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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白玉界 ...

  •   来人是个长相颇为艳丽的女修,一袭墨绿锦绣飞纱无风自动,披发跣足也丝毫不掩其华美。

      子期仙君:“这位是?”
      陶希音面露惊诧,却碍于禁制说不出话。

      惊弦殿主回答:“这位就是湄灵殿殿主,张之湄。”
      张之湄立于殿中,眉眼如刀:“敢问二位,你们真是奉崔宿之命而来?”

      子期仙君:“那是自然,湄灵殿主何出此言?”
      张之湄冷笑了一声:“你们二人方才说崔宿在面壁?我就有疑问了,怎么消息一出来他还能第一时间得知?世人谁不知崔宿此人痴迷修炼不问俗事,且为人刚愎不通礼数?到底是谁这么大胆子敢扰他清修,用那些哗众取宠的无稽之谈去腌臜他?是你吗?还是你?”

      手指如剑,气势如虹,直骂得两位仙君面露菜色。

      子期仙君:“你……”
      张之湄挥袍打断:“你什么你?你当我含情十三殿是什么查无此门的小门小户?人说不要便不要了,说后悔就后悔了?如果你们说的是假,任由旁人折辱他孩子的母亲,那崔宿该死!如果你们说的是真,那他就是个连认错也要假借他人之口的懦夫,更该死!”

      此话间之维护,让陶希音瞳孔为之一震。

      “我张之湄虽然只是一介地灵修士,却也是入了道杀过人的,你们胆敢如此羞辱我的人,是想领教我多情媚杀的道义吗?”话音落下,张之湄莹白的掌心便多了一朵娇艳似血的玉兰。

      原本就剑拔弩张的殿内,一瞬好似降至冰点,空气刺得人浑身发冷。

      子牙仙君已然藏不住脸上的愤怒,作势要起身,被子期仙君拦住。
      “你这妖女真是欺人太甚……”
      “不可鲁莽,莫忘了仙君的嘱托。”

      惊弦殿主见势不对,叮嘱张之湄冷静。
      张之湄没理会,紧盯着子牙的眼睛,直到他咬牙退回去方冷哼一声:“你们天剑山也不过是些孬种。”

      “好了张之湄!有我在此地还轮不到你撒野。”
      惊弦殿主带了点怒气,转头对两位仙君又笑脸相待:“湖泽里穷乡僻壤,不比贵仙门好教养,回头我定会好好教训她……”
      他边说边给张之湄使眼色,张之湄深深看了他一眼,收起杀意,但依旧不客气:“回去转告崔宿,他以为的敝履自会有人奉如至宝,想吃回头草?下辈子吧!”

      说罢,转头横了陶希音一眼:“还愣着做什么?好看啊?”
      陶希音猛然起身,也没跟任何人打招呼,夹着脑袋就跟在张之湄身后走了。

      日头渐升,身影浅短。
      回到湄灵殿,还没入寝宫张之湄便劈头盖脸骂道:“我方才若是晚来一步,你是不是又一声不吭跑去追随那个贱男人?”

      陶希音赶忙摇头。
      张之湄:“说话,哑了?”
      陶希音指了指自己的嘴,示意禁言术还没解。

      张之湄懒得看她:“少装可怜,自己解开。”
      陶希音不敢再演,解开之后行了一礼,“师父息怒,希音绝不敢再犯第二次。”

      张之湄抬手挥出一道灵光。
      殿内多了一张榻,榻边坐着一无脸傀儡,正在泡茶。
      就着傀儡之手润了润嗓子,张之湄才继续看陶希音。“我本在定中悟道,若非周寄雪那丫头来寻,还不知道你竟干了件大事。”

      “扰了师父的雅兴,希音实在惭愧。”
      陶希音瞟了一眼张之湄的脸色,悄没声息抢占了那傀儡的位置,给她奉茶打扇。那傀儡也灵巧,自去给张之湄捏脚。

      荆芥晚一步回来,看见殿内的场面一时疑惑:“师父怎不入寝殿休息?还有,我方才听殿内似有争吵,究竟发生了何事?”
      张之湄连他一起骂:“你也是个蠢的,你师妹受了如此委屈怎还像个哑货?非等到旁人来插手?”

      有人分担火力,陶希音松了口气,她朝荆芥做了个苦脸。

      荆芥委屈:“三月前阿音刚回来那会儿我就给师父发过飞鸿的,只是许久未见师父查阅,我就擅自取了珍宝阁的极品回血生肌丸给阿音服用,后来她大好,便叫我不去打搅您了……”

      张之湄打断:“她不让你说你就不说?你自己没脑子?”
      陶希音赶忙解释:“确实是这样,那丹药用在我身上,不关师兄的事,师父要罚就罚我吧。”

      “嘶,谁在说什么药不药?我是说……”
      张之湄回头,见了陶希音噘嘴讨好的样子,顿了顿继续道:“你少作怪,孩子是怎么来的?他都拿剑把你砍成个血人,你还想为他生孩子?难怪这些年你活得安安稳稳,你这个脑子真是甜得连邪祟都不吃!”

