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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第 3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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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六
深夜,卫斩回到青原山顶。
风止云静。
四周都透露着诡秘的气息。
仿佛每一个动作都被无形的牵丝所拉扯。
他掂足停滞在树梢,注目于前,空中飞鸟展翅,却定格在那一动不动。
原来周身怪异感受并非寻常,这里似被一张弥天巨网所笼罩其中。
忽然,所驻足的树梢顷刻间化作粉末瞬间散落,卫斩跃身落地,就在他直起身的那一霎那,身上的腰带如同方才幻化成灰烬的树梢一般凭空粉碎。
着衫失去了衣带的牵固微微松开,衣领下锁骨延至胸脯若隐若现。
这股力量来得太过于侵略,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每一口呼吸都显得极为艰难。
生理及内心的压迫感让他皱起眉头。
他起身回首,果然是那再熟悉不过的人。
会对他衣带感兴趣的,也只有那个人。
有柒眸中冷峻的锋芒在与卫斩对视的那一刻化作乌有。
她笑的有些疲惫,也有些失落。
“气诀第十重,我怎都无法参透。”
飞鸟从定格中解禁,起初有些踉跄险些跌落,好在它平稳了羽翼渐渐远去。
晚风带着过分的凉意,裹挟着落叶起伏盘旋。
得以释放的气息一涌而出,卫斩深深呼吸了起来。
这就是秘诀的力量。
不管见识过多少次,他都会让卫斩敬而生畏。
“以我现在的功法,根本无法对付司徒子。”
她是爱笑的,但是一旦事关司徒子,她就再不见欢容笑意。
她的眼中,会逐渐浮现出恨与厌,悲与怒。
还掺杂了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卫斩有些无力,他却无法帮上她什么。
愧疚漫上心头,更多的是自责。
他走近她,稍显无措,一些迟疑的抬起手想将她拥在怀中。
还未等他接下来的动作,有柒便一把搂住了他的腰腹,将头抵住他袒露的胸口。
她的亲昵一直在他的意料之中,却时时降临在他的反应之外。
这一次,他并未呆愣在那,而是自然而然的回拥着她,轻轻拍抚着她的背脊,格外温柔。
“不管如何,或生或死,我都陪着你。”
卫斩轻声说道。
有柒知道卫斩心头堆叠的千言万语,还想如何逗弄他一番,然而此时并非你侬我侬的时刻。
因为,正有一个棘手的麻烦忽而降临……
…
“要杀要剐随便你!”
幼气的童声怒言道。
武斗并未僵持多久,有柒用内力注入绳结,把偷袭而来的司徒休五花大绑起来。
那孩子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显现在他那稚嫩的脸上极为滑稽。
有柒蹲下身撑着脸颊望着他,她笑的得意,眼里却抑不住的漫出了些潺潺温情:
“喂,小家伙,你叫什么名字?”
司徒休不愿搭理她,气鼓鼓的撇过头去。
有柒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她仔细看着那孩子的容颜,不自觉的捧起了那孩子垂落在肩膀上的雪白发梢,愈加出神。
“你不怕我杀了你?”
她对那孩子说。
“我才不怕!七年前你便杀了我一次,大不了你再杀我第二次!这次你可要下了狠手才行,不然若让我再活下来,我定要你的命!”
随着那孩子的怒吼,有柒的目光逐渐凛然起来。
她站起身,俯视着他。
“是谁对你说的这些?是你的父亲司徒子?”
“不许你直呼我父亲的名字,你不配!你不配!”
有柒冷笑一声,神色降到了冰点。而后头也不回的转身走去,不管那孩子如何叫嚣她都未有任何反应。
见有柒走到了屋里,卫斩将还跪坐在地上了白发小儿扛在了肩膀上,任他如何挣扎叫骂也毫不在意,大步走向侧屋,将他放在了床榻上。
夜里风寒,这样小的娃娃要是在外头呆一晚上,定会着凉。
卫斩悄声来到有柒身边,未过多言语。
“你应该猜到了吧。”
有柒坐在窗台前,目光飘忽不定的望着窗外。
她的话问出口时,卫斩就已知晓她所指何意。
“第一眼见到他的时候,就猜到了。”
有柒有些惊异,她睁大着杏眼看着卫斩问道:
“有这么像吗?”
“他的神色,他的举止,他的眉目。都有你的影子。”
与那孩子对视的第一眼,卫斩就可以断定,那是与有柒血脉相连的人。
虽然他只是一个几岁大的孩子,但他的身上拥有着卫斩再熟悉不过的气息。
仿佛就如有柒身体上剥脱的一部分,相牵相连。
有柒望着自己的双手有些微颤,缓缓蜷掌,她道:
“七年前我把他当做一个肉团掐死在手中,没想到他活了下来。现在那么大了,真真正正的像一个人时,我却再也下不去手了。”
她未想过,司徒子还活着。
她更没想到,她亲手杀死的,她与司徒子的孩子竟也还在人世间。
她的仇怨,她的内疚,她的恐惧,顷刻间交织缠绕无处发泄。
当看到司徒子时,她的下意识是逃。
逃。
逃得越远越好。
可如此想来,不管逃去多远的地方,又有何用呢。
只要他还活着,就足以在她的心中埋下束命的恶瘤。
所以,她下定决心要面对。
他曾说过,要逃出他的掌心,除非将他杀死。
那么这一次,她将用他亲授的毕生功法,来做一次了断。
而那个孩子。
七年前,她将他掐死再怀中,只因为那是司徒子的血脉。
那是她与司徒子相连的羁绊,她绝不允许这个孩子存在在这个世上。
直到见到他时,或许是血缘冥冥之中的共鸣,看到那个与自己如此相似的孩子,有柒动了恻隐之心。
那是一个人。
她十月怀胎生下的人。
或许,他亦是如此无辜?
毫无抉择的降生,又被亲生母亲如此残忍的对待。
即便他的身上也同样流着有柒厌恨之人的血,但她再无法像七年前那般狠心下手。
“都过去了。”
卫斩贴近她,将手覆在有柒肩膀上。
她恨她惧司徒子,她为司徒子生下孩子后狠手将孩子杀死。
她的过往,卫斩不想询问,那是她的疤痕,他怎忍心去再次揭开。
他能猜出一二,他痛心于她所经历的一切。
与司徒子一战是必而为之。
卫斩从不怕死。
他愿化作她深沟里的基石,让她垫着自己爬出泥沼。
肩膀上掌心的暖意让有柒平静了不少。她靠在卫斩身上,贪恋着他的温度。
“上苍眷顾,有你留在我身边。”
上苍眷顾,有你来到我身边。
卫斩心亦如此。
…
细雨沥沥,随瓦沿汇聚成滴,如晶莹珠帘般连绵垂落。
檀香渺渺,屋内软塌上盘坐一白发白衣的男子。他闭眼沉凝,一头雪色随意搭落在身后,腿上枕卧着正在熟睡的青衣少女。
他的手轻轻拂过少女的发,在指尖将要触到她的肤时,更是小心翼翼倾尽温柔。
雨声渐繁,少女似被窗外落雨所扰,微微皱眉。
白发男子的瞳中闪现利色,就在他抬眼望向窗外的一瞬间,屋外落雨顷刻静止——
一时间万物无声。
“师父,阿柒做了一个梦。”
从酣睡中醒来的少女,半朦胧着眼,哑声说道。
她伸出手,蜷住他的衣衫,语气中隐忍着哽咽。
“阿柒梦见师父不要阿柒了,阿柒再也见不到师父了。”
他轻覆她的手,冷冽的眸中生了怜:
“怎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