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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兔兔的生活 ...

  •   菟丝九以为自己只要一阖上眼,就能很快进入梦乡,但她想错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换了环境还没能适应的缘故,她在床上辗转反侧了好久也不能安然入睡。
      渐渐地,她有些烦躁起来,在黑暗中睁开眼睛,无意识地在黑暗中巡视,视线由模糊到清晰,再从清晰到模糊,反反复复,可眼中所见也只是一个个模糊轮廓的家具而已。
      突然她浑身一抽搐,背后泛起一股莫名的寒意。
      出汗的手紧紧捏住被角。
      这种感觉今天已经是第二次了,而且两次的感觉一模一样——突如其来地产生一种莫名其妙的惊悸,令全身发冷。
      她觉得很不正常。
      之前治疗的时候并没有出现这种情况,她不明白自己到底是怎么了。
      菟丝九暗自思忖了一阵,突然在脑子里冒出一个令自己都感到惧怕的念头。
      她觉得这房子里,似乎存在着什么令她十分惧怕的东西。
      对。
      就在黑暗中。
      她惊恐地思索着,认为自己终于弄清楚了。
      现在回想起来,的确是这样,从她踏进这套房子的那一瞬间,心中就划过一丝恐惧的阴影。
      那会儿只是和兄弟姐妹们沉浸在搬进新家的喜悦中,大家都在说说笑笑,甚至为了挑选心仪的房间不断追逐打闹,欢笑声充斥整个房子,根本没察觉房间里有什么东西不对劲。
      如今想来,她有些颤栗。
      跨进新家前,房间上空笼罩着一层阴霾,当时没有发现,是因为阴霾在他们迈进家中的那一刻暂时冲散了。但现在喜悦散去后,那股阴霾再次卷土重来,重新笼罩在房屋上空,正在蠢蠢欲动。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到底房间里有什么东西?
      菟丝九缓缓移动着目光,想在房间里寻找答案。
      她下床赤着脚走进客厅,窗户、茶几、壁柜、饭桌……一样一样地看过去,好像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等等。
      菟丝九的目光往回移一些,盯住房间门正对着的一个宽大的单人沙发。
      这个沙发——
      尽管黑夜中只能看见一个模糊的黑色轮廓,但菟丝九还是讶异地发现,她对这个沙发有一种强烈的熟悉感。而且她能够准确地想起来,这是一个淡紫色暗花的布艺沙发,款式是自己最喜欢的新古典风格。
      想到这里,菟丝九心中的惊讶更甚了——虽然她白天到房间来参观的时候肯定也看到了这个沙发,但显然不会观察得这么仔细,更没有坐上去试过。但现在,她却能清楚地记得这个沙发的样子,并且能回味出坐在它上面的感受!
      菟丝九摸索着在电视柜上方找到电灯开关。“啪”地一声,一束昏黄柔和的光线照射出来。
      菟丝九眯了一阵眼,待眼睛适应亮光后,再定晴望去——没错,淡紫色暗花的布艺沙发,上了釉的实木扶手……跟自己记的分毫不差。
      这个时候菟丝九糊涂了,为什么她对这个再平凡不过的沙发有如此深的印象。当时是谁很喜欢,希望新家不要太沉闷,一心希望家里增添一些古典氛围才决定买下它的。
      她想了一会儿。
      想起来了!
      这个沙发给她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好像曾几何时她也在哪儿见过这个沙发,虽然不是一模一样,但大致外观八九不离十。
      可即便如此,自己心中对沙的惧怕感该作何解释呢?
      菟丝九蹲在地上出神,眼睛愣愣地盯着木地板。突然,她的血液凝固了,头发连根竖起,眼珠几乎要从眼眶中瞪裂出来——
      她猛然看到,一大滩殷红的血从沙发的底部流淌出来!
      菟丝九来不及作出任何判断,巨大的惊恐使她的身子失去平衡,骤然向后倒去,她重重地掉在地上。这时她头抬起来,看到了更令她心胆俱裂的可怕情景。
      那座沙发上,坐着一个没有头的人,全身是血,特别是颈部,还在汩汩地朝外冒着血,沙发被染成一片血红——整个场景恐怖到了极点!
      菟丝九此刻只感到天旋地转、动弹不得,惊恐的尖叫声在她的喉咙里憋了好久,才终于嘶喊出来。
      “啊——!”
