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炫***春》姜懿娉

10、第 10 章

　　那一夜一直到很晚以后，晓晴才回到教室。除了她当晚所在那间自修教室，其他所有的教室都已经关了灯。楼下传达室的老大爷在见到晓晴进来以后，告诉说她的书包还在那儿，有一个同学在教室里等她呢。晓晴的心中充满了愧疚与不安，她一边急匆匆地往楼上爬，一边想，是杨军吧，因为今晚她并没有同阿洁一起，教室里就只有杨军一个人是与她同班的。肯定是杨军吧。晓晴的心里充满了感激。她的软底的鞋子在寂静的夜晚如猫一样，经过长长的黑洞洞的走廊，一直向着有亮光的教室跑过去。
　　那并不是大一时他们班级所在的固定的小教室，而是一间任何年级的学生都可以去自修、平时用作合堂上大课的大教室。教室里面有几百个座位，通常两三个班级合堂上课都坐不满。在四楼的尽头，就在那样的一间空旷的大教室里，在一只白炽灯管的照射下，晓晴的同班同学杨军，同晓晴那背了很久的有些泛白的牛仔书包一起，孤零零地坐在那里。
　　在晓晴入学时曾带领着她办理各种入学手续，并帮她整理行李铺床叠褥的为人谦和体贴的杨军，以及自入学起便同晓晴住在一间宿舍同一张架子床的上下铺的活泼开朗的阿洁，可以说是晓晴大学生活当中两个最好的朋友。从小到大早已习惯了将自己内心深层最切肤的东西向所有的人封闭，从来未曾与人有过一次真正剖心置腹的深谈的晓晴，在与杨军及阿洁的交往过程中也表现出了同样的脾性，但这显然并没有影响她同杨军及阿洁之间的友谊，对于晓晴的拙于言辞及经常性的沉默，杨军与阿洁两个人从始至终都体现出了无比的包容与理解。在局外人看来，三个人的同出同进有时显得关系十分微妙，但他们仿佛从来都没有一个人曾经意识到过这一点，在晓晴的内心深处，甚至感到一种无比的安慰，因为当一个人的心灵不能很好地同最大多数的人群相融时，如果有人肯在形式上常在她的身边举重若轻地陪伴她，那么她的孤独便只是她个人的事，而再也不与其他任何人相关了。杨军同阿洁对于晓晴来说，也许正是这样的两个在形式上举重若轻地陪伴她的人吧。
　　晓晴一直到最后都始终不知道杨军是否看到过她胡乱地塞进自己书包中的那封叶鹏的来信，那天晚上杨军一个人的独守教室和她回到教室后杨军了解同探究的目光令她感觉杨军似乎曾经出于关心她的原因打开她的书包看过，但他显然又出于各种各样的原因在经历了激烈的思想斗争后还是不能将这件事坦白地同晓晴说。“除非有人陪着你，晚上不要随便乱跑，知道吗？”杨军的焦虑形于言表，仿佛一名教练紧张地看着自己的队员在犯了重大的失误之后又将金牌夺了过来，虽是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心中仍是不免后怕。“知不知道现在坏人很多的？万一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哪里找你去？”他将晓晴的书包递给她：“走，赶快走，快点还赶得及在宿舍关门之前进去。”
　　女生宿舍十一点半关门，男生的要十二点。“知道男生宿舍的门为什么要比女生宿舍的迟半个小时关吗？”刚入学时常有人出这样的测试题，别人不知道怎样，晓晴第一次就真的不能把这么简单的测试题回答出来，后来看得时间久了才知道——为的是让男生有时间送女生回去，然后再赶回自己那里。女生宿舍楼底下永远都有一大把的男生送女生归巢，女生宿舍楼下也永远比男生宿舍楼下热闹。校园中一幕幕的爱情故事可以离开任何一个地方发生，无论是教室也好，食堂也好，男生宿舍楼也好，操场也好，必要的时候都可以忽略不计，唯独女生宿舍楼绝不可少。女生宿舍楼对于男生来说就像一个固若金汤的城堡，虽然他们每时每刻都想将这个城堡干脆利落大刀阔斧地攻破，但在门口老太太眼神锐利凶神恶煞般的威势之下，他们却都最终不得不一一退却，乖乖地站在楼底下翘首等待自己朝思暮想的佳人被老太太传唤出来。
　　在所有送女生归巢的男生当中，杨军也可算作一个。杨军虽不是某种特定意义上的护花使者，但是他的送却是真正的护送。校园里虽然人多，但那条穿过中心花园通向女生宿舍的路在晚自习后哪怕人流最多时也时常出现骚扰事件。有次是在晚饭后天色刚刚暗下来时，当晓晴同阿洁穿过那条路准备去大教室上晚自习，就在中心花坛旁，在她们必要经过的路旁，她们看到一个男人挥舞着□□向她们一步一步地逼过来。阿洁当时“啊”地一声尖叫出来，晓晴没有，她同阿洁一起慌不择路地从路旁的花木丛中踉跄地向着教室的方向跑，刚刚修剪过的花木将她们未被半裙裹住的腿划得伤痕累累，杨军看到后，惊诧地问她们怎么了，阿洁一边哭一边指点着来路同杨军说，晓晴一言不发，她也没哭，她别转着头，心中充满屈辱。她真希望自己有能力也有足够的镇定在现场拣起一块砖、一块石头、一根棍子或者随便一件什么东西——只要能够扔出去——往那个人的身上狠狠地砸过去。即使她没有办法砸中，但至少不必如现在一样吞了死蝇般地恶心和屈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