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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红叶晚香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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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香亭是个风流的人,有美人大老远的上门来找他,他一向是敞开大门热烈欢饮的。而江舒雪无疑是一个美人,还是个很美的美人,可是,这次,美人开口要住到他家去,白香亭却破天荒的有些踌躇。
“这个……我看江姑娘你对这件荒唐事也很是不满,为什么还要住到我那里去,徒惹争议呢?”白香亭蹙眉。
“这是两件事,我虽然对我师父很不满,但对白公子你还是相当欣赏的。白公子你容貌俊美,文采风流,又是个识情识趣的,我此次来长安,人生地不熟的,正需要你这样的人引导。再说,我之前以为凭我师父的品味,他看中的人必定不符合我的口味,然如今与白公子见面后,舒雪才发现……”说到这儿,江舒雪摸了摸下巴,上下细细打量了白香亭一遍,两眼闪闪发光,白香亭不由得后退了一步,强自镇定道:“江姑娘发现了什么?”
“我师父没说错,白公子你果然是江湖女子的良配。”江舒雪上前一步,凑到白香亭面前,“哎,说不定我们相处时间一场,还真的觉得彼此很合胃口呢。”
“……”白香亭嘴角抽了抽,觉得自己的安全有些没有保障,“又不是上馆子吃菜,谈得上什么合不合胃口,江姑娘说笑了。”
“呵呵,白公子你还真的挺耐看的,越看越有味道,值得细细品味,怪不得当得上长安第一风流郎,果然有资本。”江舒雪的口水都快流下来了。不过,她是个美人,还是个被她那风雅的师父师娘熏陶多年的美人,流口水也流的美好无比。
“江姑娘……你也知道,在下一向风流,名声不怎么好,恐怕配不上你。”白香亭再后退一步,虽然他承认江舒雪很美,但是武烟阁江家的姑娘可不是能随便玩一玩就放手的,他还没有这么早结束逍遥生活的打算。只好违背一下他的原则,将美人往外推。
“无妨,我不介意。”她自认为也不是什么专情的人,从小就喜欢跟着美人跑,于是对此相当宽宏,当下突发奇想,若是自己日后真的嫁给白香亭,夫妻两人意趣相投,一同相携游遍花丛,不知道是不是也能传为一段佳话。
白香亭觉得有些冒汗,眼前这个美貌少女怎么对婚姻大事态度如此儿戏,他却不知道,此乃江舒雪家中传统,当年她爹红叶公子江近枫一琴一剑,逍遥江湖,不知醉倒了多少怀春少女,后来与她母亲苏曼华相恋,更是冒着天下之大不讳,相当拉风的于成亲当夜逃出家门私奔,据老人回忆,那夜红叶公子一身大红喜服,衬得面白如玉,星眸含情,骑着千金菊叶骢,将苏曼华揽上马绝尘而去,回眸一笑,绝美风姿迷倒无数前来追赶的人,成为经久不衰的热门话题。而江舒雪的师父师娘,也是一无父母之命,二无媒聘之言,一前一后两匹马,一路追杀到天涯,稀里糊涂成就了一番好事。
因此,江舒雪的婚姻观,从小就自己不负责任的长辈们被扭曲了。在她眼里,王八吃绿豆,只要看对了眼,便了事。至于别人会怎么议论,哼,她师娘从小就告诉她,学好功夫,长大之后用来捍卫自己的爱情,偶尔也可敲打自己的相公,这才是武学一道的最高境界。
何况,就算她对白香亭没啥意思,自己千里迢迢从风光旖旎的江南水乡来到长安,一路风餐露宿吃尽了苦头,也是被这个家伙害的,让他负责一下自己在长安的衣食住行,似乎,也说得过去。
打定了主意,江舒雪高深莫测的笑了起来:“白公子,看你的再三推脱的样子似乎并不愿娶亲,家里近来逼得紧吧?”
白香亭叹息一声,默认了这个猜测。他近日被他爹念叨的实在有些憔悴,玉面红唇失了几分血色,让不少相好的女子暗自落泪。
“既然如此,我们不妨做一个交易。”瞅准了机会,江舒雪提出了条件。
交易很简单,江舒雪假装和白香亭相亲,敷衍一下他那盼望三儿媳望穿秋水的才子老爹,让白香亭落个耳根清净,而她在长安逗留期间,白香亭要尽地主之谊。
这个交易对二人都有好处,白香亭思忖了一会便爽快的答应了。
白香亭虽是个风流子,做起事来却快得很,立刻差人去江舒雪住的客栈,两人则坐在临江阁内喝茶聊天,两人了结一桩心事,此刻心里都相当轻松,江舒雪趁机向白香亭打听起他的风流往事,两人都是不安分的主儿,越谈越投机,到最后简直又几分相见恨晚,惺惺相惜的意味。
翌日,江舒雪如约前去白府拜访。
事情相当的顺利,白暮远见了江舒雪,对她的容貌谈吐很是满意,他虽然觉得一个年纪轻轻的女孩子贸贸然跑来长安有些欠妥,但在白香亭其后煽情的表演下,自然而然的将这一切归于爱情的力量。