      十几秒钟之后,房门“砰”地一声被撞开,哥哥姐姐们惊恐莫名地闯了进来,见菟丝九面无人色、浑身颤抖地坐在地上,大惊失色,赶紧上前去将她扶住。
      菟丝儿把她拥在怀中,焦急地问:“小九!怎么了?”
      菟丝九把脸伏在菟丝儿胸口,浑身筛糠似的猛抖着,一只手指向背对着的沙发:“血……那上面有血,还有个人!”
      菟丝儿和其他人对视一眼,露出疑惑不解的神情。菟丝儿轻轻抚摸着她的背说:“小九,你在说什么呀?哪里有什么血……和人?”
      菟丝九身体抖如糠筛,战战兢兢看了菟丝儿一眼,然后鼓起勇气,扭头望向身后的沙发。
      恐怖的景象消失了,沙发平静地摆放在那里,没有任何异常。
      菟丝九回头呆滞而迷茫地望着大家,不知该说什么好。
      菟丝儿把她扶到床上坐好,菟丝琪从客厅端了一杯温开水递给小九,看着她把那杯水全都喝了下去。沉默片刻之后,菟丝儿问道:“小九,你是不是做噩梦了?”
      菟丝九摇着头,笃定地说:“没有做梦,我一直是醒着的。我打开灯,走到沙发前,然后就看到了……”
      说到这里,她痉挛似的打了个冷噤。
      “那你……会不会是出现幻觉了?”菟丝榴又问。
      菟丝九低着头,不置可否。
      “哎呀!”突然,菟丝伞猛地拍了一下脑袋,像是骤然想起了什么。“糟糕,我把这么重要的事给忘了!”
      大家都抬起头望着他。
      “药!二哥反复叮嘱过我的,说每晚睡觉之前都必须要提醒小九吃一次药。你看我,今晚一高兴,多喝了两杯,就把这么重要的事都忘了!”菟丝伞满脸自责。
      “那你还站在这儿干什么,快去拿呀!”菟丝儿催促道。“等等,把杯子拿上,再倒点儿水。”
      菟丝伞三步并作两步地走出房间,不一会儿,托着几片白色、绿色的药片和胶囊,端着半杯开水走进来。菟丝儿把药递给菟丝九:“小九,来,把药吃了。”
      菟丝九顺从地吞药、喝水。之后,大家都松了口气。菟丝丝抚着她的背说:“好了,这回没事了。小九。你好好地睡吧。”
      菟丝九突然觉得有些委屈,她凝望着哥哥姐姐们:“哥哥姐姐,我觉得……我出现幻觉和忘记吃药没什么关系。”
      菟丝琪坐到床边说:“怎么会没关系呢?肯定就是因为你没吃药,才会出现这些幻觉呀。”
      “姐。”菟丝九正色道,“你仔细想一下。如果我仅仅因为忘记吃一回药,就会产生如此严重的幻觉,你认为二哥会同意你们把我接回家来住吗?”
      大家迟疑地互视一眼,似乎认为她说的有些道理,表情也变地困惑起来。
      “而且我一年多以来根本就没有出现过什么幻觉。”菟丝九补充道,“二哥也跟我说过,我的病已经好了,并且情况稳定。至于那些药,二哥说是为了巩固一下而已,也就是说。根本就不是必须的。”
      菟丝琪一时之间不知该说什么好,犹豫了好一阵之后,她问道:“那你……为什么还会出现幻觉呢?”
      菟丝九顿时语塞。其实,她很想把自己心中的猜测和不安说出来,但她实在是不忍心这样做。她知道。如果告诉他们这是由他们苦心为自己准备的新家所造成的,甚至让他们知道自己对这套新房存在着一种莫名畏惧的话,肯定会伤透他们的心,让他们感到无所适从。
      沉吟片刻,菟丝九问:“我房间里的这个沙发……是哪儿来的?”
      “哪儿来的?”菟丝丝对这个问题感到大惑不解,“当然是买的呀。”
      “什么时候买的?”
