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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来自新世界 0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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纲吉的到来致使整个上午的课间，我们班的过道和走廊被人群围的水泄不通。
“之前都没见过纲吉君呢，是从其它地方过来的吗？比如说，町外？”
“没…没有啦。只是之前住的地方比较远而已。”
“诶——那，以前是在哪个园里上的学呢？”
“额…因为家住的比较远，所以之前一直没有上过学，都是妈妈亲自教的我。”
“唔，好吧。之前纲吉君说来自日本啊，所以说，纲吉其实去过别的地方吗？不是说和外界的通讯联络都断开了吗？”
“啊，那个……那个是口误啦口误。”
回到教室，看着忙得焦头烂额的纲吉，我和真理亚都不禁忘记了刚刚的忧虑，不约而同地笑起来。
今天，我们都没怎么听成课。纲吉坐在倒数第二排，前面的真理亚，守，还有我，有时候连瞬都会放下注意力，把视线转向后方去看纲吉变化莫测的神情。
实在是太有趣了，根本控制不住啊。
上历史课的时候，纲吉一直皱着眉，似乎有很多点都不太认同，但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又无法发出反驳的声音，只好便秘一样憋着——这样说是不是有些过分，不过真的很像啊。后来讲到神栖66町发展史时，有很多地方都是一笔带过，含糊不清的内容，一般来说，我们都不会去在意深究的，只有纲吉一脸震惊，在我们看来可有可无的一句话，好像对于他来说有举足轻重的地位，那双微微瞪大的眼睛，就像某种可爱又无知的小兽。
也许是他的表情太过丰富，被老师抽中他起来读课文。
“恶鬼的故事
距今一百五十年前，有名在山中采药草的少年。他采药采得忘我，不知不觉就来到八丁标的注连绳前。八丁标内的药草已被采拔一空，但定睛一看，外面还有许多药草。
从小到大，大人都会百般叮咛千万不要走出八丁标；如果非得出去，务必要有大人陪同。
然而当下附近没有大人。少年犹豫一会，心想一下子应该没关系。药草不过就在眼前，快快出去，摘了药草后回来就好。
少年穿过注连绳，纸垂晃动，沙沙作响。
突然，他感到非常不舒服，不仅是违背大人的教诲，更有一股前所未有的惶恐。
他安抚自己，没事，就往药草走。
没想到恶鬼出现在眼前，并往自己的方向走来。
恶鬼的个子与少年差不多，但长相无比狰狞，他彷佛要烧尽一切的愤怒，形成烈焰般的背光，汹涌不停地旋转。恶鬼所经之处，草木接连枯萎倒下，接著开始爆炸，燃起熊熊火焰。
少年脸色铁青，却忍著不敢尖叫，静静后退。钻过注连绳进入八丁标，恶鬼应该就看不见他了。但此时少年踩断枯枝，发出劈啪一响。
恶鬼面无表情地转头望向少年，彷佛终于找到发泄怒气的对象，紧盯他不放。
少年穿过注连绳，拔腿就逃。进入八丁标中就没事了。
没想到回头一看，恶鬼也钻过注连绳追上来！
少年这才发现自己犯下无可挽回的滔天大错，将恶鬼带进八丁标之中。
少年哭著在山路上狂奔，恶鬼在身后紧追不舍。
少年沿著注连绳，奔向与村子反方向的河谷。
回头一看，从树丛中隐约可见紧追在后的恶鬼，两眼炯炯有神，嘴边挂著笑意。
恶鬼打算让他带路进村。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如果把恶鬼带回村子，村子必定不留活口。
少年穿过最后一道树丛，眼前剩断崖绝壁，脚下深渊传来湍急水声。河谷上架了一座崭新的吊桥。少年没走上吊桥，沿著断崖继续往河谷上游奔跑。
他回头看，恶鬼也来到桥边，发现他的身影。
少年继续奔跑。
没多久，前方又出现一座吊桥。
跑近一看，吊桥长年承受风吹雨打，破旧不堪，在灰蒙蒙的天空下宛如一道黑影，向他频频招手般毛骨悚然地摇曳著。
这座吊桥随时会崩塌，已经十多年没任何人过桥，村人总吩咐少年绝对不能走这座桥。少年小心翼翼地踏上吊桥。
搭桥的藤索承受少年的重量，发出刺耳的嘎吱声，脚下踏板腐朽不堪，随时碎裂。少年才走到吊桥中央，吊桥猛然剧烈晃动，回头一看，恶鬼跟著踏上吊桥。
随著恶鬼接近，吊桥晃得愈来愈厉害。
此刻，少年望向令人腿软的谷底。
再抬头一看，恶鬼近在眼前。
当他清楚看见恶鬼狰狞的脸孔，便挥舞藏在手上的镰刀，砍断支撑吊桥一边的藤索。吊桥的踏板立刻翻转拉直，少年差点滑落河谷，死命攀在一条藤索上。
恶鬼摔下去了吗？少年定睛查看，恶鬼竟然和他一样紧抓藤索，恶狠狠地慢慢瞪向他。镰刀已经落入谷底，无法砍断另一条藤索了。
这下如何是好？少年绝望地向天祈祷。神啊，这条命我可以不要，但千万别让恶鬼进入村庄！
是神明听见了少年的心愿，还是腐朽的藤索，原本就撑不住如此重量？吊桥断成两截，摔入万丈深渊。少年与恶鬼再也不见踪影。
