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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1 玄武 ...

  •   ……

      季黎尔在一片冰凉的大理石地板上醒来。

      困惑地眨眨眼,接着爬起来观察周遭环境。

      只见雕梁画栋的建筑,地板以五彩斑斓的玉石砌成,柱子则每一根都是晶亮的黑曜石打造,宫殿里的每一处无不用心刻划,让黎尔打从心里惊叹着这巧夺天工的设计,以及那堪称天价的成本。

      而在宫殿中央开了一个天井,耀眼的日光直射而下,而那里特意做了一个架子,架上放了一本厚重且年代久远的大书。

      黎尔不知不觉就往那儿走去,并且翻阅。

      不过书上都是她不懂的文字,黎尔只能尽力的翻译出一两个字,于是她很快就放弃阅读了,注意力很快地放在不远处的壁画上。

      壁画上的男子,似乎就是乌绍,而女子似乎就是她自己,两人正亲昵的挽着手看向远方,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这是……?

      「娘娘,下官来晚了,有失远迎还请见谅。」

      就在黎尔聚精会神研究壁画的时候,一个穿着玄色衣袍的男子出现在她身边。

      「……你是?」

      「在下乃神使玄武,负责驻守北国,也是信物的使臣。」

      黎尔看着笑容满满的玄武,眼神木然。

      「那我是死了吗?」

      「不,娘娘,您的人生正要开始。您身为北国的皇后,万不可轻易言死。」

      玄武站到她面前,脸上漾着温暖谦和的笑容。

      「看看您与当今圣上,会是多么令人倾慕的一对佳偶啊!」

      听到玄武这么说,黎尔又重新把注意力转回壁画上。

      她认得,她自己的脸;她也认得,站在她身旁的那张脸。

      那张脸昨天晚上还在她家洗澡睡觉……

      轻轻碰了碰壁画,她觉得很陌生。

      「我想回去。」

      闻言,玄武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然后一脸歉意。

      「娘娘,您在那世的身躯已经腐坏,回不去了。」

      「……死因呢?」

      「过度劳累导致的猛爆性肝炎暴毙。」

      「……」黎尔用一种,你当我白痴吗的表情看着玄武,说:「我上礼拜员工体检的抽血报告才出来,肝指数一切正常。」

      玄武这下不敢靠她太近了,默默地退开了一步,扯着脸呵呵干笑。

      「……那个,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嘛!」

      见她脸色阴骘,玄武赶紧把他从月老爷爷那里打听到的消息说出。

      「娘娘,一年前您去月老庙求姻缘时,您的条件是这样的,高富帅不是吗?」

      北国皇帝,又高又帅又有钱啊!

      黎尔哑然失笑,没想到这种愿望还真能实现?

      早知道这样的话条件就要再多加几条了。

      「娘娘,既来之、则安之,时辰到了,您还是赶紧魂归本体吧,不然就有人要掉脑袋了。」

      玄武说着,在黎尔还没回神过来的时候,一道强劲的掌风已经将她往天井那儿送去,很快的,她的身型便消融在白光之中。

      --------

      巳时末刻,原本应该是一日之中最该阳光普照的时辰,此刻天空却晦涩不明,一如元春宫中众人的心情那般。

      提心吊胆。

      元春宫的主子娘娘刚被宣布已殁,然而皇上身边的王公公却提着嗓子喊着:「娘娘还有气儿!」这一声,把大家原本已接受事实的心脏又提起来。

      春茵赶紧爬到床榻边。

      「娘娘醒了!陛下,娘娘真醒了!」春茵是高兴坏了,又哭又笑的,爬到床边握紧了黎尔的手。 「娘娘要水吗?奴婢立刻端来!」

      乌绍正想上前,却有一道白光闪过他面前,绕在黎嫔枯瘦的手上,一瞬间闪的大家都睁不开眼。

      看清那白光是何物以后,众人皆是惊讶到说不出话来,呆若木鸡的望向仍是一脸余怒未消的君王。

      那是北国恒后的信物,灵蛇环哪……

      不等乌绍开口,章弥也立刻连滚带爬爬到床边,放上脉枕、铺上丝帕,重新再次诊脉,双手甚至还因为过于激动而微微颤抖。

      许久,章弥转过身,伏在地上说道:「陛下,娘娘气薄血虚,又有风邪入体,微臣斗胆毛遂自荐,保证十日之后,娘娘玉体便会好转。」

      乌绍仍旧阴骘着一张脸,不说话,没人敢动一下。

      「若皇后再出差错,爱卿说说该如何罚?」灵蛇环一出,乌绍连称谓都改了。

      「微臣、微臣九族尽诛……」

      乌绍闻言,脸上阴霾尽散,摆摆手,让王传禄把冠服还给章弥。

      「章大人,这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可别再出了岔子。」王公公笑着将官服还给了章弥。