      菟丝丝想了想:“这房子装修好之后没多久就买了……大概三、四个月前吧。”
      “三四个月前才买的?”菟丝九一怔,随即朝沙发望去——确实,这沙发无论从哪方面看都是新崭崭的。
      “怎么了,小九?你干嘛问这个?”菟丝儿纳闷地问。
      菟丝九迟疑着说:“我总觉得,这个沙发我好想在哪儿见过……对它有一种深刻的印象。”
      “也许是以前我们一起逛家具城的时候你看过的某个沙发吧。”菟丝榴说,“反正,我们是按照你以前的品味和喜好来选的——你以前跟我们说过你喜欢这种古典风格的沙发,所以几个月前我们才买了它。怎么,你不喜欢吗,小九?”
      “不,不是不喜欢,只是……”菟丝九不知该怎么说,她无法将自己出现幻觉怪罪到沙发上。
      “好了小九,别想了。”菟丝儿说,“也许是你才换了个新环境,还没怎么适应,再加上晚上又喝了点酒,才会出现这种状态吧。好好睡一觉就没事了。”
      菟丝九望着菟丝儿,勉强点了点头。她再次躺下,菟丝儿让大家早点回房间休息,自己则留在在她床边守了一会儿,见她慢慢阖上眼睛,才悄然离开。
      第二天,一大早起来,菟丝九黑眼圈很重。
      昨晚还是有点失眠,噩梦也是不断,好不容易熬到天亮。
      菟丝琪准备好了可口的南瓜粥和小笼包,碗筷也都整整齐齐摆放在玉白色的餐桌上,只等大家梳洗好出来吃饭了。
      菟丝九数了数碗数一、二、三……七个,又环顾一圈,疑惑问菟丝琪:“菟丝芭还没下夜班吗?”
      坐在餐桌对面的菟丝琪说:“早上六点菟丝芭已经回来了,他太累了,回屋倒头就睡,所以不下来吃饭了。”
      想想又见不到八哥,菟丝九心里很失落。
      “八哥天天上班太辛苦了。”
      “唉,谁让他偏偏选择上夜班呢。”菟丝琪不希望菟丝九心情不好,于是去盛了一碗粥端给她,“别想太多,你身体不好多喝点粥补补身体吧,这可是我特意给你熬的,非常有营养,希望你早点恢复活力。”
      “谢谢七姐。”
      菟丝九品尝着她的手艺,不仅感慨:“七姐你的手艺更好了,让我忍不住再喝一碗。”
      “喝吧,反正还多着呢。”
      “对了,七姐,待会儿吃完早饭你能陪我出去一趟吗?”
      菟丝琪一顿,神情不自觉变得有些紧张,问她:“出去干嘛?”
      菟丝九没任何察觉,“我觉得好闷,很久没有出去逛街了。”
      “可是你的身体……”
      她刚说了几个字,菟丝九便不耐地皱起眉,表情也变得不耐烦起来,“我就是太憋闷才想上街逛逛散心,为什么连这点小要求都不能满足我,非得让我更加不高兴呢?”
      “……”菟丝琪吓着了,没想到她会突然有如此大反应。
      两人沉默以对时,其他人陆陆续续来到餐厅用早餐,瞧见她们坐在那里便打声招呼,可她们却一动不动似乎没有听见,压根不理睬他们,便知道在他们不在的时候两人应该闹别扭了。
      菟丝儿一入座就开始数落菟丝琪,说她这个做姐姐的不懂得让着妹妹,令菟丝琪一度觉得很憋屈。
      “不是我在欺负她,是她想要出门玩。”
      本来菟丝儿知道争吵起源可能不是菟丝琪惹出来的,但他选择责怪菟丝琪而不去责备菟丝九,只是单纯不想刺激菟丝九,以免让她情绪更加激动,这样对她身体不好。
      抱着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便算了。
      可是听到菟丝九想出门后,他的脸色变了,不止是他,其他人脸色也都变了。
      “外面风大,小九你身体虚弱不宜出门,还是留在家里休息为好。”菟丝榴道。“最近六哥学会做陶瓷,不如我带你到我的工艺坊里参观如何,顺便跟着我学一点……”
      菟丝九:“手工随时可以学,但今天我只想出门。”
      菟丝丝见她顽固令人头疼,赶紧动脑想办法转移她的注意力,“今天外面太阳太大了,出门走不了多久你就会脱水,到时候你会变得很危险,不如留在家里陪我一起织毛衣如何?”
      “我不要。”
      众人七嘴八舌劝她打消出门的念头,可是左劝右劝都没用,她仍然坚持要出门。
      一向温柔冷静的二哥,破天荒的冒火了,桌子一拍,“不许出门就是不许出门,你听不懂吗?!”