于是他在春风中感叹了一下那早已烟消云散的往昔,在江舒雪刻意的引导下,又说了几件当年和她师父云中散人的荒唐事,然后,在两个小辈不遗余力的吹捧之下,志得意满的当场做了几首诗文作为见面礼送给老友爱徒兼自家未来儿媳。
暮色将至,江舒雪告辞,白暮远相当诚挚的挽留,并命令自己的小儿子代为安顿。
江舒雪和白香亭施施然离去,白暮远捋了捋胡须,立在斜阳余辉中,目送着年轻男女的身影渐渐远去,宛如一幅不老的画卷,慈祥的微笑。
“身为明月燕子楼的代楼主,既然来到长安,也该视察一下武烟阁在此处的情况。”这日,白香亭与许轻寒都不在,江舒雪不耐烦陪白暮远下棋,便换了身白衣溜了出来,夭夜跟在后面。
“你知道阁里长安的据点在哪?”夭夜冷冷问道。
“不知道。”江舒雪微笑回答,举起串糖葫芦,挥了挥,“阿夜你告诉我好不好,给你这个。”
夭夜抬起眼皮,撩了江舒雪一眼,冷笑一声便转过脸去。
两串糖葫芦送到面前,附上江舒雪略带讨好意味的笑容。
“其实,我也不知道。”吃完糖葫芦,夭夜慢条斯理道。
“……”江舒雪嘴角可疑的抽搐着。
“对了,下次别拿这种丫头片子才喜欢吃的东西来哄我。”夭夜舔了舔嘴唇,补充道。
江舒雪闭了闭眼,然后睁开。
去他娘的风度,先痛扁这混球一顿再说。
当下,一掌击出,两人追打了起来。
“等一下!”追至一条小巷,江舒雪突然停了下来,疑惑的看向旁边的酒肆。
巷深不掩酒香浓,清漆的牌匾上,书着“红叶居”三个字,字迹中透着清丽婉转。
“呵,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江舒雪收回视线,嘲笑道,“红叶那老太婆,就喜欢搞这些玩意儿,太没有品味了。”
话音未落,她已大摇大摆的走了进去。
夭夜看了眼那牌匾,不易察觉的皱了皱眉。
酒肆内的侍者均是红衣女子,明眸皓齿,巧笑嫣然,江舒雪打量着里面雅致的陈设,不时有一两个手持酒具的少女从她身边走过,低身行礼,江舒雪微笑示意,那些少女便红着脸快步走开,却还是三步一回头的偷偷瞧上一瞧。
本姑娘的魅力果然不同凡响,便是装男人,也是风流倜傥那一类的极品,江舒雪如是想。
可惜花丛老手白香亭不在身边,否则定会同情的告诉江舒雪,这里的姑娘,就是进来个橘子皮脸的沧桑老头,眼中的柔情也不会少了半分去。
“这位姑娘,在下想见一见你们这里管事的,烦请姑娘通报一声。”江舒雪含笑拦住其中一个少女,认识了白香亭后,她自觉长进不小,其中以此刻这似笑非笑的浪子表情最得白香亭的风流真髓。
片刻之后,江舒雪和夭夜便被引入一间雅阁。
“不知公子见妾身,所为何事?”斜躺着的美妇勾了江舒雪一眼,声音慵懒,好似糯米蜂蜜一般,甜蜜惑人。
夭夜皱了皱眉。
江舒雪不动声色的瞟了一眼那美妇裙子下令全天下男人都移不开眼的如玉小腿,淡定的收回目光,摆出个自认为颠倒众生的笑容,缓声吟道:“流水何太急,深宫尽日闲。殷勤谢红叶,好去到人间。”语罢,意味深长的看着面前极尽媚态的美妇。
“公子可真是个风趣的妙人,只可惜妾身愚钝,还请公子为妾身细细解释一下这首诗的深意……”那美妇缓缓凑过来,乌黑柔亮的长发披散,一双玉手缠上江舒雪的肩……
“喂,等……等一下……”江舒雪感觉不妙,伸手想推开那美妇蛇一般依偎过来的身体。
“公子还要等什么,人间虽好,比得上我红叶居吗?”凑到江舒雪耳边,美妇暧昧的笑了笑,对着那瞬间红透的耳朵轻轻呵了口气。
“……阿……阿夜……救命哇……”
两人狼狈不堪的逃出红叶居,江舒雪一直冲出巷子,方才稳下心神,回转过味来,怒道:“夭夜,你这影卫是怎么当得?”
夭夜抱肘在一边冷冷道:“我只负责你的安全。你自称武功尤在许轻寒之上,而那女人却不会半点武功,能有什么危险?”
“你……”江舒雪怒极,“你……你还我清誉!”
“清誉?”夭夜不屑一顾,“两个女人在一起,能做出什么有害清誉的事?何况是你先招惹人家的,好端端的对个寡妇念那种诗……”
“……”江舒雪指了夭夜半天,气的说不出话来,半晌,才怒道,“红叶那个死老太婆,不是说天下虽大,以红叶为名者均是晚香楼的分部吗,还有那个暗号,搞得那么暧昧!害的我被个女人占了便宜,此仇不报,我誓不为人!”
夭夜没有说话,扫了那红叶居一眼,只一瞬间,又恢复了那垂首敛目的冷淡模样。
“喂,我们快走吧,再也不想在这个倒霉地方多待一刻了。”
红叶居雅阁内,那美妇立在窗前,目送两人身影渐渐远去,轻启朱唇,唤道:“红香,告诉后院那三个家伙,就在这两日行动,让他们自己看着安排。”
“是,夫人。”婢女恭顺的退下。
待室内只余美妇一人,她从一方檀香木匣里取出一份密笺,缓缓展开。
良久,浮出一丝微笑:“七小姐,且让我拭目以待吧。”
语气温柔缠绵恍若情人耳边的低语,字字句句里,却宛如刀尖宛转刻过心头一般,带着甜蜜与血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