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蔷薇花开》寒*烟

3、第三章 秋殇

　　时间在陆仲秋遇到苏毅之后，又过了四年。
　　在苏毅的帮助之下，陆仲秋仅用了四年的时间，就已经做的比同龄人要出色许多，心智也成熟了许多，下人们都说他已经有了可以独当一面的本钱。只是，唯一令陆仲秋感到难过的，就是他的父亲——陆卿华依旧对他不理不睬。不论他多么的努力，不论他获得什么成就，那个身为他父亲的男人，从来没有在他的面前出现过，也从来没有过问过他的生活。就好像，他早已遗忘了这个儿子。
　　不过好在，现在的陆仲秋经过苏毅的教导，已经可以很好地掌握自己的情绪，而不会被此影响。
　　陆仲秋静静地坐在院子里，晒着太阳，在一片漆黑中，他伸手抚摸着身边的蔷薇花花枝。
　　“真是可惜，现在不是夏天呢。”仲秋嘴上说着可惜，可是脸上却全无惋惜的样子，那种淡然的表情，仿佛他正身处蔷薇花海一般。
　　“你就是陆仲秋？”一个低沉而陌生的声音传来，陆仲秋感觉到有一只手抬起了自己的下巴，还左右的扭了扭，“倒是生了副好皮囊。”
　　“你是谁？”陆仲秋皱眉，对对方的无礼感到不快。
　　“我？”陌生人笑了起来，“我叫宗应龙。”
　　陆仲秋依旧眉头不展，因为就算是他告诉了自己名字，自己也不知道他到底是谁。
　　“这张脸……”宗应龙握住陆仲秋下巴的劲道加大了。
　　不适的感觉让陆仲秋感到了些许不安：“我的脸怎么了？”
　　“这张脸……”宗应龙的声音在陆仲秋耳边响起，掩藏在平静声线下的是强烈却莫名的情感，“真是令人不快呢。”
　　不安深深笼罩着陆仲秋，他用力推开宗应龙，干涩地问道：“你到底要做什么？”
　　宗应龙没有说话，只是低声地笑着，掐着下巴的手也变成了温柔地抚摸，飘渺的嗓音似乎不是在和陆仲秋说话：“不过，要是那个人有这个表情，那才叫有趣呢。”
　　说完，他就大笑着离去。
　　陆仲秋愣愣地听着宗应龙离开的脚步声，陷入了困惑。

　　「怎么了？」
　　陆仲秋苦恼地趴在苏毅的腿上，听到苏毅的声音，他仰头闷闷地将宗应龙的事情告诉苏毅。
　　「宗应龙吗？」
　　看到苏毅似乎在回忆什么，陆仲秋眼睛一亮，期待地问：“苏毅知道他是谁吗？为什么他总是在说我的容貌呢？”
　　「容貌吗？」
　　感觉着苏毅的手指又在自己的脸上游走，陆仲秋微笑着说：“我也不知道自己长什么样子呢，要是能……”
　　陆仲秋说道一半就黯然停止了，他自己都觉得这是不可能实现的事情。
　　脸上的手指停住了，陆仲秋疑惑地盯着苏毅，只见苏毅右手悬在身侧，然后，一面镜子凭空出现在陆仲秋面前。
　　“诶？这是？”陆仲秋惊讶地问道。
　　「镜子。」
　　“可是这里怎么会有……”陆仲秋虽然困惑于镜子的来源，还是好奇地凑到了镜子前面。
　　让陆仲秋感到新奇的是，镜子里的影像竟然和苏毅有着九分的相似。如绸缎般丝滑的墨色长发，纤细的眉毛，狭长的丹凤眼，粉嫩的薄唇，陆仲秋觉得如果再冷漠一些，这就完全是苏毅的样子了。
　　“怎么会？”陆仲秋看看苏毅，又看看镜子里的自己，“苏毅，为什么我们竟然长的一样？啊，难道那个宗应龙认得苏毅。”
　　苏毅没有回答陆仲秋，而陆仲秋也因为这一结论而不安，因为他从来就不知道苏毅以前的事情。为什么苏毅会在自己的身体里，苏毅以前是哪里人，都做过什么，都认识什么人，这些陆仲秋都不知道。甚至，连苏毅今年到底几岁了都不清楚，陆仲秋觉得苏毅离自己好远。

　　“哼，这张脸摆出这幅表情还真是难看呢。”宗应龙的声音又在陆仲秋的耳边响起。
　　陆仲秋皱起眉头，肯定地说：“你认得苏毅。”
　　“嗯？”宗应龙意外道，“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你很在意这张和他一样的脸。”陆仲秋的脸朝向身边的蔷薇，语气中带有他自己也搞不清楚的情绪。
　　“呵呵，我当然在意。”宗应龙的气息靠了近来，“因为不久之后，这张脸就会是苏毅的脸。”
　　“你什么意思？”陆仲秋厉声道。
　　宗应龙没有回答，只是大笑而去。

