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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小心 ...


  •   季陨阳从超市提着大包小包出来的时候,接到了养父的电话。

      对方询问了这十三天来联系不上她的理由,如果用敷衍学校那边的理由来搪塞他,对方说不定会问的更详细。她现下暂时没有精力去圆谎了,直接说自己手机丢了一段时间,电脑也故障了,刚刚修好。

      养父此时并不在本市,而是在外地出差中。以往也并不与季陨阳住在一起,除了提供金钱和不时的电话关心,甚至连见面机会都不多。

      但就算如此,二人却是经过正经手续的养父女。

      洪五拿着一只红色油性笔,在办公桌前的台历本上画了个圆,然后倒数十三个格子,翻页又画了一个。然后他盯着那个红色圆圈的“28”,有意无意地关怀道:“你上次直播是什么时候来着,好像是二十多号,最近因为疫情都宅在家,过得还好吗?“

      季陨阳点点头,说:“很好。”

      “那就好了。”电话里传来中年男人低沉的声音,似乎隐藏着些老父亲的安心和欣慰。

      又接着嘱咐了几句有关最近防护疫情的事情,诸如口罩够不够用,尽量少出门,给她打去多少钱叫她多买些东西。
      虽然二人并不是亲生父女,但感受到对方作为长辈的关怀,整个过程还是飘散着淡淡的温馨。

      敲门声响起,洪五拿起遥控器向着大门方向按下,办公室门自动打开,秘书柳依走了进来。看到上司正在打电话,没有出声,默默将手头一张表格放到上司的办公桌上。临走前,不动声色瞟了一眼,上司的电脑屏幕中是一个清晰度很高的画面。

      还在播放中。
      是个女孩子,两手各提着看上去沉甸甸的购物袋,歪着头,走在大街上,用头和肩膀夹着手机正在打电话。地点定位是宏港。

      这就是传说中上司的养女吗?

      柳秘书像来时那样静静退去,感觉小姑娘提那么多东西就已经很不容易了呢,还趁这个时候打电话,上司真是坏心眼。

      办公室一阵窸窸窣窣后又恢复了宁静。

      虽然柳秘书刚刚已经足够轻拿轻放,但还是发出了点声音。

      “来事了吗?”她自然而然问道。毕竟不是亲父女,每次察觉到对方要工作时,她就会适时表现出结束对话的意思,不打扰对方的工作时间。

      那边的洪五却展露出一个了然的笑。“听得出来吗?”

      “嗯,”她说,“感觉到一点小动静。”

      洪五盯着屏幕上的姑娘转过一个拐角的背影,称赞说:“你的耳朵总是这么灵。”他拿起那份刚刚送进来的表格。
      那是一份来自警察厅的调查资料以及一份协助申请。

      基于目前疫情肆虐,为了减少不必要的普通人牺牲,这段特殊时期的某些特别出勤都转到了他们这里——A3驻拉尔斯国首都分部。

      底下还垫着一份出勤计划批准表,是AI警卫队关于此次协助申请的派遣资料。如果他签字,A3立时就会派出2名人工智能警卫协助此次人犯抓捕。

      洪五一边听着话筒那边季陨阳的声音,一边看起那份调查资料。

      资料看上去更像一份简历卡。
      抬头是人犯的名字,右边还打印出了彩色照片。洪五扫过一眼,在下面一栏眼神停了下来。
      “魏白,萨尔市七宗连环杀人案主犯。七年前离开萨尔,移居拉尔亚省宏港市,现居住地:锦绣花园。”

      哦呀?!

      洪五露出些许惊讶的神情。手指不由得在那张纸上摩挲几个来回。有些出神。

      察觉到话筒里聊天的短暂停顿,季陨阳有些不好意思地道:“如果忙得话,您就去忙吧。我在这边真的没事。不用担心。”

      他瞧了眼表格中现居住地栏里“锦绣花园”四个字,对她说:“那么有事及时联系,小心。”

      季陨阳却以为他在说疫情。

      “嗯。”

      电话挂断,柳秘书像是知悉办公室里的情况一样适时进来。她原本是来回收那份亟需签字的文件的。来到桌前,却发现文件迟迟还没有签字。

      她不由得问道,“有什么问题吗?”
      洪五用另一个问题回答她的问题,“七年没有查出来的人,怎么突然这个节骨眼上查出来了?”

      柳依推了推面上的眼镜,沉声道:“恐怕跟最近主系统遭到的攻击有关,也可能是预言中的日子即将来临,主系统从观察数据中推测出凶手近期再犯案几率增高而主动泄露出来了消息。”她的目光落在那两三张文件上,“不签字吗?”

