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比月色皎洁》阿奈一百斤

38、奈何缘浅

　　趁着菜还没上，江采薇笑眯眯的看着李二虎，得意道：“怎么样，你阿言哥没扯谎吧，说请你吃最好的酒楼就请了，高兴不？”

　　少年憨厚的脸上是单纯的喜悦，连连点头道：“高兴，高兴，阿言哥最好了！”

　　一旁的张彪听了这话哑然失笑，问道：“如今你穿的是女装，怎还让二虎叫你哥？真不害臊！”

　　江采薇幽幽地叹了口气：“那让他叫我姐？也不合适罢。”

　　陈朗噎了一下，隐约觉得这话倒也有理，于是闭嘴不说话了。

　　二虎还是少年人心性，什么喜怒哀乐都写在脸上，只道：“阿言哥真好，看来做皇后挣钱很多，吃的又那么好，若不是我是男子，我必然也要做皇后！”

　　江采薇一个撑不住，茶水喷了出来，她顾不得擦，笑得脸都红了：“这话必然要回头告诉皇上，也好叫他知道，皇后这个美差可有许多人想做呢！”

　　不好意思地挠挠头，二虎也笑了。

　　这么吵吵闹闹的聊了片刻，李记厨下手脚很是麻利，不一会儿就一道接一道的上菜，各种美食热气腾腾的摆了一桌子，光是看一眼就让人食指大动，这下谁也顾不上聊天说笑，尤其是二虎，下箸如飞，先盛了一碗文思豆腐，一边喝一边哈气，被烫着了也舍不得丢开。

　　江采薇问他：“如何？”

　　二虎嘴里嚼着火腿，只含糊不清地道：“嗯！嗯！好鲜！”

　　她笑起来，也盛了一碗鱼头汤，慢慢喝着。

　　不知到底是李记的手艺格外出众，还是他们饿得很了，一大桌饭菜被打扫得干干净净，一点儿都没剩下。

　　酒足饭饱之后，江采薇痛快结了帐，还多买了一坛好酒让他们在回营地之前喝完，也没忘记陈朗先前托她办的事，笑道：“你放心，皇上那头我会去说的，保管你今年就能入仕！”

　　陈朗本已不抱什么希望，想着自己这辈子怕是都与官场无缘，眼下听了这话，真正是又惊又喜：“此话当真？”

　　“自然当真！”

　　他心中激动万分，忽然俯身行了个大礼：“多谢皇后！”

　　江采薇连忙让他不必多礼：“陈兄有勇有谋，真正是文武兼备的全才，这样的能人若不入朝为官，岂非是朝廷的损失？”

　　她顿一顿，又道：“只是我朝律法极严，你算是通过‘察举’入仕，少不得要从最底层的青衣小吏做起，不过这倒不算什么大事，只要在地方州县上任期满了，考绩能得‘优’，这官总会越做越大的。”

　　这一番话说完，陈朗反而没有再说些感谢的话，只深深一抱拳，郑重道：“阿言兄大恩大德，某无以为报，日后有任何事，尽管递信给我，粉身碎骨也在所不辞！”

　　江采薇这回没有推拒，站在原地安安静静受了他这一礼，只是终归有些好奇，她道：“为何你一定要入仕呢？现在这样在军中当值不好吗？”

　　这里几人都是大方爽快的性子，陈朗虽然饱读诗书，却也不迂腐，他回道：“我原本也是要读书考科举的，谁知一夜之间家中出事，爹娘临去之前嘱咐我，这辈子一定要入朝为官，光宗耀祖。这也是我自己二十多年来的愿望，眼下有机会摆在眼前，自然要抓住了。”

　　原来如此。

　　和他们分别之后，江采薇是个有话不能留到第二天再说的急性子，立刻回宫把陈朗的事跟陆昀说了，原以为要费一番口舌，谁知却很顺利，陆昀只说要看看他的档案，没什么问题的话就可由吏部做主授官。