      荆芥:“师父,我相信师妹是有苦衷的……”
      张之湄:“你闭嘴,一个两个都是情种,你们还修什么多情道?去修痴情道吧!”
      荆芥不敢说了。

      陶希音放下杯子给她捏肩:“师父说得是,以往是我自作多情,但我已下定决心改邪归正重新做人了,师父……您就别骂我和师兄了,当心气坏了自己。”
      “至于您担心我再去天剑山的事,我保证绝不会发生,因为……因为这孩子压根和天剑山没关系。”

      张之湄倏然起身:“你说什么?这孩子不是崔宿的?”
      陶希音面露难色:“我实是解释许多回了,大家都不信,孩子才将将两月,是我……是我回来之后有的。”

      “阿音,我与师父都不是外人,你但说无妨。”荆芥以为她还在说谎。

      “我说的是实话,”陶希音说,“你还记得吗师兄,两月前出去入道那次,我去了好几天,回来之后还与你抱怨过遇上个不长眼的佛修,我又没惹他就是对着山头出气,他上来就对着我一顿打,给我打了个半死不活,落在一间破庙里,寸步难行。”

      荆芥:“我记得,但你回来分明毫发无伤,我还以为是玩笑。”
      陶希音正色:“不是玩笑,确实遇上个佛修,打了我一顿。”
      张之湄正色了两分:“好端端的怎会遇上佛修?我飞白界已许久不见邪祟的踪影了。”

      “不在此界,那次入道我去了白玉京。”
      “你跑那么远做什么?”
      “还不是前几次一直失败,害我觉得此界仙气不够,想着去白玉京沾沾仙家气象!”
      “……”张之湄默了默,“你继续。”

      陶希音微微蹙眉:“结果还是失败了嘛,我就想发泄一下,刚开个头就看见天际有一条裂隙,里头黑雾滚滚,好像奔我来的,我扭头就跑,没想到没跑成,被一道金印给吸了回去,当场失去意识。”

      “你怎么知道对方是佛修?”
      “晕过去前我看见了,白衣光头,金光万丈,不是佛修是什么?”
      “应当是兰因寺的佛修在除祟,然后呢?”
      “然后,醒来我就发现我中毒了,情毒,但荒郊野外我又身受重伤压根回不来,而且这毒很是阴狠,很快我就感觉体内的灵气灵识流失殆尽,就好像一个凡人……慢慢连爬的力气都没了。”

      张之湄听得渐渐皱了眉。

      陶希音哂笑一声,继续道:“我当时以为我都要死在那儿了,没想到……”
      张之湄:“没想到庙里还有另一个男人?”
      陶希音惊讶道:“您怎么知道?”
      张之湄眼底渐渐怒气上涌:“所以是这个男人趁人之危,强迫你?”

      陶希音摇头:“不是,是我。”
      张之湄不理解:“你什么?”
      陶希音略显扭捏:“是我哄骗他替我解毒,当时他也身受重伤,甚至比我还严重,只剩一口气在吊着。”

      张之湄当即舒了口气。
      不过一会儿想到什么,又骂道:“愚蠢至极,既已解毒恢复修为,为何既不知道运功也不知道吃阻胎药?对方若是魔人,你肚里这个就是小魔种!邪祟走狗!”

      “不会吧,我没察觉任何不适啊,”陶希音有点后怕,但却辩道,“我醒来已经是几天后,运功哪儿来得及,而且我喝了药的,但姜氏假药误我,我前段时间出去就是找他们要赔偿的。”
      张之湄也气:“呵,终归不是上古传承的世家,差了几万年底蕴,德行便差了十万八千里。再富有又如何?眼界如此浅薄,我看离破落也不远了!”

      陶希音跟着附和。
      荆芥若有所思:“可是,若非有所准备,寻常女修红丸封闭,自然生育是极为艰难的,阿音你不过一晚上的事,就如此凑巧得子,可见和这孩子有些母子缘分。”

      两人沉脸盯过来,荆芥挠头闭嘴。
      张之湄忽然想到什么:“对了,我听你说中毒后的反应有些熟悉,你一路可遇上什么奇怪的灵植?”

      “灵植?”
      陶希音咬了咬唇,陷入回想。
      良久,她蓦然睁眼,眼前灵光乍现!

