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梦为上》千里予

27、至暗

　　“什么？你在说什么啊？”

　　开欣不明白杨莹莹为什么要这么说郗望，他不是正在开演唱会吗？刚才还上了热搜。

　　她将目光移到iPad上，想要找到那条热搜，但还不等她刷新，便弹出了一条新闻：CAL中国成员郗望遭遇舞台事故，生死未卜……

　　这个媒体用了比杨莹莹更严重的词语，生死未卜。

　　不，她一定是花眼了。

　　像是要反驳她并不是眼花一般，各个平台接二连三地弹出同样的消息。

　　开欣颤抖着手刷新微博，一个词条出现在她眼前：郗望演唱会事故。后面跟了个“爆”字。

　　杨莹莹惊魂未定，哭得稀里哗啦：“欣欣，这是真的，我亲眼看见他掉下来的……”

　　虽然开欣一直告诉自己，她跟郗望不可能有什么结果，但关注他已经成为了她无法改掉的习惯。

　　只要看到有关他的消息，她都会下意识点进去看。

　　但此刻的这个词条，她完全不敢点，每个字她都认识，但连起来却是那么难以理解。

　　怎么可能发生这样的事情？

　　她的手指停在半空，不敢再有任何动作，她怕一点开就是郗望坠落的视频，或者什么更加糟糕的事情。

　　“他在开演唱会呢，一个小时前我还看见有舞蹈老师发了和他的合照。”

　　“欣欣，你别这样，我知道你很难接受，但是不光我，小月也看见了，我没有骗你……”

　　手机一直在振动，几乎都是微信弹出来的消息，开欣不想注意都不行。

　　她随便点了一条，是秦淮枝发来的：郗望的舞台发生事故了！

　　随之而来的就是一条博文链接，恰好有一张小图，正是郗望的舞台场景。

　　开欣死死盯着那张图，然后颤抖着点了进去。

　　是几张动图，第一个就是郗望从高空坠落的过程，开欣猝不及防，猛地甩开了手机。

　　杨莹莹听见“咚”的一声忙问：“欣欣，你怎么了？”

　　开欣死死地咬着牙，眼泪不受控制地大颗大颗地往下掉。

　　她想说什么，但刚才那一幕就像是一只力大无比的手狠狠掐住她的咽喉，让她什么都说不出来，甚至让她觉得胃里翻江倒海，简直要吐出来。

　　杨莹莹急得够呛，不断地喊着她的名字，过了好一会儿才听到开欣虚弱的声音：“我现在去机场。”

　　“你要来H国？”

　　开欣垂眼看着那条她没有勇气点进去的词条，绞着手说：“嗯，我想去陪着他。”

　　“好，注意安全，我到时候去接你。”杨莹莹说完又故作轻松地补上一句，“没准儿等你到了，他的情况就有好转了。”

　　开欣想笑，但嘴角似乎有千斤重，她提不起来。挂断电话，她随便收拾了一下行李就要出门。

　　开海潮和郑崇娟正在客厅看电视，见她拖着个箱子神色匆忙便问道：“这么晚了你去哪儿？”

　　“郗望，”开欣原本还能稳住自己的情绪，但这个名字一脱口她就鼻子一酸，“郗望的舞台出了事故，他从上方摔下来了，我要去看看他。”

　　说到最后一个字的时候她的眼泪已经糊了满脸。

　　郑崇娟赶紧抽了两张纸巾，然后起身递给她问：“他现在在H国？”

　　开欣点头。

　　开海超瓜子也不吃了，立马起来往玄关走：“我送你去机场。”

　　开欣没拒绝，她在车上一直沉默。开海超看着女儿这样，想到郗望也止不住地难受。

　　“别太担心，小望打小运气就好，他会挺过来的。”

　　“嗯，他一定会的。”

　　开欣想，一定是她总是想要的太多，老天爷觉得她太贪心。只要郗望能平安无事，她这辈子哪怕再也不见他都可以。

　　到机场后，开海超又嘱咐了她几句才离开。

　　就在开欣魂不守舍地去值机的时候，身后响起一连串的脚步声：“开欣！”

　　开欣扭头，就见江屿背着个书包跑了过来。

　　开欣有些意外，直到他站到她对面才想起来问：“你怎么在这儿？”

　　江屿身体微弓，有点儿喘：“我给你打电话你没接，给你发的微信也没看吧？”

　　开欣后知后觉地摸手机：“不好意思，我刚才……”

　　“没事儿我知道。”江屿打断了她的话，垂眼看她，“我看到新闻后就想，你肯定会去看他，这么晚了你一个人也不安全，反正我暑假在家也无聊，不如跟你一起去。”

　　开欣完全没想到江屿会做出这样的举动，但在当下这一瞬间，她根本没有心思想别的，她满脑子都是郗望。

　　于是她只能呆愣愣地说：“谢谢。”

　　江屿只柔声说：“不用谢，我们是朋友。”

　　上飞机后，江屿跟开欣旁边的人换了位置，又在跟杨莹莹和小月的几人小群里说了下情况，报了他们的航班信息。

　　杨莹莹发了个磕头感谢的表情包：还好有你，要不然我真的很担心欣欣。

　　江屿笑笑，发了个靠谱的鸽子表情包后关了手机。

　　开欣虽然平日里话不多，但也不至于很沉默。但是此刻，她揪着上衣的一枚纽扣，一言不发。

　　江屿见她如此只好找话题转移她的注意力：“你筹备的那个短片怎么样了？”

