她付出了。一场爱情，要终结的话原来如此简单——只需要一封信，或者更简单一些，只需要一句话便已足够了。回头看才发现他曾伴着她走过那么长的一段路，但再长的路或许一样地不堪一击吧？经营一段感情可能需要一生，结束一段感情却只需要一句话——人同人之间的感情，原来是如此地脆弱啊。

　　大二生活结束的时候，叶鹏也从他那间专科学校毕业了。毕业之前，他给晓晴写了学院生活的最后一封来信。在信中，叶鹏饱含无奈消沉，他同晓晴说，他的路是早已安排好了的，从小就是这样，甚至包括他以后的女朋友。他在信中细细地回忆了同晓晴第一次见面时的情形，晓晴一头短发，在夏日校园的芙蓉树下静得如同一潭碧水，他当时想，不会是同班的吧，后来发现果然是同班的。他说他上个周末同以前的老同学阿明在母校门前的小饭店里聚了聚，阿明喝醉了，问起他同晓晴的事，在熟悉的同学们曾无数次一起在这儿吃过饭的地方，面对着门外陆陆续续走过的学生，他唯有苦笑。他请晓晴原谅他说起这样的话，只因他忽然之间不能控制自己的情绪。也许就要毕业了，有些伤感吧。他说。
　　晓晴读着叶鹏的信，心中有些黯然。时光如水，永远有些东西会静静地流走，不能复返。包括当年的晓晴，也许最终也会像晓静一样，成为一个永远都会为着自己和家人最基本的生存问题而竭心竭力，人群中随便怎么都可以抓出一大把的普通女人。叶鹏对于自己的路犹有所憾，但那又何尝不是一种幸福呢？许多人想有这样的一条无需自己费力去披荆斩棘，费去人生大半时光仍山穷水尽的路都不能够，叶鹏又何须抱怨呢？无论怎样，叶鹏在生命中的绝大部分时间到底是幸运的。他还有何不足呢？
　　晓晴提笔给叶鹏写信，她知道，这封信之后，她同叶鹏几年的通信也必定宣告结束了。踏入社会，作为一个社会人，而且是政府机关当中的一个社会人，叶鹏的心中不会再有多少余暇去回头体味自己过去的那些不值一提的小儿科的情怀与生活。明天的叶鹏，也必定不再会是今天与她相识的这个叶鹏。在社会的大染缸里，她虽然并不知道将来叶鹏最终会变成什么样子，但本来就道不同，最终不相与谋也是肯定的吧？这样想之下，不知怎么晓晴的心中竟有了些与叶鹏生离死别的感觉，在信中也不自觉地带了些难舍的情意，一直同叶鹏讲珍重，珍重，希望叶鹏毕业之后能活得更快乐更称心些。
　　“真希望你是我的哥哥，或许，那样一切都会好一些。”在信中，晓晴最后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