      ……
      “怎么是间破庙?”
      陶希音睁开眼,正对上一片破了个大洞的茅瓦屋顶,洞外明月高悬,洞口隐约可以看出是个扭曲的人形。

      “嘶……好痛。”
      未及反应过来,剧烈的疼痛就如潮水般席卷全身。

      陶希音捂着头。
      明丽的五官因为痛苦纠结在一起。
      片刻后,她终于想起来。
      她是被个和尚给误伤了。

      说来她真是倒了血霉。
      白日她刚经历了这个月的第六次入道失败,明明都摸到边了,差一点点就要成功。
      看着依旧一潭死水的灵台,陶希音几乎是崩溃的。她生气得很,压根压不住中烧的怒火,起身飞了片刻,找到最近的山头想要发泄。

      没想到她砍了一刀心里非但没舒坦,反而更加烦闷。

      一抬头,远处的天际竟然裂了一条黑隙。
      黑雾源源不断涌出,遮天蔽日,眨眼就到了近前。

      陶希音怀疑撞了祟气,扭头就跑。

      元青界是个人都知道,祟气这东西很是邪门。
      被祟气入侵的修士,身体完好脑子却变成白骨,灵识被啃得渣都不剩,再无换舍再生的可能,可畏阴毒至极。

      没有化形的祟气专吃活人的脑子,居无定所四处游离,所过之处如蝗虫过境,寸头不生。
      而化形的祟气便成了邪祟,多以妖物形态出现。比起祟气单纯吃人,邪祟更多了凶恶的妖兽神通,更加可怖。被它盯上,就犹如惹上附骨之疽轻易甩开不得。

      万年前祟气刚现世那会儿,其实是没有邪祟的。
      后来受到魔人的供奉,祟气之神才化身邪祟供魔人驱策。此后的元青邪煞互生,魔人寄生之所,寻常修士不敢轻易踏足。再往后魔人渐渐变本加厉,时常驱策邪祟侵害人修的地界,以至于到了如今,元青人人谈祟色变。

      无论是祟气还是邪祟,都行踪不定。
      但似有限制,也不会跑太远。因此各地的情况各有不同,难捉摸得很。

      好在并非无解,这东西怕佛修。

      只要降魔金刚的法印一打出来,邪祟就如烈火灼身瞬间褪去。
      以兰因寺为首的佛修门派,便是在邪祟现世的这万年来,一直以降魔除祟为己任,化邪魔为功德,以功德做修行,平时并不显山露水,却在整个元青界都有极高的威望。

      只知道佛修除祟,但陶希音从来不知道,他们除祟还带误伤的!

      金光从头顶罩下。
      身后袭上一股巨大的吸力,遁法失效,陶希音整个人眨眼被吸力拽走。
      金光压得她灵识胀裂,当场晕死过去。
      失去意识之前,她远远瞥见一个人影踏着滚滚雾海向她而来。

      黑雾,白衣,光头。
      很好,是兰因寺的佛修。

      再次醒来,便是在一间破庙里。
      身上的法衣几乎碎成渣渣,身上也没有一块完整的好皮。

      “这臭和尚,竟伤我至此……”
      芥子空间被毁,只能运转灵力疗伤,可陶希音一看,体内的灵力竟然所剩无几,远遁不能只能暂缓解伤痛。

      察觉缓了不少,陶希音便起身查看环境。
      灵识放出去,却也可见甚少,看来真是伤得不轻。

      陶希音没有勉强,扫了眼头顶的破洞。
      那破洞正对着一轮圆月,清冷的月光正落在她身上。
      几近赤.裸的血痕无处遁形。
      她觉得不自在,打算换个地方躺躺。可还不及站起来,便腿上一软噗通一声坐了回去。

      无力,还莫名其妙有些燥郁。

      起初陶希音以为只是心急所致,可很快她就发现不对劲——
      那燥郁是从丹田起的,带出一股股情潮顺着血脉筋骨波及全身。

      “嘶……”
      好歹师承湄灵殿,陶希音很快反应过来她这是中了毒,魅情之毒。

      强撑半身,借着月光囫囵扫了眼破庙。
      半块崩塌的莲花座底部,有一株正潺潺淌着花粉的粉色小花。

      除此之外,庙里竟没有一个活物,根本求救无门。

      陶希音咬咬牙,并未放弃。
      她试着往门外爬,但只探出一个头就停了。

      庙外荒草丛生,无一点灯火。
      视线尽头雾瘴缭绕,树影婆娑。活该这庙破得月光都遮不住,它竟藏在荒郊野外的深山老林里。

      也对,入道本就需要清净,这地还是她自己选的。

      衡量了片刻,陶希音没有再出去。
      她如今宛若废人,莫说遇上魔人,随便撞上一两只初开灵智的妖兽,都够她死一死。

      她就地泄力,躺在门槛上深呼了口气。
      盯着吊垂在门口的蛛网,冷静思索应对之法。

      但想了半天,只想到两个字:“好困……”
      体内的灵力愈见流失,意识越来越模糊,右手无力滑下。

      迷糊之中,指尖触到一片粘腻。
      带着温热,在凉风习习的月夜格外明显,仔细闻,还能嗅到一丝不同寻常的血腥气。

      猩红的血,还是新鲜的。
      陶希音顿时心生警惕,昏睡之意消了大半。

      那血迹从她手边一直绵延至墙根角落。
      目力本就模糊,月光又照不进墙角,陶希音隐约只看见一团灰浅,像个蜷缩的人影。
note作者有话说
第7章 白玉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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