　　江采薇自觉了却了一桩心事，左右熠王已经伏诛，如今天下太平，无事可做，她整日只是练武不辍，或者和几个相熟的嫔妃读书下棋，偶尔出宫找李大虎他们吃顿饭，日子好像忽然就闲了下来，她也不找别的事做，任凭时光像沙子一样从指尖流走。

　　在这样悠闲的时光里，转眼就入了冬，上京城的冬日一向严寒，各宫早早就燃上了炭盆，把整个宫廷都笼罩在一片暖融融的舒适安闲之中，让人有些分不清，此刻是初春还是严冬。

　　然而后宫虽然平静无波，前朝却不太安稳，几位大臣联合上书，奏折写的极为犀利，言明皇上登基也有几年，如今膝下却始终没有子嗣，望陛下为江山社稷思虑，早日从藩王中选一位，将来可继承大统。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朝中人人皆知，皇上甚少进后宫，把所有的时间精力都用在了朝政之上，那些大臣们偏偏还不能说他不好——君王勤政，难道还是做错了么？可这样下去也不是个办法，先帝子嗣颇多，当今却一个儿子都没有，真是愁人。

　　晚间和江采薇说起这事的时候，她也是惊怒不已：“那些酸腐文人其心可诛！哪就有这么着急要动国本之念了，这不是变着法子说你不长寿吗？”

　　陆昀盯着她在烛火下光洁的侧脸，心中酸涩，然而转瞬间他就把这些纷繁的思绪都压下，勉强挤出一个温和的笑：“难不成要说实话？说太医诊断出我身子不好，注定活不过四十，即使有子嗣也是娘胎里就带病，活不下来的？那我何必还要耽误别人，将来从几位藩王的世子当中挑一位聪慧的也就罢了。”

　　寝殿里陷入了令人窒息的沉默。

　　虽然不是第一天知道这个可怕的消息，然而江采薇还是觉得心中剧痛，几乎要维持不住面上故作轻松的笑意。陆昀早年间还没被立为太子的时候就受了不少暗算，这些明枪暗箭伴随了他的整个少年时光，后来前几年又遭遇刺杀，那几根淬了毒的银针终究伤了他的根本，即使后来痊愈，然而毒素早已侵入了经脉，他再也不能有儿女，再也不能寿终正寝，所剩下的，不过仅仅十数年光阴，然后就会像一朵烟花一般，灿烂过一刹，最终归于永久的平静。

　　这件事只有他们二人知晓，太后年事已高，因此万万不能让她知道，而那些嫔妃们身后连着错综复杂的家族势力，更是信不过了，如此一来，放眼前朝后宫，只有江采薇一人知情，旁人都蒙在鼓里。

　　而她生性直率，表面上看起来大大咧咧，在这样可怖的消息之下却始终守口如瓶，眼下江府有爹娘撑着，大哥在祖父过世之后仍然回了凉州镇守，毕竟突厥没有一日消停，时不常南下叨扰边关，丝毫不可小觑。太后颐养天年，早已不管事了，如今后宫诸事全权交由淑妃做主，阿容最是谨慎小心不过，至今也没出什么岔子，做的极好。里里外外都不需要她操心劳碌，因此江采薇除了习武练剑，空闲的时候就只是陪着陆昀，陪着他度过这短暂的生命。

　　不止一次问过太医，到底这消息是真是假，然而每一次都只能得到令人失望的回复——是真的。太医院几位老臣也无可奈何，这倒也平常，毕竟人这一生能奈何的事情太少了，真的太少了。

　　也不是没有痛苦挣扎过，毕竟看着心上人一步一步朝着那个可怕的结局走去，这样的缓慢折磨足以让人心碎。

　　江采薇刚刚得知这件事的时候，足足用了将近一个月才让自己冷静下来，随后她又恢复到了平常的状态，日复一日的习武，下棋，看书。若命运不公，又要如何，又能如何？为了一个不可更改的结局让自己整日活在痛苦里，真的值得吗？

　　左右还有十多年的光阴，彼此依偎扶持着走过，这一辈子也不后悔了。

　　第二卷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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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卷也结束啦，明天开启第三卷啦！小伙伴们记得看起来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