      洪五的注意力落在了“再犯案几率”几个字上。他神色不明,半晌似乎才回想起什么似的唉唉轻叹。然后在文件上签上了自己的大名。“拿去吧。”

      大清早魏白就醒了。

      原本他就醒得早,但今天他醒的比往常还要早得多。他是被楼下的争执声吵醒的。

      这座小区本来就是老房子,隔音不太好。偏偏最近闹传染病,人都封闭在家里。

      楼下是一对夫妇,往常便是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最近被禁在家里,情况更加加剧。魏白被他俩的争吵声吵醒,一瞬间闪过提刀下楼将二人宰杀了事的冲动。

      床头柜放着昨夜的凉白开,猛灌几口,他的心情才稍微平复了一些。

      楼下的吵声还在继续,并且有愈演愈烈的趋势。偏生楼上的人家似乎也已经醒了,孩子开始在客厅跳绳。天花板上传来piapiapia的跳绳刮打地板的声音以及轻微的震动声,一切好似都在特意催磨他敏感的神经。

      他从床上坐起来,习惯性地首先撩开一隙窗帘查看外面。外头的天阴沉着。然而比天更阴沉的,是这座笼罩在疫情中央的城市人人自危的沉重氛围。

      他的目光先在小区楼下转了一圈,然后拿起望远镜透过那条细细的帘缝暗自望向对楼的窗户。

      那家似乎只有一个女孩独居,而且自从十三天前那女孩回家后,十三天以来就再没出来过。和人的交集很少。看上去也没什么人在意她的行踪。

      他又转向去看下面一层亮着灯的那户,那里常年住着一对老夫妻,他们总在天还没亮就早早起来,魏白每天早上醒来便要这么偷窥一会儿他们。

      老夫妻俩一个姓,早年间有个儿子叫纪龙,望子成龙,却不晓得那小子去哪里混来了个外号,偶尔听些过路的碎嘴,背地里都偷偷叫他“球棒子。”

      那根球棒魏白很有印象,这些年他几乎每隔一段时间晚上就会梦到。

      在那条深邃漆黑的隧道里,纪龙的手里一直抓着那根棒子。这时,球棒不同于人体在地面拖曳而发出的声音,与隧道里静谧的水滴声交融到一起……而他,提着他的后领,将他血淋淋的身体拖进隧道的深处……

      七年前,就是他杀了他们的儿子。并在之后不久搬到这里开始偷窥他们失去儿子后的生活。

      他看够了,紧接着才会面无表情地上厕所,洗脸,刷牙。然后从厨房放碗的隔间里抽出一把菜刀,每天吃早餐大约是他生活中唯一一个坚持下来的好习惯。

      规律的切菜声锃锃锃锃地从厨房中传出来,在空荡荡的家里像找不到路的孤魂野鬼一样四处飘荡。

      电视机早在进厨房前就被他打开,一会儿广告过后,开始播放早间新闻。

      声音逆着菜刀声的洪流倒灌进厨房,一则实时播报引起了他的注意。播音员的声音与锃锃切菜的刀声混合在一起。

      “下面是来自……社的一条新闻,”魏白因此没听清楚前半句。

      “自半个月前开始,我省各区县市陆续有失踪人口被找回。截至今日零点,已有81名我市失踪人口被陆续找回……”

      失踪。

      菜刀只停了一下,随即又锃锃锃锃地响起来。纪龙的尸体一直没有找到,当初定的就是失踪。

      他切着菜,却越来越快。眼睛分明朝向砧板,实际上却有些放空。渐渐的,切变成了剁。纪龙冰凉的身体一瞬间出现在了刀下,魏白猛然间感觉自己好像又回到了那个夜晚。他冷汗直冒,刀落下来,“噔”的一声滑到桌子脚,这才猛地醒过神来。

      低头看去,砧板上的菜已经被剁得不成样子,这里跳出一片飞到了锅盖上,那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又飞出一缕,扒在碗架中央。

      刀声停了,这时电视机的声音终于可以毫无阻碍地窜进厨房,然而魏白已经什么都听不进了。

      楼上的小孩被制止了。楼下却变本加厉甚至传来了摔打东西的响动。

      他弯腰从地板上捡起菜刀,扭开水龙头,暴烈的水流唰唰地冲洗着刀身。

      他静静伫立在水池前,看着这一幕。好似被暴烈冲刷的是他自己。

      水被溅到四周,他也没管,又出了神。

      直到早间新闻结束。

      盯着被冲刷了半小时的刀锋,忽然笑出了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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