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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湖泽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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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通威胁后,陶希音的肚子果然没再叫过。
又修炼了一日,陶希音晚间去姜氏灵药店将赔偿拿了回来。
这次再没遇上那位姜氏公子,东西分门别类被装得妥妥当当。
她挑选了几样补气益血的灵植,叫胡管事切成薄片随身带着,以便不舒服的时候随时补充精力,其他的尽数丢进手镯里,另带着客栈的几十斤灵茶,启程回宗门。
为了节省路费,陶希音这次没有走传送阵,而是坐飞天宝船走界域海航空通道,辗转花了半个月,才回到飞白界。
她所在的宗门含情十三殿,就在离飞白城不到……三千里的一片连湖水域。
一别半月,宗门还是老样子。
从破破烂烂的码头上船,经过一线天,就进入了宗门结界。
莲叶青翠莲子飘香,株株没过头顶。
陶希音随手扯住一根莲叶,稍稍用力拽上来一截灵藕,随手洗洗,就开始吃起来。
“嗯,好吃。”
脆脆的,甜甜的,生吃熟吃怎么吃陶希音都爱得不行。
摆渡的杂役叫长虹,与她相熟,见状不免笑话她:“半月余不见,希音师姐又见圆润了。”
陶希音一口否认:“不可能,我可是饿了整整半个月……”
下意识摸向肚子,入手一片绵软,脸色登时一变。好像……真的润了不少。
嘴里的藕瞬间就失去了滋味。
“哈哈哈!”长虹尽情取笑她。
“够了!再笑小心我不客气!”陶希音恼怒。
“不笑了不笑了……”长虹连忙摆手。
陶希音狠瞪他一眼。
过了一会儿问道:“我不在的这几日,可有发生什么趣事?”
“不曾听说什么趣事,”长虹想了想,“哦,隐约听说寄雪师姐又带了位,嗯……友人回来,听说是位才子,满腹经纶引得大家争相围观呢。”
“嗤,”陶希音笑了一声,无聊地掰起了莲叶,“她哪任友人不是才子?还真是专情啊,一如既往偏好弱不禁风的陈年白菜。”
长虹:“哎?陈年白菜何解啊?”
陶希音:“又酸又腐,可不是陈年白菜吗?”
长虹愣了愣,随即放声大笑了起来。
莲叶之中的游船甚多,各有嬉笑。
附近一艘带棚的摆渡船缓缓靠近。
船上一男一女,男的着一身大袖对襟青衫站在船头,看起来很是缥缈,但负着的手与过于挺翘的胸腹下颌弧度,却显得这缥缈有几分矫揉造作。
他身后的女修一身红绿裙,妆容精致发钗繁复,手持一只沾露的残荷,人景相衬颇有几分颜色。
陶希音远远看见这俩人,连忙招呼长虹拐道离开。
不料那男修却没看懂似的,扭头问那女修:“阿雪,前面这位也是殿里的修士吗?”
女修扫了眼陶希音的方向,微微嘟嘴:“不是我涵灵殿,是湄灵殿的。”
男修:“既是同门,何分你我,都是姊妹,不如上前打声招呼?”
女修看起来有些犹豫,男修见状微微一笑:“圣人有云,‘礼者敬人也’……”
陶希音可不知道这边已经说上了之乎者也,她只知道没走多久就被一船拦住去路。
她本不欲搭理,却敏锐察觉有两道不太舒服的视线正在她胸腹处流连,下意识扫向对面船头那男修,却见对方神色平常,礼数周到。
“小可西山崔氏,崔寒尽,见过希音仙子。”
“嘶。”
陶希音啪的一声打在自己手背上,把鸡皮疙瘩拍下去。
扯了扯嘴角并不搭他话,直接去看旁边的女修。“我说是哪对才子佳人,原来是寄雪师姐,我记得出门的时候师姐还和一位爱笑的少年郎交好,怎么这才半个月,就有其他才子相伴了?”