      「微臣叩谢陛下大恩!」章弥感激地连连磕头。

      「行了,都跪安吧。」

      「微臣告退。」「奴(才)婢告退。」

      众人离去,乌绍掀开纱帐,落入眼帘的是形销骨立、槁木死灰一般的黎嫔。

      或许不是黎嫔,而是另一个人。

      那个在很奇怪的世界,一头俐落短发的那个女人。

      他轻轻的执起她的手,不知何时,那双曾经温润如玉的手已经粗糙布满细茧。

      「是你。」轻轻地吐出这两个字,黎尔已觉费力。 「乌绍。」

      「朕没有说谎。」

      「我知道了。」

      章弥说的并没有错,黎嫔已经殁了。

      「朕尚不知皇后芳名。」

      「季……黎尔。」

      黎尔说完,再也撑不住,陷入沉沉的昏睡里。

      昏睡里,那些不属于她的记忆一件件回放着,像是不甘心这么平淡就离开了人世。

      黎嫔,原名黎玥,是乌绍于天省城寻访时偶遇的佳人,母家是天省城城主,个性温尔敦雅、知书达礼,尤其是一手琴艺超绝,技压宫中的乐师,于是被封为乐府官,宫中举凡大小祭祀、宴会所需要的乐曲与乐师,都由她一手操办。

      身为乌绍登基后第一个接入宫为妃的女子,黎玥十分受宠,不久就怀上龙嗣,受封为嫔。

      不料喜悦的日子并没有长久,黎嫔有孕的消息一传到郑妃耳里,苦日子就这样开了头。虽说偶尔有乌绍护着,但也不会顾得长久。

      终究,悲剧还是发生了。

      某一日午后,一名婢女端来一碗汤药,说是陛下送来让娘娘安胎的,黎嫔不疑有他一饮而尽,不久后腹痛如绞,鲜血染红了元春宫的地毯。

      黎嫔丧子,终日郁郁寡欢,摔了琴、封了宫,誓言与君王从此不再相见。

      梦中那个与她极其相似面貌的女孩流着泪。

      她说……

      替我报仇……替我的孩子报仇……

      黎尔迷迷糊糊中答应了。

      女孩满意地笑了,总算肯还黎尔一个安静的睡眠。

      --------

      桌案上,静静放着一张美人图。

      一旁的茶汤早就放凉了,茶香都淡了,乌绍就是不让人进来收走。

      他就这样呆呆地盯着那张美人图看了好久。

      咿呀一声,王传禄再次进到息宇阁,又见到这副景象,不着痕迹地叹了口气。

      「陛下,为了龙体康健,奴才求您吃些东西吧!」王传禄劝道。

      自从皇上从元春宫回来后,整个人如同被抽了魂魄一样,每日摆上桌的三餐只动了那么一点点,每日下朝后就把自己关在息宇殿内,不让任何一位宫人进殿侍候,这些日子下来,已经瘦了好大一圈了。

      而黎嫔也没有苏醒的迹象。

      「撤下去。」那不容许任何人质疑的声音如是说。

      王公公还想再劝,但看到那如同浸过九寒地狱雪水的视线,只能在心里重重叹一口气,叫人进来把所有东西撤走,然后赶紧离开,留君王独处。

      息宇阁里静了下来,乌绍就坐在窗边望着不远处元春宫的楼宇,浑然不知有人来访。

      直到低哑又陌生的嗓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那人一身黑亮的衣着如水,黑眸如玉,黑发如缎,正一脸笑靥如花的看着他。