　　开欣过了两秒才回过神来：“嗯，差不多了，开学就送审。”

　　“那就期待早日听到好消息。”

　　要换做平时，开欣一定还会多说几句，但她说了个“谢谢”后就没了下文。

　　江屿之后又跟她聊了点别的，但开欣都兴致缺缺，惜字如金。

　　没办法，江屿只好放弃，然后将耳机递给她：“听会儿歌睡一觉吧。”

　　开欣没有拒绝，虽然她知道自己这样很扫人家的兴致，但她确实疲于应对。

　　其实她还想跟他说一些什么，但显然现在并不是一个好时机。

　　在开欣接过耳机那刹那，江屿说：“郗望他肯定会没事的。”

　　开欣咬紧牙关，“嗯”了一声。

　　两个多小时后，飞机降落机场，他们一出来，就看见了早在等待的杨莹莹和小月。

　　杨莹莹看见开欣就哭了。她说郗望状况很不好，听说都下了病危通知书。

　　郗向华和季玉也知道了这件事，只是他们的出国手续比较难办暂时赶不过来。胖爷去陪他们了，李远洲人在外地，明天才能过来。

　　ON对这件事讳莫如深，不允许任何人接近病房。开欣他们只能在医院外面等。

　　外面也集结了大批粉丝，很多人都在哭。有人做了横幅，质问ON和演唱会主办方的安全问题，更有人组织去祈福。

　　开欣脑子很乱，但她还是打起精神把这边的情况告诉相熟的站姐和郗望吧的管理人员。

　　处理完一堆事情后已经到了凌晨三点。

　　开欣确实感觉很疲劳，但并无睡意，她不敢睡，怕错过任何消息。

　　后来再想起这个混乱的夜晚，开欣的记忆也一并混乱了。

　　她不记得手术做了多久，也不记得医生下了几次病危通知书，更不记得她等了多久。

　　总之等她再反应过来的时候，就是得到郗望多处肋骨骨折，以及颅脑损伤的消息。

　　颅脑损伤意味着他可能智力受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醒来。全身多处骨折意味着他的恢复期会比较漫长，甚至有瘫痪的风险。

　　医生的话很残忍，就算他平安地醒过来，从此也不能再进行高强度的运动了。

　　高强度运动……

　　作为一个当红男团的舞担，郗望的日常就是不停地练舞。

　　医生自然是知道他的情况，但他只是摇摇头，哪怕戴着口罩，眼里的惋惜都要流出来了。

　　虽然他没有明说，但大家心知肚明，郗望的男团生涯，宣告结束。

　　这对于所有人来说都是一个噩耗，没人能接受这个结果。

　　开欣那么了解郗望，她知道如果郗望醒来听到的是这样的消息，他肯定宁愿在那一刻死在舞台上。

　　季玉知道消息后直接晕了过去，被送进医院。郗向华不得不暂缓来H国。

　　开欣只被允许见郗望一面，隔着厚厚的玻璃，她的眼泪模糊了视线。

　　她完全没认出病床上的人是郗望。

　　他看起来是那么单薄，全身上下都用白色的纱布缠着，甚至还插满了各种管子，若非旁边的仪器上的数据在变化，她都要疑惑他是不是因为太过痛苦而已经离开了人间。

　　这怎么会是郗望呢？

　　她认识的郗望永远是一副骄傲的模样，是人群中最耀眼的存在，他是舞台上的最有魅力的王者，让无数人为之尖叫呐喊，而不是这样奄奄一息，全身上下简直看不到一处好地方。

　　她的眼泪糊了满脸，但因为戴着防护眼镜没办法去擦，雾气蒸腾，渐渐地，病床上的那个人变成了一个轮廓。

　　护士提醒她探视时间到了，开欣伸手隔着玻璃抚摸了一下那个人影。

　　她能感受到他的存在。

　　在这一瞬间，她不再期盼他活成万人瞩目的模样，她只要他平安健康。

　　从病房出来后，她发现江屿在等她。

　　开欣向他走去，但刚走了一步就像是失去了所有的力气，直接跪坐在了地上。

　　江屿两步并作一步，赶忙过去扶她：“你还好吗？”

　　开欣其实只有九十多斤，但江屿却没有完全把她拉起来。

　　她就好像沉入了地底一样。

　　开欣低着头，一手摆了摆，另一只手撑着地面。

　　江屿虽然没进去，但也能大概想象得到里面的场景。

　　地上很凉，江屿怕她着凉，于是单膝跪在她面前，打算再把她拉起来。

　　然而，砸在手背上的温热，让他不敢轻举妄动。

　　他闭了闭眼，心疼到无以复加。

　　“欣欣……”

　　开欣一想到差点儿就失去了郗望，浑身就忍不住颤抖。

　　“怎么办，他要是醒不来我该怎么办？”

　　江屿想伸出手抱抱她，于是他也真的这样做了。

　　怀中的女孩儿肩膀瘦削，抖得厉害。

　　他明白，她正经历着人生最痛苦的事情之一。

　　而他什么忙都帮不上，也不能替她分担任何痛苦。

　　甚至还像个小偷，偷偷借着安慰来满足自己的私心。

　　“他一定会平安醒过来的，一定会的。”