从此至今，再也没有恶鬼出现了。 ”
出乎意料的，纲吉念的很通畅。他好像已经跌入进了故事中，温柔又悲伤的嗓音，连带着我们也被拉了进去。
一篇读完，我们意犹未尽地看着他。
老师面带赞扬的微笑，说：“那么，纲吉，你来给大家讲讲你觉得这篇文章的意义何在呢？”
我听到坐在最后面的觉小声嘟囔一句：“毫无意义。”心底里也下意识地点头。
也许它对于那些天性好奇的孩子是一种警告，而其中少年牺牲自己保全大家的精神也具有教育意义。但它的存在，最初只是为了告诫我们：
八丁目外有恶鬼。
就看似悲壮的故事本身而言，它的意义是在单一得可怜。
纲吉沉默许久，就在我们以为他是在拒绝回答时，突然用不太确定的音量非常坚决地说：“那八丁标的绳子究竟是用来干什么的？”
老师疑惑地重复着他的话：“什么是干……干什么的？
“那条绳子画出的界限，只是用来限制人无法外出，而不能阻挡恶鬼的侵犯吗？”他接着说了下去，没有因为老师的疑惑而停顿下来，“这样的绳子的存在，有什么意义呢？给你们营造出自欺欺人的假象吗？”
我注意到他的话变得越来越尖锐，虽然语气还是之前那般温柔，但明显逼得老师变了脸色。
“如果那个孩子知道，八丁标以内和八丁标以外其实都是一样的，根本没有所谓把恶鬼引进八丁标之内的说法，犯下滔天大罪的不是他，而是欺骗他的人的话，他就不会如此选择了。说不定他会转过身去反抗也说不定。”
“这样他也许就不用以命换命了。”
我回过头去看他，褐色的碎发遮挡了他低垂着的脸，模糊中看不清他此刻的表情。不过我倒是很清楚自己现在的表情，一定和讲台上的老师一样惊诧。
“真是独特的见解呢，我们给沢田同学一点掌声好不好。”老师尴尬地笑着，身为被指控欺骗的其中一员，他有些不安。
四周零零落落地响起为他解围而附和的掌声，大部分同学都没有从纲吉的回答中回过神来，因此忘记了鼓掌。
我鼓得很用力，洪亮的声音在稀拉的人群中显得略微突兀，但很快，另一个比我还大的掌声从前排响起。
我抬眼一看，是瞬。他的视线与我交汇，我们都看见对方在微笑。
之后老师又请真理亚来发表了自己的感想。
真理亚一甩她那红火的长发，漂亮的眼睛闪烁着不知名的光芒。
“总之，恶鬼很坏啦，他们的降生往往给人类带来巨大的灾难呢，我们应该好好学习咒力，以后好去消灭它们。我只读出了这一点。”
她的“好好学习”发音要的字正腔圆，带着一股子老师平日里的腔调，惹得全班都笑起来。
瞬也被抽起来读了有关业魔的故事。
“这是距今约八十年前的故事。村里有名头脑非常聪明的少年，他只有一个缺点，而年纪愈长，缺点就愈明显。少年以自己的聪明为傲，瞧不起所有人事物。他表面上对学校与长辈的教诲倒背如流，却从没把这些珍贵的教诲放在心里。
少年嘲笑长辈的愚笨，讽刺世上的伦理。
傲慢种下了业报的种子。
少年渐渐远离朋友，以孤单为伴，与孤单交谈。
孤单成了业报的沃土。
孤单的少年愈来愈常思索，最后想起不该想的事，怀疑起不该怀疑的事。
负面的思考使业报无尽蔓延。
于是少年不知不觉累积恶业，慢慢失去人形，成为业魔。后来村人害怕业魔，搬离一空，业魔住进森林；久而久之，连森林里的生物也消失殆尽。
业魔所经之处，早木扭曲变形，变得稀奇古怪，腐朽丑恶。
业魔所碰过的食物，都成致命毒素。
业魔徘徊在死的森林中。
最后业魔才发现，自己根本就不该存在世上。
于是业魔走出阴暗的森林，张眼一看，是一片耀眼的光芒。原来是深山中的深水湖。业魔走入湖中，心想洁净的湖水或许可以洗净身上一切恶业。但业魔身边的水瞬间化为一片漆黒，就连湖水也满是剧毒。
业魔不该存在世上。
业魔理解到这一点，默默消失在湖底。 ”
这个故事的含义应该比恶鬼的故事简单得多，但我也无法准确地说出其真正的意义，更无法感同身受体会到其中的绝望。
瞬在发表感想时轻巧地说道：“如果是我，就不会让这种事发生。思考和怀疑固然是进步的根本，但掌握好自己的思想的尺度才更是一个智者应该做到的。无论如何也不可以放弃，将来总会变好。只要有这样的信念，再荒谬和悲离的境况，也不可能把人逼迫到成魔的地步吧。”
我们都深以为然地点头。故事毕竟是故事，包含了前人为了其教育意义更深刻而进行的一定程度上的编纂。
后来我才知道，那时的我们，还太天真了。凭借着自己的一点小聪明的顿悟和一点对未来浮浊的猜忌，就觉得已经看透了这个世界。
事实证明，世界远比我们设想的还要复杂得多。
在将来一切发生的时候，我一直一直，不断反复地怀疑那位历史老师有着常人难以企及的准确预知能力。
恶鬼，业魔。真理亚和瞬。还有使得事情发生转机的纲吉。以及他们都恰好做出了与现在许诺完全相反的选择。
作者有话要说： 恶鬼和业魔的故事是直接粘贴的《来自新世界》原文，纲吉穿越过来的时候，剧情线大概在主角团发现有点不对，但还没有遇到拟蓑白所以还不知道原因的时间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