周寄雪扫了眼身旁的男人,笑出两分尴尬:“师妹想来是记错了,那位是我隔房表弟,并不是什么友人。”
陶希音点点头:“哦,短短半个月师姐竟是找回了生身父母,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周寄雪和陶希音一样都是孤儿。
陶希音这么说算是揭她老底了,不过这也不算什么,两人互相看不顺眼已久,更没脸的话也不是没说过。
周寄雪气得一阵脸白:“你!”
正要说点什么,似有顾忌生生压下去,回击道:“便是友人又如何,都过去了,如今我心里只装得下一个崔郎。”
俊郎好女含羞带怯地对视,任谁看了都得大呼一句养眼,陶希音却只觉得牙酸。
暗自催动小舟离开,那周寄雪又开口了:“说起这个……我记得师妹早些年追随而去的那位剑修,似乎也姓崔呢?好像也是出身西山崔氏?不得不说真是太巧了,不过和师妹百年相伴一场空相比,我的福气似乎要厚一些。”
陶希音划水的手一顿,眼底闪过一丝玩笑,也不着急走了。
那个叫崔寒尽的男修闻言有些讶异:“我崔氏世代修儒,可不曾听闻有什么剑修,阿雪可是弄混了?”
周寄雪呵呵笑了两声:“就是天剑门的灵华仙君崔宿啊,元青战力榜第一人呢。”
崔寒尽恍然大悟,哂笑道:“他啊,不过叛门之徒,早就从族谱上除名,与我崔氏毫无瓜葛。不过,你方才说希音仙子追随相伴是怎么回事?”
周寄雪乐得揭陶希音的短,当即解释:“哦,我这个师妹啊是个心野的,进宗门不过百余年,倒有近百年是在天剑山过的。”
崔寒尽好奇:“哦?这是为何?”
周寄雪用荷叶遮了遮脸:“还能为何?崔宿呗,人家就是顺手救了她一回,她就情根深种,不顾崔宿的冷脸强行跟他回了天剑山,一去就是几十年,期间回来的次数屈指可数。”
崔寒尽:“那今次回来是个什么由头?”
周寄雪忍得发笑,小心翼翼看了眼陶希音,压低声音向他附耳:“她都回来两个多月了,我听说,似是彻底惹恼了崔宿,再不准她踏入天剑山门。”
崔寒尽:“这话,是她说的?”
周寄雪:“哪还用得着她说啊?带着一身剑伤回来,明眼人一看就知道。”
两人当陶希音不存在似的,扒着她的过往。
一旁的长虹都觉得不合适,屡次欲上前,都被一脸“有趣有趣你们多说点”的陶希音挡住。
等到两人说够了,陶希音才不紧不慢道:“我之前见过你。”
这话是对崔寒尽说的。
崔寒尽挑了挑眉,眼底蔓上一丝了然,“小可何时与希音仙子有过渊源,还请仙子详说。”
“十三年前,天剑门立宗一万年庆典,你来过。”陶希音带着笑。
“仙子说笑了,那场庆典我压根没去过。”崔寒尽微微变了脸色。
“我当时就在崔……”顿了顿,陶希音继续,“我就在现场,亲眼目睹崔寒尽上前见礼,送给天剑掌门一幅《悲秋》,是你崔氏画圣的不传之宝。”
崔寒尽愣了愣,似乎想起什么,猝然拍了拍头。“是是是,是送了幅画,平时事务繁多竟险些忘了,比不得希音仙子好记性。”
陶希音捋了捋发尖,面露赧色:“崔公子谬赞了,当时我在外侧,隐隐约约听得不是很明白,其实也不确定那幅画就叫《悲秋》,也或许是叫什么《飞流》《嘿咻》之类的……”
这副女儿娇态看得崔寒尽眼睛都直了,哪儿还记得自己嘴里在说什么。“是叫《嘿咻》,我记得就是叫《嘿咻》,我亲眼看过。”
一旁的周寄雪气得一爪刨烂了手里的莲叶。
咬了咬牙正要说话,却被陶希音突如其来的呵斥吓得闷头一跳!
“你撒谎!那幅画不叫《悲秋》更不是什么《飞流》《嘿咻》,不过是一幅再普通不过的小景,连名字都没有!你献的画为什么还会记错?”
崔寒尽一下子醒了,多了两分正色:“画圣之名已是最好的画名,有无命名又有何要紧?”