      众人吓了一大跳。
      菟丝九更是吓懵了,楞在座位上完全不敢动弹。
      没过一会儿,眼泪流出来了。
      最小的菟丝莳跳下座位,三两步跑到她身边为她擦拭眼泪,“九姐姐不要哭,小莳陪你看动画片。”
      菟丝莳和菟丝九是双胞胎,虽然年龄一样,但是菟丝莳心智较低,从小热衷动画片,家里大小电视机都播放着他喜欢看的节目。
      他本来应该受到所有人宠爱,奈何他有一个生来孱弱的姐姐,比起身体健全的他,大家都更偏向于照顾菟丝九。
      尽管没有受到太多宠爱,但是菟丝莳也没有嫉妒他的九姐,相反更多时候都会站在其他哥哥姐姐这边,在他看来九姐是一个不懂事的孩子,哥哥姐姐都在悉心照顾她,自己虽然是弟弟但是也要爱护姐姐,所以他这个小小男子汉要让着九姐。
      菟丝九推开他,“我不喜欢看动画片,我就要上街!”
      菟丝儿霍地站起身,气愤地指着她的鼻子说道:“你忘记你病了吗?”
      菟丝九呆呆地愣了几秒,心脏加速跳动起来,她差点以为自己又发病了,蓦然间想起菟丝儿给自己看病时说过的话:今后好好休息,千万不要过度运动,也不要随意乱跑,不然会加重病情。
      可是她怎么想也想不起一件事。
      那就是——自己到底得了什么病?
      她一度以为自己得了失忆症,把二哥曾经说过的病名给忘记了,又或许是自己得了不治之症,惊吓之余自己选择性忘记。
      在众人看护下接连吃了一年的药,调养了一年的身体,病情虽然反反复复,倒也没有真的要了她的命,所以她放宽了心不再担心受怕。冷静下来之后仔仔细细一想,还是想不起病名,恍惚间依稀记得自己真的没听到二哥说过什么病名。
      于是,打从那天起有了心结。
      也是自那天起,开始做噩梦了。
      梦里总是出现一个沙发,她站在沙发前,感觉沙发里面似乎有一双恐怖的眼睛瞪着自己。
      “二哥,我究竟生了什么病?”
      菟丝儿震惊地看着她,半晌开不了口。
      她说:“我很清楚我身体没有毛病,我是脑子出现问题了,有时候会生出幻觉,我是不是疯了?”
      菟丝儿:“小九别胡思乱想,有二哥在呢,我会治好你的!不是告诉过你那些都是幻觉,不是真实发生过的事,你不用害怕,你要学会摆脱自己心里的阴霾,不能被虚幻和恐惧操控你的意识,你要勇敢的去面对,学着跟它们告别!”
      “你说的这些我都明白,可是我不能啊!”菟丝九痛苦地抱着头。“我也想忘记,只是每当我即将快要忘记时脑海里总出现一道声音,让我必须想起来……”
      她走到沙发旁边。
      这个沙发自从买回来,她看过不下三十次了,不是太喜爱才去看它,而是因为它总能让她熟悉到心惊。
      那种心惊,伴随着心惊肉跳的感觉。
      砰通——砰通——
      连心跳也跟着变得强有力许多。
      她摸着沙发的手微微颤抖,心里明明是在害怕,但是面前的沙发充满了诱惑的魔力,让她无法松开手。
      “小九!”
      猛地一声大吼,使菟丝九浑身一颤。她惊愕地转过头,只见菟丝榴黑沉着脸朝这边走过来,一把将她拽过去。
      菟丝榴:“你不要再整天疑神疑鬼了,你看着我们这些因为你受累的哥哥姐姐,还有弟弟,你难道一点都不心疼吗?你怎么能如此没有良心?!”
      “我……”菟丝九心虚了。
      菟丝榴懒得再看她,转身对菟丝儿说:“二哥,既然她想出去就让她出去吧,省得她老是想东想西,让谁都不好过。”
      菟丝儿看了一眼局促不安的菟丝九,又看向面色各异的其他人。
      叹气道:“想出去就去吧,小伞陪她去好了。”
      突然被点名的菟丝伞有些茫然。
      想要拒绝,但是看见菟丝九渴望走出门的表情,他不由迟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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