      「在下乃天帝特使,玄武,特来拜见陛下。」

      神使到访,贵为君王都要行大礼。

      「臣乌绍拜见神使。」

      玄武笑容更深,扶起乌绍,拉他到桌边坐下,很顺手的倒茶给他,仿佛这才是他家。

      毕竟也是,四国的第一代国君便是四方神使担任,这些宫宇便是在那时建成。

      「陛下心事重重,能否与玄武一说?」

      乌绍看着眼前的先先先先先先先先帝,便将黎嫔辞世的事情,详细说了一次。

      玄武听完,缓缓说道:「陛下痴心一片,玄武望尘莫及,可生死各有天命,一切机缘皆是命数。」

      乌绍明白,若非黎嫔殁了,皇后也不会出现。

      「陛下可还记得当时坠入璇玑山崖后发生的事情?」

      「记得。」

      「救了陛下的便是此女。」

      「那么黎玥只是……」

      「只是一个过程。」

      玄武静静看着如遭雷击的乌绍,将温热的茶水往前递了递。

      「陛下不必对皇后心生怨怼,黎玥小产后身子虚亏,终日抑郁寡欢,而素日对待宫人动辄打骂,如今身在雪中而无人送炭,有了这些因,才导致如今之果。」玄武一脸正色道:「陛下不也是因为之前的救命之恩,才对黎玥多有包容的吗?」

      乌绍苦笑,原来之前都是自己识人不清吗?

      玄武见目的达成,起身告别。

      「恭送特使。」

      玄武悄然离开,一如他来时无声无息。

      紧接着,王传禄满脸笑意、如沐春风般地推门进来。

      「奴才给陛下道喜,方才元春宫来报,黎嫔娘娘醒了。」

      睡了三天,是该醒了,不然又不知道是谁的脑袋要搬家。

      见着乌绍终于肯起身,王传禄很快替他穿好了外袍,备好轿辇,提起尖细的嗓子喊道:

      「摆驾元春宫──」

      --------

      黎尔清醒了,意识通通回到身上的那一刻,只有疼痛感是最真实的。

      床边一个梳着双丫髻,穿着粉绿色宫女装的小丫头正眼角含泪、嘴角含笑地看着她。

      「娘娘,您总算识醒过来了!」

      黎尔愣愣地看着她,问了一句:「妳是谁?」

      那小丫头立刻就丢下了手上的托盘,直扑到床上来了,哭的一把鼻涕一把眼泪。

      「娘娘!奴婢是春茵啊,您的陪嫁丫鬟,奴婢是从小服侍您的,您……」

      还不等她哭完,就听见外面传来王传禄通传的声音。

      春茵立刻就止住泪水,跪在床边。

      门口出现一道伟岸的身影,遮去了大部分的日光。

      这道身影所到之处,百官跪拜、万民皆服。

      还不等春茵开口,乌绍就让她出去了,连同王传禄也被屏退到门外。

      黎尔就这样呆愣愣地看着乌绍把整个房间里清空,直到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乌绍拉过一张椅子坐到床边。

      「……呃,陛下来,有什么事?」黎尔依着脑海里仅存的记忆,学着黎玥以前的说话方式,结结巴巴地开口讲了的一句话。

      「季黎尔。」乌绍薄薄的嘴唇里吐出这三个字的时候,黎尔瞬间感觉脑袋被轰了一下。 「妳已经不是黎玥了,对吧?」

      「……陛下怎么知道我的名字的?」

      「妳自己说的。」乌绍偏头看着她。 「难道说错了?」

      「……」黎尔很想白他一眼,但她很清楚自己现在的处境不能这么做。

      「陛下,臣……呃……谢谢陛下来看我。」

      不知怎么的,臣妾两个字,黎尔就是说不出口。

      「称谓什么的无妨,既然妳是信物选的主人,北国的皇后,那么地位与朕相同。」乌绍像看出了她心里的疙瘩,平平淡淡地说。 「当然,义务也是一样的。」

      黎尔只能沉默不语。

      她甚至都没做好准备,就被丢过来这人生地不熟的北国。

      附身到的身体还病痛缠身,黎尔不是个不能忍痛的人,但这具身体似乎对疼痛异常敏感,但穿越过来以后,陷入昏沉的那几日,好几次她都快被痛醒了,但疼痛总是会忽然嘎然而止,然后还她一个平静的黑暗。

      甚至醒过来以后,她就只记得很痛很痛这件事情了。

      「琴棋书画,我不会。」

      乌绍想来也料到了,所以表情上没有太大的变化,还是一派淡然。

      「无妨,宫里有后裔司,专管皇后教育事宜,等妳把身体养好,朕再让她们来教妳。」

      后裔司的设置,是一直都有的,为的就是教导信物选上的主人能成为称职的当权者。

      「……谢陛下。」

      事到如今,黎尔还能说什么。

      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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