陶希音冷哼道:“又错!分明是崔寒尽故意为之,留给天剑掌门自己命名,全了他的雅兴。”
崔寒尽蹙眉,冷脸道:“仙子此话何意?”
周寄雪也道:“对啊陶希音,你对崔郎如此无礼,可有将西山崔氏放在眼里?”
陶希音吸了口气,看向周寄雪的眼神满是慈爱:“我的傻师姐,到现在你还不明白,这个崔寒尽根本就是假的吗?冒充的呀。”
这话一出,周寄雪懵了,崔寒尽慌了。
但他镇定得很快:“阿雪,我不是,我只是日夜读书记混了,若只是如此便质疑我的身份,我无话可说。”
“你当然无话可说,因为你只是崔寒尽身边的小小书僮而已!”
陶希音说着从腕上拉出一副卷轴,唰的在两人眼前展开。“此画乃真正的崔寒尽公子所作,是当日庆典之后我以大价钱向他求来的,你说你是崔寒尽,好啊,倒再画一幅叫我和寄雪师姐长长眼,就算是临摹,得三分意境我也算你赢。”
画上一棵巨柳迎风而立,漫天飞絮比雪还肆意几分,隐隐可见乘风之势。
仔细看,树下还有一白衣修士持剑而立,冠发一丝不苟,唯有耳后银色的缨带顺风而扬。
一半潇洒,一半肃杀,其中意境只消一眼便能觉出。
唯一可惜的是,画中有一道明显的斜痕,仿佛曾拦腰斩断过,虽然修复完好,却留有一道疤痕,不尽美。
“崔寒尽”支支吾吾说不上话。
周寄雪终于生出动摇:“崔郎,你不是说你主修诗道,琴棋书画并非所长吗?此画,此画……”
陶希音收着画漫不经心道:“可笑,崔氏公子哪个不是琴棋书画诗酒花样样精通?第一眼见你就觉得装模作样,真不知道你一书僮哪来的底气冒充西山崔氏,真当元青见过世面的人都死了不成?”
“崔寒尽”已然脸色铁青,偏偏周寄雪还缠着他问东问西,非要他给个说法才行。
一时恼怒,竟然一掌打在周寄雪肩头,自己则飞身而起,踏莲而去了。
“喂!”陶希音惊怒不已,折过一片莲叶托住飞落的周寄雪,同时吩咐长虹,“关山门!莫叫这骗子逃了!”
长虹也反应过来,追着“崔寒尽”而去。
但片刻后就回来,摇了摇头:“晚了一步,叫他逃了。”
陶希音面露懊恼:“都怪我沉不住气,应该先断了他后路。”
一阵哭嚎打断了她的沉默。
“哇!这臭男人!还欠了我十万灵石没还呜呜呜……”
陶希音扫了一眼妆都哭花的周寄雪,毫不掩饰自己的嫌弃:“下次别在臭水沟里挑男人,晦气。”
而后示意长虹划船走人。
但周寄雪一听这话却突然不哭了,红着眼气势汹汹质问道:“陶希音,你少幸灾乐祸,你以为你比我好到哪儿去?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还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陶希音哂笑:“不装了?”
周寄雪磨着牙,恶狠狠盯着她。
两船擦身而过之际,忽见红绿影一闪而过,眨眼功夫陶希音眼前就多了双兔子眼。
“你干嘛?”陶希音下意识捂住肚子。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刚才骂臭男人的时候还内涵我没见过世面!”周寄雪本想抓她的衣领,却不想陶希音压根没有领可抓,只能捧住她的脸瞪她。
陶希音摆头挣脱:“我说错了吗?但凡你出去走走,也不会叫这种男人迷了心智。我本不欲多管闲事,左右王八配绿豆关我何事?如今看来真是管多了。”
周寄雪气结:“你!你……”
陶希音不欲和她纠缠,转头就走,谁料头上的筷子被周寄雪一把抓住。
“你干嘛?”陶希音咬牙。
“干嘛?想跟你打一架!”说着那双爪子很快刨了上来。
“周寄雪,你这个疯婆子。”
陶希音指节咔咔作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