　　不久，陆家里又有谣言四起，多是关于陆家大公子的。说他不是陆卿华的亲生儿子，说他的天资是因为有妖魔附身，而陆仲秋则被这些谣言搅和的惴惴不安。
　　依旧坐在蔷薇花旁边的陆仲秋早没有了往日的闲情，尤其是在听到宗应龙的脚步声到来之后，他的心情完全跌落到了谷底。只是奇怪的是，今天的宗应龙却没有说什么，只是站在陆仲秋的身边，似乎在看些什么。
　　“你的目的是什么？”陆仲秋低语。
　　“嗯？什么目的？”宗应龙似乎有些走神。
　　“那些谣言似乎都是从你那里传出来的。”陆仲秋的手握得紧紧的，“我问过下人，你是父亲的挚友，为什么要针对我？”
　　“为什么？”宗应龙的声音有些飘渺，“谁知到呢。”
　　秋风吹起陆仲秋的发丝，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
　　陆仲秋理了理发丝，无神的眼眸看向宗应龙的方向，怀着不安和期待说：“你认识苏毅，能告诉我苏毅的过去吗？”
　　宗应龙沉默了片刻，良久，他才轻轻地回答：“苏毅啊，他的过去除了他谁知到呢，他现在只能算是个死人了吧。”
　　“死人？！”陆仲秋感到有些恐惧，不是对死人的恐惧，而是对可能会失去苏毅的恐惧。
　　“你想知道让他复活的办法吗？”宗应龙蛊惑道。
　　陆仲秋直觉感到宗应龙对自己不怀好意，可是他也想让苏毅复活，想让苏毅拥有自己的身体。他握紧双手，嘶哑地问：“怎么复活？”
　　“灵魂。”宗应龙神秘地回答。
　　“什么？”
　　“你的灵魂，自愿奉献的灵魂。”
　　“可……”陆仲秋还想说些什么，然而远去的脚步声告诉仲秋，宗应龙已经走了。

　　「不要听那个人的。」
　　陆仲秋刚刚回到花海，就听到苏毅严肃的声音。低着头，他闷闷地说：“他说的是对的吧。”
　　苏毅没有回答，平静的脸上看不出喜怒。
　　轻叹一声，陆仲秋坐到苏毅身边，双手抱膝，表情没落。
　　「我是不会吸收你的灵魂的。」
　　听着苏毅像是保证的话，仲秋心里感到阵阵暖意——“我相信你。”这句话没有任何的阻碍就脱口而出。
　　「下次让我和宗应龙说。」
　　“好。”

　　“喂，小毅，你要磨蹭到什么时候啊？”虽然面对同样的外貌，但宗应龙的态度却截然不同。
　　「我是不会吸收这个人的灵魂的。」
　　宗应龙看着熟悉的面容，熟悉的表情，仿佛又回到了以前和苏毅一起闯荡江湖的日子，心中更加迫切的想要苏毅恢复，想要回到那美好的日子里。因此，他对于苏毅的磨蹭更加不满。
　　“为什么？”宗应龙皱起眉头。
　　苏毅没有解释，只是淡漠的坐着。
　　“你舍不得？”宗应龙挑眉，凭借着自己对苏毅的了解，开始了猜测。
　　苏毅偏过头，不否认。
　　“你……”宗应龙咬着下唇，勉强挤出要说的话，“没想到你会喜欢他，呵呵，说的也是，两人天天在一起，日久生情也不是不可以。”
　　说完，他就冷笑离去。

　　独自在花海里的陆仲秋面对着漫山的鲜花，感到的却是全所未有的孤独。天地越是广阔，独自一人的自己就感到越是渺小。想到平时苏毅就是这么一个人在黑暗中沉默的度过，陆仲秋只觉得眼中有雾水泛起。
　　看到苏毅的身影在老位置浮现清晰，陆仲秋走过去，坚定地说：“苏毅，我以后会常来的。”——再也不要你孤独那么久了。
　　苏毅没有回应，而天边的云彩却起了变化。
　　明媚的太阳落到了西边，刺目的光芒也收敛成柔和的橘红，像是有只画笔一般，在白云上熏染着各种的颜色：橘黄的天幕，橘红的云朵，金灿灿的线条。就连地上的白蔷薇也受到波及，染上了淡淡的黄，浅浅的红。一切美得动人心魄。
　　被眼前的美景震到的陆仲秋好半天才回过神来，转回头他就看到，苏毅也在夕阳的渲染下整个人都散发着淡淡的柔和，冷峻的轮廓也被镀上了一层金色。
　　「生日快乐。」
　　听到苏毅的贺词，陆仲秋才反应过来今天是自己的生日。虽然他十分的感激，但是看到苏毅淡漠的神情，满腔的感动也只是化作了淡淡的一句：“谢谢。”

　　“你怎么又来了？”自生日过后，陆仲秋开心的陪着苏毅好几天，刚刚出来晒晒太阳，又听到了宗应龙的脚步声。
　　“倒是我更想知道为什么还是你。”宗应龙对仲秋的存在很不满。
　　陆仲秋没有说话，因为他想起了这几日愈发猖獗的留言。不用调查，他就知道这一定是出自这个人之手。
　　“为什么……”宗应龙附身在仲秋的耳边，“为什么你还留恋这个世间？为什么你还不去死？”
　　“因为我答应了他要活着。”想起苏毅，陆仲秋的表情可以名为幸福。
　　“是吗。”宗应龙站直了身形，居高临下的说，“可是他却不得不忍受着不能动不能看不能说的寂寞。而解救他的钥匙就在你的手里，你却因为贪生而任由他寂寞下去。”
　　陆仲秋沉默，在衣袖之下，指甲已深陷掌心。
　　“知道苏毅以前是什么样子吗？”宗应龙蛊惑着，“苏毅以前，武艺高强又相貌潇洒，是江湖上人人折服的贵公子。而且，他最喜欢的就是自由自在的按照本心活着，不受约束，就像是天上的明月，所有人都被他的光芒吸引，他却自盈自缺不受外物影响。可是现在……”
　　陆仲秋死死的咬着下唇，不语。
　　“最重要的是，只要吸收了你的灵魂，他就会完整的复活，就可以亲眼看着这个世界，亲自走过所有的山川，亲口抒发自己的心意。只要吸收了你的灵魂，他就可以恢复以前的那个贵公子。”宗应龙的话仿佛有着难以言语的魔力，在诱惑着陆仲秋放弃自己。
　　“他可以恢复吗……”陆仲秋自语，脸上的笑容是那么的甜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